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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森林裡,納西索先生正在漫步著,看著不屬於這片森林裡的綠色植被,剛剛,他還在一個低溫的地區,突然之間他就出現在這片森林,於是眼鏡上起了霧,他因為近視太深,既沒法脫掉眼鏡,也沒法看見眼鏡外面的景色。
「納西索先生,天啊,看看你的雙眼,主保佑你,你剛剛落下了一個布袋在裡邊,我給你送過來了,拿布擦擦眼鏡吧。」裡邊的一個人說,「瞧瞧,連我,這裡邊最被稱為勇敢女士的人都被你嚇壞了,希望你到了外邊可千萬別恫嚇別人了。」
納西索先生對「勇敢女士」道了一聲感謝,繼續往前走。他今天總覺得哪裡不對勁,納西索先生向來都是一陣風,一陣清爽的、帶著晨霧清露的味道,從前他曾是裡邊的常客,但是最近,納西索先生越來越頻繁地來到森林裡,他可以聽到花朵腐爛的聲音,但是他每次從裡邊(每個人都得經過裡邊)走出來,溫度的差異使他的眼睛蓋上了一層厚厚的霧,有時候那些霧氣反射出來周遭景色的顏色,變成一片藍霧,五顏六色的嵐霧。
五顏六色是清晰的嗎?連納西索先生自己也不知道,大概過了十五分鐘,納西索先生仍然在靜靜地走著,從一片嵐霧中瞧見一片似是而非的世界。世界總是這樣的,不是嗎?他從裡邊走出來了,這也是真的嗎?納西索先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在緩緩地移動著,從一片暖氣當中更加感受心中的寒氣。
「納西索先生!納西索先生!」一把女聲從他不清晰的眼睛旁邊掠過去,輕輕地,好像納西索以往養的一隻貓一樣,總是沒有力氣似的,在納西索先生小寐的時候擦過他的身體,輕輕地。
「納西索先生,我幫你擦擦眼鏡吧!媽媽吩咐我一定要替你除下霧氣,這可是我們家的要事!」女孩使勁地擦,結果是擦不掉的,一直擦,反倒使納西索先生這陣風惱怒了起來:「其實我不希望你和你媽媽這樣做的,相信我,我寧可成為一個眼裡滿是霧氣的瞎子,也不想成為彎下腰來依賴女性擦眼鏡的傻子。」
女孩獃獃地看著他,好像納西索先生是第一天來到這裡。她聞得到納西索先生身上的味道,是不屬於這個森林裡的綠色植被的味道,是從冬天地冰天雪地裡拔剌出來的中藥和樹木的味道,冷冽如寒風,她是家裡最小的孩子,還是個女孩,因此很羞赧於與男人接觸,但是她願意和納西索先生接觸,因為他身上的味道帶著一股本該屬於裡邊的味道。
「你擦不掉的,霧不是不想讓我看到你們,是不想讓你們看到我。」天底下最難做的事,納西索先生給做盡了,對著一個稚幼少女說出最真的真話,血淋淋的,很像今天早上聽到的花朵腐爛的聲音。
「你放心,你先回去,這裡很危險,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納西索先生等到少女走遠了才吃下一顆藥。
又走了十五分鐘,差不多了,納西索先生模糊的眼鏡變得清晰,他看到自己附近是新鮮的花在開放著,花蕾微卷起來,是一種好看的捲,上面還帶著露珠,讓他猜猜這是什麼花,猜不出來,只知道這種花和紅色的玫瑰種在了一起,納西索先生聽到了花朵開出來的聲音,它們驕傲地挺立著自己的身體,簡直是春日宣淫。
但是納西索先生很開心,他輕輕地,又走了,回到裡邊,希望不會再有回到森林的那一天。
——抑鬱症病人的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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