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幽靜的夜晚,三個少年在漆黑的角落圍成一團,其中一位更是瑟瑟發抖……在他的瞳孔裡溢滿着對過去的疑惑、對現況的驚悚及對未來的絕望。
「啊啊啊啊啊----」
「夠了派派!只是在介紹背景而已,冷靜點!」在他身旁的少年受不住巨大的嘈音攻擊埋怨。
被喚作「派派」的少年頓覺委屈----自己害怕也有錯嘛?誰叫這整個場景造得如此逼真----他拉了拉在他左邊的另一位哥哥,裝出滿口哭腔:「墨哥,我們能停在這邊嗎?我變得更大膽了。」
只見他墨哥翻了一個白眼,嘲諷道:「尹浩宇,早上是誰叫我幫你找一套恐怖片練練膽量的?你這水平怕是連第一關的開始都達不到。」
不錯,再過幾天就是尹浩宇升讀新高中的日子。硬兔高校一直有新生們玩破冰遊戲的傳統,尹浩宇本打算藉此大展身手,從而在新同學前建立一個良好的印象。無論是二哥張嘉元參與的書本知識量大賽,還是姐姐林墨那一屆的角色扮演大亂鬥,他都有信心能有出色的表現,誰料今年抽到的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弱點----恐怖大會,他不丟人就該偷笑了。正因如此,他打算直視恐懼,戰勝心中的小惡魔,並衝口而出說他要看從不敢看的恐怖片。可是,由看到電影封面的瞬間他感覺自己要開始準備破冰當晚缺席的藉口。
尹浩宇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天知道自己是被甚麼附身才會一派胡言去挑戰不可能。至於未來的恐怖大會嘛,逃避雖可恥但有用!
他醞釀了一會兒情緒,好讓淚水在眼窩中打轉造出更可憐的效果,「哥,可是……」
「你盡管吵,那我真恭喜你啊。由現在開始每天二十四小時客廳的電視機上將會播映不同的恐怖片。你想不想試試看?」
尹浩宇聽後心裡咯噔了一下,他姐瘋起來這些都只能算作雕蟲小技,他可惹不起,那等會兒真的是試試就逝世。無法抗衡底下,他只好瞪着電視機的一角,咬了咬下唇忍住尖叫的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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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播放不到十分鐘,螢幕中的少女一步步走過染血似的長廊,牆壁上詭異的裝飾逐漸遞增。越發猛烈的呼吸聲及升調的背景音樂仿佛在暗示路程的終結。膽小如尹浩宇可受不了如此的氛圍,視線便飄到元哥上試圖尋找一絲的安全感。
他竟然在笑!?尹浩宇深深地嚇了一跳。雖然很微,但尹浩宇所觀察到的哥哥嘴角勾起的弧度亦足夠令他感到毛骨悚然。
突然,他兩位哥哥按住了他的肩膀,猶如在警告他要好好觀看最「精彩」的那瞬間。
瘋了吧。
他只能祈求在少女走到盡頭前能有人幫忙分散他的注意力。他咬緊牙關,在一隻眼閉着一隻眼瞇着的狀態看少女的手慢慢握上門把……
「看完電影就好好回去睡覺,媽媽我明天還有工作,先睡了。」剛洗完澡的伯遠突然問口,雖然亦嚇到尹浩宇的心臟漏跳了半拍,但總比看着在電視螢幕中不能描述的景色好。
「媽,你怎麼能在最重要的時刻打斷我們啦!」人的悲喜并不相通,同樣被轉移注意力的張嘉元顯然只感到惋惜和不爽,暫停電影後便表達不滿。
「甚麼?」一直柔和的母親冰冷地直視張嘉元,令少年感到一陣寒意。對他來說眼前這個活生生的女士比那稚嫩的恐怖片可怕一百倍。
「我……我是說,媽嘢,你們這堆鬼怪怎能在我親愛的母親大人說話那麼最要的時刻嚇人,打斷一心想聽媽媽提醒的我們啦!真不應該!」張嘉元連忙找補的模樣,惹得林墨的一陣輕笑。
