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亞會在平日的早上八點出門,晩上八點回來,星期六日則是全日空閒,可以陪着我弄東弄西。對於自己作為人類卻要靠機械人養這件事,我也曾經反映過,但米亞總是推辭並否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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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生活窮困嗎?」
「没有,可是...」
「你休養好了嗎?」
「我不知道...應該…」
「你需要錢嗎?」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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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亞露出了"看吧你完全没理由工作"的淡然表情,我硬是覺得他這種時候特別不饒人,但米亞的確是對的,一個笨手笨腳的病人能做到甚麼呢?可我也只是想要工作,想要和米亞一起分享工作上的事情,想要了解這個機械人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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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白人心的米亞是個失格的人!但這大概也是米亞雖然是機械人也能工作的緣故吧。相較於他,我實在是太過、太過稚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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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每天獨處的時間變多了,不知道米亞守候我的時候是不是也是像現在這樣虛度時日呢?但我並不是個消沉的人。家裡有一個擺滿了書籍的書櫃,分了各式各樣的種類,所以我每天就會抽上一兩本,泡一杯温熱的伯爵茶,湊在窗台的位置依賴陽光閱讀。到了黄昏,就會去廚房按照食譜烹飪,等米亞回家一起進食晚餐。雖然不能做出很複雜的菜餚,但是普通的料理,我還是能夠很快上手的。食材通常是米亞在外工作時順便買回來的,他總是很不放心我獨自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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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形形色色的書本中,我有時會抽到海洋生物圖鑑,有時則是後現代建築風格大全,當然各式各樣名人傳記和小說都不在話下。懸疑小說的話,則會因為看得太過入迷而錯過飯點時間,所以還是盡量少碰,但我最喜歡的終究是文學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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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印象最深刻的書是浮士德,他是個頗有成就、文質彬彬,但生活苦悶的青年,意外的經歷令他被一個下了賭注的惡魔纏上,做出了交易。雖然浮士德的確是用另外一種方式體驗絢爛的人生,但那多只不過是曇花一現。他對修女一見鍾情,但與惡魔做交易的他永遠無法正大光明地請求交往,最終還是把那個苗條淑女扯離她的信仰並招致身亡,但即使如此浮士德的旅程還是持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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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米亞進食晚飯時,我將這個故事告訴了他,而他頓了頓,不置可否,又繼續挾起青菜放入碗中。對於這樣神奇的故事,米亞卻毫無感覺,果然是機械人呢!我心情愉快地盪起了腳,正因為我知道人類在放縱時可以變得多麼險惡,我才一直對米亞身為機械人而感到安心,他聰明,也永遠不會學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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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到最後還是不知道他的程式設定有什麼目標,但他已經陪了我很久,很久。相信直到我以後死去也好,米亞也會被留在這個世上繼續等待著什麼吧?他會有什麼想法呢?他知道這樣迎接自己的是這樣的生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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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覺得不能問出這樣的問題,但是好奇心還是驅使我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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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亞,你是為什麼才留在我身邊呢?」
「像主人養寵物一樣吧?我沒有其他可以去的地方了,一個也沒有。」
「欸~那如果......我死了之後呢?米亞到時候要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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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亞抬起頭靜靜地看著我,看了好久好久,像是在回答問題,但更加像是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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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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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了什麼令他難以思考的事情嗎?想到這裏我也有些不知所措,趕忙將話題撥亂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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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米亞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嗎?」
「......這就是你想要工作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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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亞還是很警惕我的態度,打量我的表情,又張開嘴巴吃了兩口米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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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就是那個,看吧,浮士德的故事。米亞每天接觸這麼多人事物,就算再麻木都會有想要了解,或者收納的東西對吧?再說這滿屋子的書是哪裏來的呀?」
「舊主人留下的。」
「所以是前一手的屋主?」
「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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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亞已經趁著我一直在說話的空檔吃光了晚飯,正托著頭沉思。過了良久,他還是徑直收拾起碗筷,搬往洗手枱擅自洗了起來。眼見及此,我連忙擠進了狹窄的廚房,也替洗碗布擠上洗潔精,嘗試比米亞刷洗更多碗碟,爭奪發言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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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想要...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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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亞用沾滿泡的手點了點我的鼻樑,泡沫順着他的指尖蹭在了鼻子上,我反射地閉上了眼。再次睜開眼時,米亞已經擦乾淨手回到客廳休息了,見米亞又要削梨子吃,我最終放棄窮追不捨,認坐到他身邊打開電視,漫無目的地轉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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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亞喜歡水果嗎?」
「進食令我很放鬆。」
「能夠一直吃真幸福啊,不知道我是不是腦袋受傷的緣故,總是不覺得餓,吃飯也是很快就有飽腹感。」
「慢慢休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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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亞將削好的梨子用牙籤叉起,放入我口中,大小適中又飽滿多汁的果肉,我認為咀嚼濕潤水果的口感很有趣,但如果可以榨成汁就更好了。相反米亞就無論如何都沒有所謂,他吃飯的時候總是面無表情的,吃了好吃的和難吃的東西也是一樣板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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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亞和我都喜歡用被鋪將身體包裹起來,依靠著彼此在柔和的燈光下看電視,我們看得最多的是動物頻道,袋鼠成群跳動的樣子很有趣,我也偏好所有雌性動物照育孩子的模樣,感覺動物也是有靈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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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在米亞稍為堅硬的肩膀上看著電視,也不知道他工作這麼長時間後累不累,我抬頭看了看米亞,而他也正恰好低下頭望向我。米亞的眼睛總是說不出由地令人悲傷,像是在注視着人,又像是在看著更深遂的事物,是在透過靈魂之窗好好地看着我嗎?我從中世紀着作上學到的,聽說只要閉上眼就不會受到惡魔的誘惑,但會遭到人們的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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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閉上了眼,而米亞於前額上落下一吻,輕輕的,像羽毛般的晚安吻,這是父母親留下的設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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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妮亞,對陪在身邊的我,你未來打算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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