溺墜 - 那個瞬間的音符

『晝夜相交匯的那個瞬間，我的眼裡只能看見妳。』

一個突兀的插曲，這是他們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情形。

市立聯合醫院，病房中。

周和珣看著躺在床上還昏迷著的少女，有點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道她的姓名、身分，她的身上看上去也不像有帶任何能證明她身分的東西。

總之暫時是先幫忙交了錢，其實也算是可以離開了。

但⋯

拉過一張椅子坐在她旁邊看她的周和珣又偷偷打量了下她，纖長的睫毛蓋住了她的眼眸，平穩沉睡的模樣像極了睡美人，看上去過度稚嫩的臉蛋和嬌小瘦弱的身材，讓人不禁好奇她的年紀。

他的朋友曾跟他說過，一名舞者要跳的好，基本功起碼也要練個十年，更別提往上的技巧了。

越要專精一件事，所要花費的心力都要成倍增長，當然，也不排除有天才這種事啦，但對比起來也算是少數⋯

他發散思維想著各種不相關的事情，到最後又回到剛剛看到的表演。

沒有什麼言語能夠很好的表達當下看到這場演出的心情，但唯一能夠代表他狀況的唯有到現在回想時還會劇烈跳動的心臟。

所以，他不想錯過他的繆斯。

也許還有一點點的，連他也沒發現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

胡思亂想著，還躺在床上的『睡美人』在他沒注意到的時候睫毛輕輕一抖，緩緩張開她的雙眼。

她的眼睛慢慢聚焦，鼻尖傳來熟悉的消毒水味，感覺著身上的痠軟，腦子還轉不過來。

而周和珣則發現床上的人兒稍微動了下，他忙靠近她，關懷的開口。

「妳醒了啊？感覺還好嗎？」

從耳邊傳來的溫和男聲讓她注意力稍稍放到他身上，她艱難的張了張口，想開口，但是嗓子卻乾澀的發不出聲音。

周和珣看她很難受的樣子，去旁邊給她接了一杯水。

少女看著他的背影，眨了兩下眼，咬住自己的下嘴唇，感覺到疼痛，確定不是做夢後，直盯著周和珣瞧。

看他拿著水想要遞給她，少女嘗試想抬高雙手，但因為高燒的緣故身體虛軟無法使力。

周和珣愣了一下，到床尾搖高床頭的高度使少女能傾身。

這次少女就著周和珣的手很順利的喝了一大口水，感覺喉間的燒灼舒服了點，她才看向周和珣開口。

「你是？」少女的聲音帶著沙啞，但依稀能聽出原本清靈的音色。

周和珣噎了下，突然不知道要回什麼，難道要說一個在雨中偷窺人家表演很久的變態？

看著少女純淨好奇的眼睛，周和珣憋了半響才憋出一句，「見義勇為的好心人。」

少女眨巴眼，突然噗的笑了出來，她彎著眼眸，「你說，恰好在下雨天走到公園中心，恰好碰到我倒下嗎？」

周和珣說不出話來，他懊惱的移開視線，因為看她表演看得入迷導致沒有注意到她身體狀況是他不好，「抱歉，妳的表演太美，我一不小心就看的入神了。」

等於間接承認他在那裡有一段時間了，知道有個人在她跳舞的時候看了很久，少女斂起笑，「謝謝。」她禮貌的答。

周和珣看少女不太開心的樣子，慌張的描補，「我是被妳的動作吸引，妳簡直就像精靈一樣，很漂亮。」

少女打量周和珣，發現他的神情很認真，她怔愣，這是她第一次碰到這種純然欣賞的目光，帶著讚嘆的激動，而不是挑剔和失望。

她再次露出喜悅的表情，「謝謝。」這次嘴上說出的謝謝真心多了。

看少女露出笑容，周和珣才鬆了口氣，他坐在少女旁邊，好奇的問，「妳叫什麼名字？」

「蘇艿，芋艿的艿。」

「名字真好聽。」

「謝謝，你呢？」

「我叫周和珣，溫和的和，玉字珣。」

「周和珣⋯」她咬著他的名字，像謙謙君子，和他給她的感覺很像。

「謝謝你⋯救了我。」這句話很輕，聽上去有種虛無縹緲的感覺，但隨後她馬上彎起眼眸，補上了句，「好心人。」，語氣帶著一絲促狹。

看著蘇艿的眼眸彎起，不知為什麼，周和珣有點不自在，他移開視線，「不客氣，蘇艿。」

結束話題，兩人靜默一下，蘇艿挑起話頭，「你身上⋯不難受嗎？」

他動了動，發現身上的衣服全都黏著，頭髮雖然有擦拭過，但是整個人還是看上去很狼狽，有輕微潔癖的周和珣有點崩潰。

「不⋯沒事。」嘴上這麼說，但周和珣表情卻在表達他極度不舒服。

蘇艿抿唇，「旁邊浴廁一般會有吹風機，要不要吹乾頭髮和衣服，不然會感冒的。」

聽了蘇艿的話，周和珣眼睛一亮，「那我去整理一下吧，妳如果有需要就喊我，我會馬上出來。」

看蘇艿點頭後，周和珣就腳步匆忙的走進浴廁。

真是好懂的人。

蘇艿看著關上的浴廁門，內心這麼想。

旁邊病床是空位，整個空間裡只有她和他，她稍微放空了下，腦子開始回想當時的情況。

