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祭司邁進大門時,小王子正臥在寬闊的絨毯上熟睡。
夏季午後的暖風拂入寢宮大敞的窗櫺,翻動小王子輕薄的織綃。他側身躺著,用自己的手臂當枕頭,另一隻手垂在毯上,指間歪著一盞琉璃酒杯。
瞥了眼他這幅散誕模樣,神殿祭司的目光轉向了他身旁安眠的人。絲綢質的睡袍敞開,女人滾圓的腹部和飽滿的雙乳佔據了神殿祭司的視野。一枚與這臃腫身材全不相稱的小手正牽著王子的指尖。
神殿祭司走近二人,踩在毯上的腳步安靜無聲,小王子卻有蒙神召,在神殿祭司走到他跟前的那一刻睜開了雙眼。明黑色的眼中一點不見惺忪之色,定定看著居高臨下的神殿祭司,與後者如萬古冰川的藍瞳對視。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0E06Xg3z1
小王子動了動嘴唇,只用口型說道:「王叔。」
神殿祭司的臉上沒有表情,「你已經七日不曾在夏收祭典露面,陛下的寬容也到極限了。」
這說話的聲音吵醒了一旁的女人。她迷茫地眨了眨眼,喉間發出輕微的咕噥。小王子微笑著湊過去,吻了吻她微張的雙唇,「你醒啦。」
女人含含糊糊應了一聲,轉頭去看站在面前的不速之客。認出來人的瞬間,女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神殿祭司無機質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宰相以請罪之名跪在神殿外已逾三日,懇求國王賜死其不貞之女,以免神明降怒。」
女人滿面哀戚,渾身顫慄。她知道現在神殿祭司完全可以依照戒律直接處死自己,甚至不需要等國王一紙詔令。小王子伸開手臂擁她入懷,柔聲安慰道:「別怕,我不會讓任何人動我們的孩子,傷害你的。」
一邊說,小王子一邊吻女人的髮和臉。神殿祭司審視著女人,看她被勸了片刻後猶猶豫豫走入寢宮的帷幔深處。他又將視線轉回了依舊半臥著的小王子身上。
「當真是你,」神殿祭司注視著小王子,「令那淫女受孕?」
小王子無聲笑了笑。神殿祭司俯下身,毫無徵兆地伸手將他扯進臂彎,「⋯⋯以這樣的身體?」
衣裳散亂堆了起來,在小王子玲瓏的腰和骨盆上疊出柔軟的山脈。
平日執經奉神的手掌,正緩緩探尋著山中隱藏的溝壑幽谷。
感受到那遊走的溫熱指尖,小王子驚喘般笑了一聲,頭搭在神殿祭司的肩上,濕潤的鼻息撲在對方頸間。
嘴角貼上神殿祭司的身體,小王子輕輕呵出他的回答,「有些事不實際去做,誰也不會知道結果。」
攀上神殿祭司的臂膀,小王子凝視對方深沈如海的雙眼,「又何妨一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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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祭司低頭看著倒在小王子腿間的琉璃酒杯,恍惚又聞見葡萄發酵的味道。
回憶裡一切都依舊鮮明,曾經他站在這裡,酒杯握在他手中,美麗的宮姬落荒而逃,為他剛剛將一杯酒全潑在了寢宮的主人身上,看上去下一秒便會拔出腰刀令主人血濺當場。
『你與你的母親真是如出一轍。』他輕蔑地看著仍歪倒在地的少年,『這裡是王宮,不是你尋歡作樂的勾欄。』
少年赤裸著上身,躺在凌亂傾翻的珍肴間,沈默片刻後嘆了口氣,『即便王叔為興師問罪而來,我也當盡待客之道。』
『待客之道?』他怒極反笑,『賤民都如此稱呼淫行?』
少年像是被逗樂了,嫣然一笑,『從不知王叔竟也垂青於我。』
『你的不知廉恥令人瞠目。』他嗤笑,『這世上有什麼是你不會誘惑的?』
他說這話只為諷刺,少年卻坐直身體思考了起來,頗認真地回答,『即使愛神也不會對一塊石頭賣弄風情的。』
他看少年踉蹌起身,踩著一地狼藉,坦然地走近自己。他最小的姪子,國王與妓女間露水姻緣的造物,眨著一雙濕漉漉的黑曜石般的眼睛。方才為他潑了滿頭的白葡萄酒順著少年的臉涓涓流下,勾勒出一副秀麗的五官,凝在睫毛鼻尖,似透亮的汗水。
