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風車的材質各不相同,皮革的耐用度最好,但它必須等待牛隻屠宰季,同時還得跟衣物搶配額,將它們大量投資到風車上並不明智;竹編葉的格柵能夠改變風的流向,照理說會有最為高效的轉換率,不過礙於機構複雜,它也成為易壞的代名詞;由金合歡木製成的紙張,加上切割腳料組成的衍架並不耐用,即便表面抹上油脂,紙葉面的壽命能撐到一個月,就已令人安慰了。
銠看著第三座風車,上頭的紙車葉已是千瘡百孔,工人正將它轉到最下方,維修匠拿著梯子、繩索,揹著替換用的葉面,由於它實在太容易損毀,紙車葉在設計初期便考慮到模組化:不必拆卸整片葉子,只要換下不再堪用的模塊便可。
「你好。」銠向檢查哨裡的守衛打招呼。那是個由山壁開挖而成的哨站,即便以人類紀最先進的武器,也很難攻下這個據點。「我想訪問博切利大宅。」
對方用一種看來者不善的眼神,手反射性地握在劍上:「你是誰?博切利家不歡迎訪客。」
「我同意,你們是該繃緊神經。」銠向對方展示那副盔甲:「我是來歸還公子的遺物,並且慰問。」
對方先是一驚,銠雖然聞不到奇恰散發的味道,但他能瞥見那快速抽動的觸角,韓森將分析資訊送進銠的耳中,這名守衛心搏加快,在紅外線視野下就像盞白熾燈。他拿出一張沙草紙,上面有以鐵膽墨水繪製的表格,用人類紀的現代語言形容,就像是機場的報關表,雖然銠本人從未見過這類東西。
「請寫上你的姓名、事由,並將你身上的武裝放到這個籃子裡。」守衛回頭,呼喚他的隊友走出檢查哨:「我們將對你進行搜身。」
銠把身上的刀劍放進籃中,但聽到此處時搖搖頭:「解除武裝可以,但我拒絕搜身,不僅是我,沒有人有對聖殿特遣隊搜身的權力。」他指著自己:「我們本身便是波本陸的機密。」
「我不管你是什麼來頭,這是博切利家的規矩,你也可以掉頭就走。」
走出來的兩人見狀,拿起十字弩對準銠的胸膛,他有些慌張,但並不是害怕箭矢穿進他的肉體,正好相反,要是這群人見到刀槍不入的特遣隊成員,他們會作何感想?他決定低頭填完這份表格,這枝筆是根帶有調節螺絲的銅鑷子,它頂端夾著孔雀石碎塊,獨特的綠色筆跡得以長久保存。
「把這份請求交給博切利先生,不得有誤。」
守衛接過那張紙,四顆小鼻孔不斷收放,他再次向對方確認:「你叫做......銠?」
「沒有錯。」
「請不要輕舉妄動,手舉高。」當對方語畢,銠照做。
守衛燃起火源,它將加熱葫蘆狀銅壺內的泉水,接著將那份沙草紙卷軸裝進竹筒裡,塞入與銅葫蘆相鄰的長管中,他側過頭,細細聽著沸騰的咕嚕聲,嗅著這狹窄空間中的溫度。當泉水完全沸騰,葫蘆上層積滿了蒸氣,他便轉開閥門,高壓將那份卷軸直通丘陵上的大宅。
洩壓孔的前端帶有簧片,噴出的蒸氣吹響特有的音調,收發員只要聽,便能知道是哪個哨站來訊,他拿開那略顯燙手的竹筒,當他掃視到那綠色飽滿的簽名,即往裡間喊去:「先生!請你看看這個!」
路克.博切利的頭髮已盡數銀白,手指上覆蓋了角質塊,腮裂早已完全閉合,但後腦杓的觸角還靈活的躍動著。「已經很久沒見你如此激動了,亞碩。」
亞碩拉開一個上鎖的抽屜,拿出一份邀請函,這份文件距今已有四十年,頂端寫道:聖殿特遣隊成軍典禮。「先生,這兩份的筆跡完全相同,特別是此處的簽名。」
路克點點頭:「沒錯,就是他。旁邊還有寫了什麼?」
「他說他不願意被守衛搜身。」
「哈哈哈!」路克放聲大笑:「當然啦!豈有特遣隊被搜身的道理,他們本身就是機密,同時身兼波本陸的利刃與長盾。」
亞碩加熱泉水葫蘆,在文件上蓋章後塞回管道:「他來歸還......歸還佐菲斯的盔甲。」他把手按在大宅主人的肩膀上:「先生,沒事吧?」
「你告訴夫人的時候,可別用這麼直接的說法,她如果悲從中來,會傷了自己。」路克深吸一口氣,全身散發不安的氣味。
「我瞭解了。」他按下閥門,兩人都能聽見竹筒在管道裡快速滑動的嗡嗡聲。
銠跟著亞碩-這名他看著長大的侍從-來到正廳,路克穿著棕色長袍,代表波本正派的黃邊藍色長巾披在肩上,牛皮寬腰帶上佩有禮劍,劍柄上有前任溪根傭兵領袖的簽名。「銠,好久不見了。」
他單膝下跪,雙手呈上博切利家公子的遺物:「希望這能稍微慰藉您的傷痛。」
「銠,儘管敬語被發明出來,但波本信徒無論任何時刻,歡愉或悲憤,都不會使用它。」路克接過這副盔甲:「除非這是特遣隊的考驗,看這些年來,我是否變得迂腐。」
「博切利家的高尚情操,我想能夠經受時間考驗,就如同聖匣。」
「說到這個,」路克將他兒子的盔甲抱在懷中:「佐菲斯生前非常愛好工藝,這是他仿的聖匣。」他指著正廳中,一只十分顯眼的金屬盒,橄欖綠的表面有著舊化處理,稜角刻意磨鈍,看上去像歷經歲月的拋光。「他當然沒有親自見過,光聽完我的描述之後,花了七個星期做出來。」
銠用手指撫過金屬盒,他身旁的亞碩問了個有趣的問題:「先生,有辦法帶著手套鑑別嗎?」
「很顯然不行,而且我還帶著頭紗。」銠笑了兩聲:「千萬別讓特遣隊去保護藝術品,他們可能會把寶物跟茶壺搞混。」
亞碩想了一會兒,續問:「那要是茶壺本身就是寶物呢?」
「孩子。」路克拍著亞碩的肩膀:「讓我跟這位先生有點時間,好嗎?」
「當然,兩位先生。」他點點頭,依稀知道自己又鬧了玩笑。
銠向路克耳語:「我覺得這是個好問題。」
「茶壺嗎?」路克哼著鼻息:「神做過許多解釋,其中也包含這個?」
「應該說,有一些無聊的人類研究過這種問題。」銠看著亞碩帶上門:「哲學家。我們這樣稱呼他們。」1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oFY47pyb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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