其實她當時並沒有完全失去意識，在身形下落的那短暫時間，原本她想著的是終於結束了。

但是當她倒下，有個焦急的呼吸靠近抱起了她，在那個瞬間，她覺得本來麻木的身體突然溫暖了起來，鼻尖傳來溫和的木質香味，帶著令人安心的氣味。

意識沉入無底深淵，但是她卻覺得自己很快樂，還有，從來沒感受過的輕鬆。

對善意惡意很敏感的她，能夠看出周和珣說出這句話，是真心的。

「見義勇為的好心人⋯嗎？」輕輕吐出剛剛周和珣說的話，神色不明。

為素不相識的人，可以做到這種地步嗎？

她開始有點貪戀這份難得的溫度。

時間過去不久，周和珣快速將身上清理乾淨後走出浴廁。

門鎖剛動，蘇艿就注意到了，她歪歪頭，碎髮傾落，看上去說不出的乖巧。

周和珣坐回蘇艿身邊，兩人望著彼此，又沉默了一下，這次換周和珣挑起話。

「說起來，蘇艿你怎麼會一個人在公園裡跳舞啊，而且外面還下著雨。」

蘇艿眸閃了閃，「因為好久沒練習啦，一跳就停不下來了。」

「妳以前是舞團的嗎？妳的舞蹈真的非常美。」

蘇艿羞澀的笑著搖搖頭，「只是打發時間而已。」

「那簡直可以媲美專業的舞者了。」周和珣由衷的感嘆。

專業的⋯嗎？想到了不愉快的事情，蘇艿選擇岔開話題。

「周先生是做什麼的呢？」

突然問這個問題有點突兀，周和珣愣了下，下意識回答，「畫畫的。」回過神後發現自己說的有點籠統，他連忙補充，「我是一個漫畫家，在爲新漫畫尋找靈感。」

「這樣啊⋯」蘇艿應著，有些心不在焉。

「一個人這麼晚在公園，還下著雨，要小心一點，妳看上去年紀還不大吧。」周和珣傾身，手貼上蘇艿的額頭。

一陣溫熱貼上，蘇艿還來不及反應，周和珣就放下手，慶幸的說，「還好沒有更嚴重的樣子。」

蘇艿後知後覺的臉紅，低下點點頭，聲音細弱的對著周和珣說了聲謝謝。

「對了，需不需要幫妳聯絡妳的家人？」

聽到周和珣說的話，蘇艿神情有一瞬間黯淡，她搖搖頭，不太想多提的樣子，只讓周和珣借手機給她。

看她的模樣，他也不太好多問，將手機交給她後就貼心的到病房外等待。

病房門沒有關緊，只是掩著，從周和珣的位置，還能聽見一點細微的聲音。

嗯⋯抱歉⋯接⋯謝謝。

並沒有刻意想偷聽，但聲音還是斷斷續續的傳入周和珣耳中。

雖然不是什麼有意義的句子，但是他發現蘇艿很快的就結束了通話。

沒再聽見聲音後，周和珣敲敲病房門，蘇艿輕輕的說了聲請進。

走近了看，發現蘇艿的眼角微微發紅，周和珣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麼。

從她手中接過手機，猶豫了一下，他摸了摸蘇艿的頭，「雖然不知道妳怎麼了，但是希望妳不要難過。」

感受到手下的人微微顫抖，周和珣安撫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然後⋯

噗哈哈哈——從蘇艿身下傳出一陣笑聲，周和珣與她的視線對到，看見她眼角都笑的泛出了淚。

「我只是，有點睏了而已，周哥哥你是不是多腦補了些什麼⋯噗哈哈。」蘇艿笑著說，眼角不停冒出淚花，她捧著肚子，樂不可支。

周和珣愣了兩秒，然後無奈的按了一把蘇艿的頭，「真是個小朋友，既然妳睏了，那就睡吧，我先離開了。」

一聽周和珣要走，蘇艿突然慌了，她連忙抓住周和珣要抽離的手。

「可以不要走嗎⋯哥哥。」

周和珣困惑的看過來，就對上蘇艿淚眼汪汪的小臉，想起剛剛她提到家人不願多提的模樣，心軟了一瞬。

「我明天再過來看妳。」周和珣回答，他溫柔的看著蘇艿，「時間有點晚了，妳的身體還需要休息，好嗎？」看蘇艿乖乖的點頭躺平後，周和珣將被子往上拉到蘇艿胸口的位置，「畢竟我是個好心人嘛，會好人做到底，直到妳康復的。」他用著調侃自己的語氣，對著蘇艿笑了下後，走出病房。

他離開後，病房重歸安靜，她的心臟卻鼓譟不停，如果時間可以再慢一點的話。

蘇艿將被子拉起擋住自己的臉，想著他剛剛說的話。

「直到我康復⋯嗎？」聽不出情緒，她輕聲重複著周和珣說的話。

微小的嘆息聲被被子所遮蓋住，她側身，閉上眼，沉沉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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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瞬間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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