尹浩宇只能默想,大家心真大,在陰森的氛圍下還笑得出來。哪像他,口齒都因為防止叫喊而變得僵硬。
「林墨和嘉元聽着,今天難得浩宇要求我才勉強破例讓你們深夜看鬼片,平日這個時間都給我乖乖睡覺。」伯遠也沒打算理會兒子幼稚的話術,只想交代完重點就回去補眠。相比這三個正在放暑假的小孩,他明天早上可是要去上班的。
「媽媽,你說得非常對。」尹浩宇立刻把握機會,「我已經養成良好的睡眠習慣,現在真的真的很累,我可以去睡覺嗎?」
開玩笑,睡得着就假了。他的腦海中不斷循環着尖叫和慘人的笑臉,以過去的經驗保守估計,這五天他都休想能睡,但瞪着天花板總比瞪着電視畫面好受,而且如果能減小心靈受到的創傷那何樂而不為呢。
「不會吧!不會吧!連看《死神來了》也覺得困啊,看來你已經進步了呢。」林墨面帶微笑地看着尹浩宇,言語間令他感到安心卻又一絲詭異感。
「對對!練習結束!大家回去睡覺吧!」
「倒也不必。原本為了防止你過於受驚,我才選了套沒太刺激的電影。原來你還覺得無聊啊,幸好只是播到開端,我就能換另一部評價更驚悚的片。安娜貝爾?墓地邂逅?咒怨?你對哪個更感興趣呢?」
尹浩宇被這「友好的提議」嚇得不輕,馬上衝他媽媽一個假笑,「這、個、嘛,其實這部也挺嚇人的,我好像不困了。哈哈。」
看着眼前三個長不大的小朋友,伯遠又好笑又好氣,「總之看完就要馬上睡覺咯,有甚麼事情就喊爸爸,我先睡了。」,隨即走回房間。
沒料到的是,在剛才伯遠駐足的位置有一道微弱的光照出一個人的五官。
「哇啊!」尹浩宇受不住衝擊兩眼一黑差點暈倒,「爸!人嚇人嚇死人!」
原來是不知道甚麼時間走出客廳的米卡,正用手機螢幕對住自己的臉,和他們揮一揮手示意再見,也跟隨着老婆回房。
「真是大無語事件,為甚麼突然會被打斷的?我都快出戲了。」林墨邊搖頭邊用右手的食指、中指、無名指放在額頭上,做出無奈的表情,「張嘉元兒,繼續播。」
張嘉元聽罷就按下了播放鍵,由背景音樂重生響起的那一刻,尹浩宇就知道這個清醒的噩夢又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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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浩宇摸了摸臉頰,濕漉漉的,但他無法分清是淚還是汗。播到中後期開始他覺得有對無形的手在捏着脖子,讓他害怕到叫不出聲。真的是……不願再回想。
他帶點悲憤地望了望罪魁禍手,只見對方睡夢正濃,甚至有淺淺的呼嚕。
林墨在電影中段打了好幾次哈久,還睡了好一會兒了。或許是電影並沒想像中可怕的緣故,又或許是他的弟弟並沒有任何尖叫等失態行令他產生了無聊的感覺,在播放的途中進入夢鄉了。
在監視人的缺失下,尹浩宇其實大可以悄悄地一走了之,可林墨一直在抓着他的手臂,他一動可能就會驚醒對方。而且,他一直有着巨大的好奇心及完美主義。在他開始接收劇情的時候,就早已注定他不能半途而廢,必須看到主人角的結局。林墨大概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會在電影講述完故事的背景及開首的情節便沒再留意尹浩宇。
可恨哪,居然是自己的性格逼迫自己做自己最害怕的事。
同一時間,收拾好客廳的張嘉元走回尹浩宇身旁。看到弟弟神不守舍的模樣,他用手抹了抹對方眼底下的淚水,輕聲道:「你快去洗個臉,我會把墨墨搬進他房間的。」
尹浩宇點點頭,便溜進了洗手間。
在清水的洗滌下,他深深呼了一口氣,終於恢復了平常心。
呼----呼----
