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萬劫不負 - 番外 - 大志

　　張角大人一直很後悔。

　　對於親手把女兒拱手讓人這件事，他的心中一直有著疙瘩。

　　『明明身為大夫，卻救不了自己的結髮妻子，甚至連讓女兒衣食無憂的本事都沒有。』這是他跟在張角大人身邊時，聽到最多的一句話。

　　他能體會張角大人的痛苦。

　　在這個民不聊生的時代，在上位者只顧著自己享樂，絲毫沒有注意到底層早已是人間煉獄。

　　又或者，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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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樣的條件下，貧困的百姓若想食而求飽，走正道肯定是行不通的。

　　於是，有人開始鋌而走險，為了得到原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不惜自甘墮落，甚至傷害了其他安分守己的老實人。

　　而那些被牽連的人中，就包括了張角大人的妻子在內。

　　她為了保護剛出生不久的女兒，避免孩子被那群餓昏頭的飢民抓住果腹，毅然決然的割了自己的肉換來女兒暫時的安穩。

　　等張角大人聞聲趕到時，髮妻早已是奄奄一息。

　　即便張角大人拚盡全力搶救，卻還是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妻子撒手人寰。

　　彌留之際，她囑咐張角大人一定要讓他們的孩子平安長大。

　　也就是這個囑託，才會讓張角大人始終活在痛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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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他是整座村中唯一的大夫，平時本就因街坊鄰居的一點小傷小病忙得不可開交，如今又遭逢亂世，使得他更是抽不出手照顧僅存的親人。

　　所以當南華老仙找上他，並用太平要術做為交換，希望他能將女兒交予其帶走時，他才會欣然接受。

　　一者，他當時的確需要能夠守護眾人的力量；二者，他也不希望這個孩子繼續跟著自己受苦。

　　而如今，眼看太平教漸成氣候，自己曾親手將女兒推開這事也越發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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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自己身為教主，背後跟著的盡是對生活失去希望的教眾。對這群孤苦無依的百姓而言，自己正是他們的精神寄託，因此他絕不能讓這些信賴著他的人們再度感受到不安。

　　也只有在兩人共處四下無人的時候，張角大人才會展現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早知道能走到這一步，當初就不應該斬斷我們之間的羈絆。』

　　『明明成功之路就在眼前，卻無法與那孩子分享喜悅。』

　　『她會恨我的吧，恨我當初拋棄了她。』

　　『如果我們還有幸見上一面，我一定會跪在那孩子面前懺悔。』

　　『我根本沒有資格，受到萬民景仰啊。』

　　『只是希望從今往後，不要再出現如同我一般與親骨肉生離死別的人了。』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批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

　　既然已經救不了自己的女兒，那至少別讓其他人也經歷相同的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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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心底話，張角大人只會說予他聽。

　　他是張角大人傾訴的對象。

　　至於原因，大概就是自己與那女孩年紀相仿吧。

　　他對張角大人而言，不僅僅只是智囊，更或許還有些情感的投射在裡頭。

　　一個始終心中有愧的父親，將自己未曾盡到的責任以及對女兒的思念，轉移給同樣只是個孩子的他。

　　其中也包括了，相見恨晚的提攜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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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知道你有改變這個江山的能力，我根本沒必要讓那個孩子淪落天涯。』

　　『如果我能早點遇見你，我的妻子是不是就可以不必犧牲了？』

　　『若是你的年齡再稍長一些，我一定會將女兒託付於你。』

　　這些話，張角大人說了無數次。

　　而每一次雖然都是看著他說，但目光卻從來沒有在他的身上。

　　他知道，張角大人是透過他回憶著已經不在身邊的兩個人。

　　更確切的說，是在想像著四人共同生活的樣子。

　　那是個沒有飢荒、沒有流民，一家四口和樂融融，在村子一隅自力更生的世界。

　　沒錯，一家四口。

　　明明他與張角大人並無血緣關係，但他還是感受得出，張角大人將他視如己出的那份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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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不能繼續留在張角大人身邊。

　　畢竟自己體內流淌著的，可是造成這一切不幸的元凶的血液。

　　就如同張角大人無顏面對女兒一般，他也同樣無法坦然面對這位對他推心置腹的長者。

　　更何況，太平教原本就只是他們計畫中的一枚棋子罷了，若是過度投入感情，他也無法保證自己不會淪陷。

　　他絕對不允許自己成為夫子的絆腳石，更不願意看到義父失望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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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相權衡之下，孰重孰輕已經很明顯了。

　　因此他下定決心，必須趁自己還能保持清醒的時候結束這一切。

　　若是張角大人不願意放手，那就由他來當這個壞人吧。

　　對不起了，張角大人。

　　辜負了你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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