滲染了醇美異香的汗水。
『但若石頭並非那麼不近人情,』少年歪著腦袋,眉目彎起如新月,『又何妨一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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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祭司低頭吻住了小王子的嘴唇,直到兩人都喘不過氣,呼吸急促地分開。
「同類相憐,」在接吻的間隙,小王子聽到對方傲慢的譏嘲,「就這麼在乎一個婊子的性命,寧可毀了自己的名譽?」
「我哪裡有什麼名譽?」小王子含笑的眼睛望著神殿祭司,目光充滿詫異。神殿祭司將他雙腿分開,他的衣衫順勢滑落,如女子披肩堪堪掛在他臂上。
山脈下潛藏的,亦是如女人般鮮妍、活生生的曲徑迴廊。
對於不速之客,這豔麗的桃園洞府柔順相就,神殿祭司的手指如陷融泥軟沙,四下戳弄皆被包繞無阻。
小王子淺蜜色的肌膚撲起了一層薄汗,他的身體細細顫抖著,偶爾從張開的口中發出呻吟,如同受了驚嚇的幼鹿,茫然而無辜。他無意識地用腿去蹭神殿祭司的手臂,腳跟輕輕蹬踹,既像拒絕,又像逢迎。直到那雙纖細的腿驟然繃緊了,神殿祭司感到裹著自己手指的皺襞可憐地痙攣起來。
「當初你的母親以命換取你侍奉神明的資格,陛下這才賜回你王子的身份。」神殿祭司抽出了自己的手,將懷中酥若春水的身體放回絨毯上,「她保你不至流落風塵,莫非是為了看你如今作賤自己嗎?」
小王子猛地拽住神殿祭司的手,按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光滑的皮膚上繍著一枚刺青,標誌此人隸屬於神的身份。
躺著的人胸廓像魚一樣起伏,笑意依舊,「若您當初沒有親自驗證過我猶為處子,又豈會在意這些?我不曾被獻給神明,我也無法使女人懷孕。王叔,是您奪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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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過小王子寢宮的女人不計其數,對每個人都進行審問成了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然而在小王子的洗禮之前,神殿祭司仍是從所有的女人那裡都得到了證詞。
在寢宮裡,她們被允許做任何事:飲酒、交歡、跳舞、歌唱⋯⋯她們喜愛漂亮的小王子,時常吻他抱他,將他摟在懷裡,令他的臉貼著她們的胸脯,使他在她們的肉體間沈睡⋯⋯但她們不與小王子交媾,也不與他飲酒。
『他還不到十五歲,還是個孩子呀。』她們如是回答,『誰會忍心灌醉一個早早沒了母親的孩子?他甚至還要穿著媽媽的舊衣服,攥著媽媽用過的酒杯才能入睡呢!』
洗禮的時候,小王子依舊在法袍外披著那件顏色輕佻的綃衣。神殿祭司著手除去他的衣裳時,他笑盈盈地看著刺青的染料,悄聲說,『這下即使我再怎麼誘惑您,您也不能做任何事啦。』
神殿祭司瞥了他一眼,面色不善,卻未多言。法袍被褪下,小王子又變回了他們初見那日的模樣。他上身不著片縷,寬鬆的白色褻褲下一雙纖細的腳踝。神殿祭司冷著臉將罐中聖水灑在小王子的頭頂,低聲誦禱。
小王子沒再開口,安靜地聽從命令躺在了潔白的石床上,即使在刺青時也不發一語。但在神殿祭司為小王子擦拭小腹上的血液和墨汁時,後者卻像是猝不及防地渾身一激靈,唇間溢出一聲輕呼。
這聲音聽在神殿祭司耳中不啻驚雷,劈得他心亂如麻,手足失措。慌亂間他碰倒了染料,青黑的草汁弄髒了他的雙手,也染透了小王子的褻褲。未有多想,他伸手扯下那條褲子,全沒聽見對方慌恐的聲音,『不要,王叔——』
他愣在了原地。
在那裡,幼小的亞當和夏娃共存,如雙生花般緊挨著,似乎永遠不會分離。
彷彿過了許久,他才僵硬地轉頭看向小王子的臉,後者看上去已然任命,目光無奈清明。