極其敏感的男孩立刻轉過身,把洗臉巾握成棍狀去「保護」自己。
原來只是一陣風在窗戶吹過。冷流繞過他的臉龐,伴隨著臉上未被擦拭的水珠,讓他感到一絲的冰涼。
算了,別再自欺欺人。他充分明白自己根本無法平靜下來。大約四年前,他只是無意中看到一條在MeTube上靈異片的頭幾秒巳足夠他失眠一個晚上,隔天面上的黑眼圈不止被同學笑了一整年,更被放入小學畢業的紀念冊。
他走出廁所後,決定去偷瞄林墨的房間。只見元哥還在笨拙擺弄林墨哥哥的手腳,力量超凡的他為了不驚醒在睡夢中的人小心得似一個五肢不協調的傻子般與被嚇傻的自己多少有點異曲同工之妙。
尹浩宇的思緒飄回了幾年前被嚇到的後續。當天他整個人都維持壓抑的狀態,感覺身邊的現象都不太自然,總是有鬼魂跟在身後的憶想。洗澡時還要求張嘉元待在門口等他,並且在每分鐘和尹浩宇說一句話確保他還在外面。還記得當初連他最好的朋友格雷絲都只敢把他疑神疑鬼且狼狽的模樣拍下待他回復正常後才敢取笑他。
哦,還有,格雷絲正是向班會提供自己「美圖」的人呢。我真是謝謝他。
離題了。尹浩宇其實在想令他再隔一天不再擔驚受怕的事。當時發生的事他並沒有忘記,反而還歷歷在目。今天也不是不能效仿,但那方法放在他一個高中生上還怪害羞的。他一邊猶豫地磨了磨手指,一邊從門縫中盯着張嘉元。就像感應到別人的視線,哥哥轉身看向他,並挑了挑眉,用口型詢問他在這幹哈啊。
尹浩宇在心裏快速分析現況,想就算被拒絕也只是有點尷尬,也沒甚麼大不了吧。不,其實可能還會被全家人都知道,甚至被拿着這一點當笑柄!誒,算了,總比現在怕生怕死來的好,下星期頂着個熊貓眼回校可不會只被詬病僅僅一年了。
下定決心,尹浩宇推開門走進去,整理好思緒緩緩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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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遠為了工作,在早上六時便起了床。他深知自己的小兒子看完恐怖片應該整晚都不得好睡了,所以探進他的房間打算忍慰藉一下,令人詫異的事,床通竟然空無一人。
不是被封印成電影裡的娃娃了吧?還是變成鬼飄走啦?
伯遠大笑了幾聲,感覺還挺滿意剛剛想的這個笑話。
在發現最愛賴床的二兒子也同樣不在房間後,他推開大兒子林墨的房門。
只見他的三個小淘氣鬼正擠在一張由他們小時候便陪伴着的雙人床上呼呼大睡,睡得還蠻安穩的,連他大意發出的撞門聲也無人在意。他甜絲絲地看得入神,在側旁的嘉元睡姿不太好,把手壓在一旁兄長的腰上。在中間的林墨則在夢鄉中使勁推開在他肚子上方的異物,面上微微皺着的眉毛還挺有他本人的風格的。至於浩宇就睡得很乖巧,對抵在他臉的枕頭完全不反抗,甚至還可愛地蹭了幾下。
我的天,這是多麼難能可貴的畫面。
自從小孩兒長大後,礙於身體和心理因素,他們已經很久沒有睡在一起。距離上一次,大概有整整三年又二百五十六日了吧,伯遠在心裡計算着。那次浩宇好像被一段小視頻嚇到失魂落魄,才請求哥哥們同寢一室。
忽然間,耳邊傳來一陣「咔嚓」聲。不知甚麼時候走到他身旁的米卡露出一面慈母笑,拿起手機就是一頓拍。
伯遠有點震驚,自己竟然差點忘了拍攝下來記念。隨即拍了下米卡的肩,以表示讚揚,並在心中盤算着怎麼能誘導浩宇再看一次恐怖片。
熟睡的尹浩宇對母親的陰謀毫不察覺,仍在一面笑意中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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