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在流浪。
如果說心有定錨,那麼就不會那麼猶豫地行走在生命這趟旅程。但反過來說,也許當心有了定錨時,在這趟旅程中,因為自然而然有了主見,有了保護的慾望,有了期待和藍圖,還漸漸地產生回憶與情感,所以,當心有了定錨,一切便開始越過越沈重了。
於是,可以流浪的心,就免除了越過越沈重的問題,但是有顆流浪的心的人,就不得不得學習與猶豫不決相處,被貼上與世界格格不入的標籤。心失去了定錨,就沒有任何基準、牽掛和確信,也就沒有任何妄想、企求、應該與不應該。
那樣的狀態是自由嗎?曾經的我以為是。
因此,我很害怕失去那份隨時可以進入流浪狀態的純粹自由。
然而,當漸漸成長到今時今日,我赫然發現心的自由與混沌不過一線之隔。
在世俗社會裡有一句很棒的話,唯有維持極度的自律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這是我相當認同的想法,畢竟我還是在世俗社會裡生活,一部分的我仍渴望能獲得世俗社會裡的那份無拘無束自由。然而,那並不是讓心自由的方式,關於心真正的自由,在我的理解中,那就是一種近乎聖者才能達到的境界,即心念如止水,但是卻又可在想知道萬物的瞬間,便知道世間萬物,那樣的心可以映照一切,並真正進入萬物所在的角度,與此同時,卻又不會沾染任何一點屬於彼物的雜思,或是影響他們的旅程。此外,那樣自由的心,是不會不接受任何想法的,是處於一種全然開放的狀態,但是也可以拒絕一切的狀態。
如果一個人能夠達到那樣的境界,自然心是自由的,而且不會為那份自由感到猶豫甚至無助。然而,並不如在維持世俗自由那樣,一句維持自律就可以漸漸朝自由靠近,甚至還可以產生結果(獲得財富、健康還有世俗所想的成功)。在修煉不夠的時刻,放任心去自由,其實反而是一件很危險的事,這也是最近發現要讓心自由,卻也可能把心推進混沌的境地,而也許是擔心不要變得混沌,所以才會出現猶豫不決的狀態。
到今時今日,帶著流浪的心走在生命的道路上,讓我想嘗試每種想法帶來的影響甚至跳脫原本生活以進入新的生活模式,最終為我帶來混亂與躁動。當混亂與躁動發生時,回過頭,我才驚覺原來當我「想」顛覆我的想法,「想」去體驗不同的生活模式時,我就已經掉進了自由的悖論:涉入太深,終而彼此影響。這時,不免就會覺得心還是得需要那麼一點定錨,一點牽掛,一點信念,才能夠更完整地走完生命這趟旅程。
真正的自由,永遠只會出現在那些不會受到影響,接納一切,看似被一切改變,可是最後還是維持本來自己的人身上。身為一個道行不夠的人,最終發現有些定錨還是較好的,當然,那也是較懶、叫容易的選擇,可是我知道自己不會放棄為心奮鬥屬於它的自由這個行動,我會稍微拓寬一點邊界,更接近自由一點,但是同時在瘋狂一陣子後,收束回到需要定錨的狀態,讓自己偶爾回歸類正常人的樣貌。
是以,有些維持生命的必要活動,以及生活中的小習慣,就是得要發生,才會讓我在追尋心的自由時,還有點活著的感覺,能讓我感覺活著——是的,是「感覺活著」,而不是「真正活著」,因為對我而言,真正活著這件事只發生在心也自由的時候。
然而,因為維持生命而做的必要活動和小習慣,絕對不會是定錨,因為那些是近乎無意識地,就那麼地進行著的事物。定錨,也許是一個或一套思想,一個掛念的人或動物或事物,一種慾望,一份執著,最後成為一種信念,驅使人們去為了那些事而長成為了那件事的樣子。
比如,當有個人的定錨是希望成為旅行者,所以他執著地尋找關於旅行的一切資訊,安排時間不斷旅行,於是在最後他或她成為旅行者。又或者,我很渴望成為一位作家,所以看了些如何成為作家的書籍,發現找出時間寫作是第一要務,而精進自己筆力是第二要務,持續不斷且有規劃地寫是第三要務,擴充自己的資料庫是第四要務等等,所以我的生活開始圍繞著成為作家這件事打轉,這也是一種定錨。
因為定錨,所以必須捨棄其他可能,比如有點難在邊工作邊寫作的同時,還讓自己成為金融大亨、派對女王以及一名成功的太空人,而當選擇發生時,束縛也就開始了,因為自由是可以擁有很多選擇並全然體驗那些選擇,但不會因為選擇了其中一項或幾項活動,就沒辦法進行其他活動。這麼歸結起來,似乎用了世俗所理解的自由概念去談論心的自由了,不過,其實將上述的案例轉而放在篇好的概念或是思想、文化、價值、信念等上,心的自由與否,就如一開始提及的是否因為外在而定錨。
這麼說,心真的有純粹的自由嗎?在不自由的此刻,我會說我相信心能有純粹的自由的。然而,那份自由可能很久很久以後才可抵達,而且,在那之前還得先經歷一段瘋狂、躁動和不安的激流,那激流很有可能會讓人不再存在這個世界上,而沒有了意志,或許自由也不存了——當然,這是在人類的思想維度上,以及有限的字彙下,我所能想到且寫下的。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yUlGmyCNx
所以,就保持近乎瘋狂的狀態,接近自由的境地,但偶爾回歸一下定錨,以活得還像個「類」正常人。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D9WlsdGjW
願焦慮持續,我因而知道自己還在為心的自由奮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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