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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他與她

六月

Dec 29, 2016

364

6 Mins 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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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著滾輪的食指突然停止。

鏡片後的雙眼微微瞇起，他瀏覽其中一條徵人訊息，把游標拉到標題上，從頭反白到尾，又從尾拉了回去。

喀擦！

這是他今天點開的第六十三件工作機會。

「嗯……花店啊……」

游標停在投遞履歷的選項上，他輕輕點下，選擇了幾小時前才打好的履歷，游標現在到了最後步驟的「確定」上頭，但左鍵上的食指卻遲遲未按下。

「呼……」像是吐盡全身的氣，他無力癱靠著椅背，慢慢下滑，旋轉椅稍微朝右前方小幅度地轉了個角度，發出「嘎——」的聲響。

他仰著頭，後腦杓無力地抵著椅背，過長的瀏海因此滑落到兩側，細軟的黑髮絲順著顴骨溜到耳稍。摘下眼鏡，他揉了揉疲憊的雙眼，輕捏幾下眉心，把手中有著厚重鏡片的眼鏡隨手放到前方桌邊。

「喵——」

腳邊有個毛茸茸的觸感輕撫了過去，他想著，是尾巴吧？稍坐正了點，他看向腳邊。

「歐鹿，你餓了嗎？」

他的腳邊坐了隻全身漆黑的貓，珀色的貓眼染了點翡綠，大大睜著，尾巴啪搭啪搭地甩動。

「好啦好啦……再等我一下……」他喃喃說道，邊把有點偏掉的游標移回「確定」的文字上，正打算再思考個半晌的同時——

黑貓跳了上來，牠輕盈跳上桌邊，興致勃勃地朝面前的眼鏡伸爪。

「欸欸欸！歐鹿！不行——！」

喀擦！

「欸？」

電腦上的頁面跳轉，變成了履歷投遞成功的畫面。

似乎是一激動，他順手按下了左鍵。

然後眼鏡也在同一時間被貓爪撥下桌。

「你啊……」他撿起眼鏡，看著黑貓一臉無辜地跳到桌下，甩著尾巴到角落窩成一團。

算了，反正也不會這麼容易就叫我去面試吧？他一臉倦容，將筆電闔上。

這是他今天第一次成功投出履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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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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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梔，妳整理完了嗎？」

白芙敲了敲緊閉的房門，側耳傾聽門內是否有回應的聲音。

但她什麼都沒聽到。有些煩惱地看著手中熱氣直冒的可可，她輕撫上刷成一片白的木門，隔著白色塗料，指尖還是能感受到木頭的紋理。她的手輕輕下滑，滑到了門把邊，她握住閃著冷冽色澤的門把，猶豫了片刻，才決定把它轉開。

她的動作相當輕柔，像是怕會驚動到警戒心強、又脆弱的小動物——

白色木門後面的景象並不如同白芙所想，她還以為那孩子又戴著耳機，聽著音量放到最大的爵士樂，全神貫注地埋首畫起那些草圖，然後再把那幾份草圖通通撕碎，一張也不剩。

但她看到的，是那纖瘦的孩子趴在桌上的模樣，被一頭烏亮長髮遮住的偏窄雙肩規律沉浮著，書桌整理得相當整潔，沒有散亂的白紙或被撕碎的紙屑，整個房間也是，只剩安靜充斥，聽不到因為音量過大而從耳機流洩出來的爵士樂，只有那孩子有些鼻塞的呼吸聲，不過聽起來很安穩。

白芙悄悄走近，她看到白色的耳機被綁帶豎著、放在離主人有些距離的桌角，趴睡的身子旁邊放了一疊整齊的白紙，烏黑長髮下的手肘，似乎也壓了一張紙在下方。白芙決定再湊近一點，看看這次難得沒被撕爛的草圖是畫了些什麼。

那不是草圖，她發現白紙上的圖是有上色的，不像往常的黑白線稿。邊線的部分一點也不凌亂，色彩也是經過仔細堆疊完成的，那是一張完成度相當高的畫。

是薰衣草。白芙將指尖輕點上白紙中的紫。是我剛才拿給她看的薰衣草花束。她順著以色鉛筆著上、混了紫與藍與綠的色彩，然後，指尖碰到了柔順的黑色髮絲。

「小梔……」她憐愛地望向熟睡中的人兒，搭上那纖弱的肩，細聲喚道，「小梔，起來吧，這樣睡會著涼的。」

那肩膀微微顫了一下，披散在桌上的長髮開始滑動，原本埋入雙臂的臉緩慢偏往白芙的方向，「嗯……」瞇著眼，被喚為小梔的女子含糊應道。

「可可幫你放旁邊好嗎？」

「可可……？」

名為小梔的女子坐直身子，小幅度伸展一下因為趴睡而僵硬的身體，緊身的黑上衣勾勒出纖細卻相當有女人味的曲線。她伸出白嫩的手接過熱可可，那雙手的指頭細長優美，但指甲卻剪得有些過短，上頭還塗有不同色系的紅色指彩。

「妳整理好那些履歷了嗎？」白芙倚著書桌，輕輕地幫女子順著她的黑髮。

「嗯，好了，」她喝了一口可可，唇上的艷紅色印了一點在杯緣，她把杯子放到桌面，拉開書桌下方的抽屜，「兩份我都印出來了，職缺我也撤掉了喔。」

「好啊。」明明還沒徵到人，對於小梔迅速撤掉徵人訊息的做法白芙也不認為有不妥，反是表示同意的點點頭。3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lD4GXixdg

「對了，這杯可可……」她嗅著杯中冒出的濃郁香氣，又啜了一口，「是香草籽嗎……？」

白芙愣了一下，才微微笑道：「嗯！我加了剛磨好的香草籽，喜歡嗎？」她雖然帶著笑容，卻有些僵硬，感覺混了點緊張的情緒。

女子沒有回話，只是低垂著首，濃黑的睫毛下看不出她眼裡的神色。

她隨即抬頭，「嗯，我很喜歡。」對著白芙淺淺一笑，右眼下的淚痣隨著笑容小小上揚了一點，「謝謝阿姨。」

「那就好！」明顯放鬆許多，白芙回以女子一個大大的笑容。

兩個女人開始和樂地聊起花，聊著明天要先綁哪些花束，明天哪些已經完全風乾的可以收下了，她們聊著，就是不聊女子胳臂下壓著的手繪薰衣草。

那被喚為小梔的女子，穿著一身合身設計的黑，上有濃濃全妝的臉龐看似不太近人，卻也會對白芙露出小小的笑容，她是白芙的姪女，白梔子。

而躺在抽屜的紙張裡，其中一張印有一個面無表情的臉龐，照片中的男子瀏海過長，還戴了一副厚重的眼鏡，鏡片後的雙眼看起來毫無精神。3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0kVGlWnAe

在照片隔壁的姓名欄那邊，印有「歐光明」三個字。再過約莫兩天左右的時間，他將會來到這間花店面試。

他與她的相遇，在兩天後，在這小小的、只在網路上做販售的小小乾燥花店——

在「麥穗與石榴」，他們的故事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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