他忍不住又看向那裡,像是中了魔咒,顫顫巍巍伸出手,但甫一觸碰就又立刻將手收回,好像他碰到的是孕育惡魔的卵,毀天滅地的機關,一不小心便能讓他萬劫不復。
小王子並不反抗,也不躲閃,見了神殿祭司的反應也只是苦笑,『如此一來,王叔該信我了,這副身體根本就沒法討好女人。』
神殿祭司久久不語,再開口時低啞的嗓音甚至嚇著了他自己,『⋯⋯誰又知道你可曾討好過男人?』
聞言,小王子忍不住動了動嘴唇,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我將所有去過你那裡的女人的證言都焚給了神明,但那不過是證明你作為男人的貞潔尚在⋯⋯』
『也不盡然。』小王子輕飄飄打斷了神殿祭司的話,『貞潔根本是無法證明的,無論妓女還是男娼,都早就學會了豬血騙人的那一套把戲。』
『可以。』神殿祭司突兀打斷了小王子,在後者來不及反應時,將對方的雙腿抬在了自己的腰間,『我們不妨試試看。』
小王子睜大了眼睛。即使隔著祭司的長袍,那堅硬的感觸也鮮明無比。他長在花街柳巷,對這事再熟悉不過,卻也極少見男人還未被服侍就慾望怒張至此。而直到被熾熱的肉刃自內剖開,他才意識到,只要自己仍活在王宮之中,這場酷刑便不過是早晚的問題。他在神殿祭司鐵牢般的雙臂中模糊地思考,或許在他被潑了一身酒的時候,他的王叔就已經懷有此意了。
連他只為捉弄的無心之言,對方都記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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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後他們很少交談。神殿祭司不愛見到自己的侄子,小王子卻像是並不在乎,依舊喜歡在衣服外罩著母親的舊衣,依舊在寢宮裡召開永夜之宴,只除了夏收祭典期間。那時他會規規矩矩地守在神殿裡,依照神殿祭司的安排每日獻上新的祭品。
在祭典期間,他們偶爾會接吻。絕非起於情於,卻總是在長輩的意猶未盡中分離。
小王子又長大了一些,流連於他身邊的女人也逐漸變少。宰相的女兒是仍與小王子時時來往的女人之一。他們年紀相當,兩人親密如同巢的乳燕。
小王子知道宰相的女兒有個身份卑微的戀人,在女孩捧著肚子來向自己求救時,幾乎沒感到什麼意外。他溫言安慰女孩,說他十分樂意做她孩子的父親。
『若是人死了,便什麼也沒啦。我也無法從死神那裡把人帶回來。』
小王子躺在毯上,手有意無意撫過神殿祭司的腳踝,『或許在別人眼中,這孩子從一開始就不該存在,更不該被生下來,可如果它被生下來了,就立刻能有一對愛它的父母⋯⋯您知道,這是何等可遇不可求的幸福嗎?』
神殿祭司不說話。小王子側過身仰頭望他,『正是這樣的孩子才值得降生。像我這樣,被父親用自己不要的東西創造出來的產物,除了會拖累母親什麼也不會的人,才是最初就不該存在的。』
說著,小王子又露出了笑容,『您知道嗎?我一直覺得我是會死在您手上的,畢竟是我害您打破了祭司的守貞誓言⋯⋯但死在您手上或許是件好事,那樣我就再也不用拖累別人啦。而且母親也不會怪我沒能好好活下去,畢竟我怎麼能反抗您呢?』
神殿祭司沈默了片刻,『你是否愛她?願意讓她成為你的妻子?』
小王子閉上了眼睛,『她這麼好,為什麼不願意?』
『可她終會背叛你,即使你救了她的命。』
『那不算什麼。』小王子搖了搖頭,『她不屬於我。』
神殿祭司欲言又止,過了好一陣才緩緩開口,『您不愛她,她也不愛您。』
小王子有些意外地睜開眼,神殿祭司對他的稱呼變化使他困惑。
『您並不是不該存在的。』神殿祭司繼續說道,『您也不會拖累他人。』
『王叔?』小王子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神殿祭司雙膝跪下,執起小王子的手貼在自己唇上。
看見小王子驚訝的神情,神殿祭司只虔誠地合起雙目,如祈禱般低頭長久地吻著那隻手,像是要這樣直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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