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鐘後,帶着倦意的一貓一狗拖拉着單車走到餐廳門口。
雖知麥玖峰走這一趟肯定是在炫耀空間能力,賣弄自己對能力有十二分掌握,但這十五分鐘令史千笑有夠累。累的不是體力消耗,那是㹴犬的事,看他沒有心臟病發或者四肢抽筋就應該沒問題。
可史千笑感覺自己的眼睛快壞了,即使現在已經到達終點了,雙眼還是帶着殘影。剛才的一刻鐘他像是身處雲潭島的旅遊宣傳片,把全島的特色景點用延時、快鏡、晃動等拍攝技巧連成一串,濃縮成幾分鐘的影片。而他正是親歷其境,還未計算其他雜七雜八、光怪陸離的「地方」,例如:很擠迫的殮房、疑似偷渡青蛙的衣櫃、封塵的武器庫、還有充滿羽毛的拷問室。
配上麥玖峰用心而詳盡,但被言語障礙弄得支離破碎的導賞講解,史千笑的頭要炸了。
「噢呀~」麥玖峰伸個懶腰,揉揉額頭和雙眼,然後帶走史千笑的單車,跟自己的一同泊好。
梵貓的單車應該是他的寄宿家庭買的見面禮,深紅炫彩貝母紋配白色反光帶,手把上仍綁住賀卡和緞帶,還有那兔耳商標,只有穴兔才會對自家族群的產品有信心。真不明白這些兔子怎樣一邊怨恨自己的老鄉,一邊把那處生產的貨品捧在手心當寶。難道世上有兩處同名、位於同一國度境內、由同一群穴兔管轄的地方?
看來只有卯闕瑞的思維是比較合理,他是徹徹底底地痛恨着任何跟「兔地」有關的東西。固定逢星期四把收集到的「兔地」進口貨用火或通渠水處理掉,每回他都很盡興、充滿着歡笑。還有網上粉絲團這附加價值。
但他竟然讓自己爸媽送這「兔產」單車給史千笑,不是吧?
麥玖峰一邊想着那穴兔兩三事,小步走向在乾嘔的雄貓,擔憂着他如此反應究竟能否吃下飯。自認識他以來,都不曾看過對方這麼病懨懨的模樣,臉色毛髮都暗啞起來,自己也就一盡遲來的地主之誼而已,真沒想過那健美身姿中看不中用。
㹴犬臉部的皮肉仍是頂着招牌笑容,晶瑩如明月的灰瞳覆上關心的簾子,頭上小圓帽的刺繡狗臉像是透露好奇的神緒,磨砂膠珠鼻子無禮地靠向史千笑嗅着。
頭昏腹脹在史千笑身上揮之不去,反而緩慢地加劇中,隨著口水止不住地湧現,心中倍感不妙,已經逼近臨界點,這真的要破壞環境了嗎?這下如何跟家族的面子交待?
完全沉浸在身心拉鋸當中的梵貓,沒注意到旁邊快要整隻貼在他身上的大齡小狗,更沒留意對方的雙臂不斷繞着他懸空擺出不同形態,為一項體力活作準備。當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模樣是多麼的不堪,不堪的程度能媲美先前新聞頭條中掉進下水道求生一星期後獲救的哀鴿。
萬事俱備,只欠實踐。麥玖峰鑽進史千笑的身下,紮好馬,雙手擺好位置準備支撐梵貓的上身。麥玖峰這才碰觸到他,史千笑便帶着青白的沉思臉,整隻下意識直接晾在㹴犬上頭,原本僵挺的雙耳微微扭動,放鬆下來。
可一下子十幾公斤壓下來,對麥玖峰是一個可怕的玩笑,如非準備就緒,這更是致命的玩笑。雖說貓類的骨架普遍比狗子的輕盈,但他倆的身高差直接抵消了這一利好因素。
「史千笑!我就知道你是用假名字登記入學的,但沒想到你是姓「賴」的!」麥玖峰心裏咒罵,把梵貓自己也沒見過的父母問候一遍。
話雖如此,麥玖峰亦對於得到對方這份信任而沾沾自喜。他調整姿勢和重心,把對方的脖子和雙臂承托好,保障大家的脊椎不會受傷。然後騰出一隻手,由下向上拍着史千笑的背,盡量維持節奏和力度,嘗試把暈浪累積的胃氣掃出來。
拍、拍、拍、拍……
拍背掃風這一招在㹴犬是萬試萬靈的老方法,由滿月小孩防嘔奶到八十歲老人緩氣都管用。相信貓和狗都是差不多的東西,一試無妨。麥玖峰猜想。
拍、拍、拍、拍……
因為他真的很想找人陪同去吃飯,尤其是新店舖。他總覺得這些店舖有一堵空氣牆,不讓他自己一個人進去,還有一種獨自進去就會被欺負的感覺。
而這隻悶得發慌的雄貓從不拒絕邀約,配上殺手鐧——思鄉症,更是吃定他了。
「浪」子史千笑的喉頭五味雜陳,他知道狗教授不會陷害自己,但他這刻只覺得更難受,每一下拍擊都刺激着胃部翻動,可他現在不想推開麥玖峰然後摔在地上,也不想讓對方誤解自己討厭他。
隨他吧……唔!糟了--
在一剎那時間,史千笑已經食言了。
他一把推開麥玖峰,力氣之大令㹴犬幾乎脫臼倒地,其反作用力亦讓他自己跌跌碰碰,撞進後巷裏頭。
嚇得炸毛的灰毛㹴犬一臉空白,腦子仍停留在掃風的動作,直至拍背的手因肩頭吃了一掌,劇痛和無力蔓延起來,整隻才回個神。
他倒是不介意史千笑吐在自己身上,這樣他便有藉口買新衫。當然,是用自己錢買。麥玖峰副教授可是品行良好的成年雄㹴犬原居民。
而史千笑,滾進後巷裏看不見了。但從那帶着強勁迴響的聲音判斷,梵貓只是吐出一肚子氣,沒把胃給翻出來。
梵貓的身體也許好轉了,但精神上狀態更差了,要不是這後巷是死胡同,他老早落跑然後把這鬼地方列入黑名單永不再見。這是何等的羞恥!
史千笑彎着腰,緩緩調整呼吸,心中默念自己沒有不適、自己沒有想吐、自己沒有暈浪,半催眠半安慰地讓身體平緩下來。但眼尾一督地上的宣傳單張,當場打了個突:
史千笑,就是個永遠的失敗者;史千笑,為何總是毫無進步?為何這麼沒用?
傳單上勾線配粗體的標題讓梵貓心中的槓桿一下子傾斜,思緒很快就被流沙吞噬。是啊,為甚麼呢?為何……
站在巷口的麥玖峰揉着頸肩,疑惑地看着史千笑盯住地上的垃圾發怔,臉色由病態的青白轉換成撞邪的紫白,隨時會倒塌的樣子。
麥玖峰二話不說,抓緊史千笑,半推半抱地把大貓送進餐廳。他是沒來過這飯店,但裏頭有認識的人,雖然那屁孩對他恨之入骨就是了。
史千笑,要靠你的魅力收服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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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抱歉,停更了幾個月,雖沒染上新冠,但疫情下工作的編更常變,而且是不能完全WFH的工種,身心俱疲無法創作。目前疫情放緩、工作穩定便重投創作,進度雖慢但耕耘有成,希望在此駐足的各位支持支持,也要保重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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