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初並沒有發現她。
那是一個炎熱的假日,臨近中午時段,他今天起得晚了,不知道要吃什麼當午餐。習慣性地就走進了平日經常光顧的咖啡廳。咖啡廳也有販售輕食,他猶豫了一下就點了一杯冰咖啡和一個潛艇堡,想說隨便解決。
等餐的過程他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一會摸摸櫃位上的展示咖啡杯,一下翻閱他們的週年預購特餐----一些貴得要死的咖啡豆和包裝精緻的甜點。
「嗡嗡嗡」磨豆機的聲音適時地打斷了他的發呆,他抬起頭,循著咖啡豆的香氣,目光落在了窗邊的一個人影上。
那是一個短髮的少女,及肩的淺咖啡色頭髮,耳邊夾著髮夾,露出耳朵,耳朵上帶著精巧的藍色耳針,在夏日裡穿著一件白色的無袖上衣,和藍色渲染長褲,她恣意地盤著雙腿,在座位上使用電腦,手邊的拿鐵已經喝了一半,還有半顆肉桂捲塞在她嘴邊,她一邊咀嚼,一邊專注的、手指飛快的打字。
「522號,張先生。」
他愣了一下,發現店員在看他,才意識到是自己的餐點,他連忙前去取餐,取餐後他站在玻璃門前,頓了幾秒,最後決定要在店內直接用餐,他也不知道少女哪部分吸引了他,他徑直的就走到了她手邊的座位上坐下。
然而,少女頭也沒抬過。
「嗡嗡嗡」
又是磨豆機的聲音,少女這次抬起手,將落下的一絲髮流塞到耳後,期間不經意地掃過了周邊的環境,然後將肉桂捲吃乾抹淨,還偷偷用手指抹去嘴邊的糖漿舔乾淨。
他搖搖手中的咖啡,只剩下『喀拉喀拉』作響的冰塊,手上的潛艇堡也吃掉了半個,他卻還沒搞懂自己坐在這裡幹什麼,像個變態一樣的偷看鄰座少女。
少女這次發現了他的目光,他立刻故作鎮定地先瞥了一眼窗外的車輛,在裝作是不經意與少女對眼,並禮貌的點了點頭,少女也露出靦腆的笑容,並偷偷放下盤在座位上的雙腿,可能怕別人覺得自己很沒氣質,但放下雙腳後,雙腳似乎失去了原有的自在,始終找不到最舒服得狀態,最後反而像是少女不停的在座位上扭來扭去。
他覺得有些有趣,盡量讓自己的嘴角不要因為少女的行為上揚,為此他趕快多塞了幾口潛艇堡,並且嘗試對今天的股市感興趣。但股市一片慘綠,越看越哀傷。
少女好不容易喬好坐姿,又開始手邊的工作,眼神專注,表情凝重,時不時會歪著腦袋看螢幕,像是換個角度看自己的工作,就可以獲得不同的解得、獲得不同視角的眼界。
他關掉手機畫面,搖搖手中已經見底的咖啡,此時少女也拿起了手邊的飲料,這次他喝到剩下杯底的冰塊。只見她懊惱地攪拌杯子裡的冰塊,還撈了幾顆出來吃,發出『喀哩喀哩』的清脆聲響。
好吃嗎?他看著杯中的冰塊,上面還殘留些許咖啡液體。最後他放棄了,他有敏感性牙齒。潛艇堡的包裝袋裡還剩下一些脫離麵包體的生菜,生菜已經和美乃滋和成一團了,看起來絲毫沒有可口的感覺。
少女依然在忙她的事情,他則去前面再叫了一杯咖啡,拿了一份過期報紙,在他身邊靜靜地翻閱著。
咖啡廳裡流淌著爵士樂和咖啡香,客人細碎的交談聲此起彼落,偶爾伴隨著店員結帳時,收銀機彈出機身的聲音,世界算不上吵雜,但也談不上寧靜,可他此時卻難得可以將報章裡某些生硬難懂的言論發表看進腦子裡。
他只是想在此多待幾秒,多浪費幾秒。
少女依然在打字、依然在吃冰塊,吸吮著冰塊的同時,嚼碎冰塊的軀體。
當他看完手中的報紙時,少女也闔上了電腦。
他看著報紙封面期刊,聽著少女收拾東西的聲音,世界彷彿逐漸甦醒,其他聲音同時衝進他耳裡,感覺很吵,他有些不耐煩的將報紙摺好,隨意丟在桌上,杯子裡的冰塊融化成水,杯身的水氣在桌上留下一灘水漬,很快就流向報紙,輕易的浸濕了紙張。
少女走出了咖啡廳。
他終於抬起頭,看著少女背著深藍色的包包,上面點綴著一些熱帶花朵的圖樣,步伐輕盈,在炎熱的午後,她細長的身形,和乾淨的穿著,卻顯得異常清爽。
此時少女像是意識到了他的目光,扭過頭再次與他四目相對,見他直直盯著自己看,似乎有點嚇到了,還驚慌的左右看了看,以為他在看的是其他人。
實在有點無禮了。他還有些自知之明,索性抬起手揮了揮,少女見他沒有惡意,便有些害羞的將手擺在胸前,小幅度的也揮了兩下,就快速低下頭,跑過了馬路,一邊跑還不停的撥弄著一點也不凌亂的短髮。
有點可愛。他起身,也收拾了東西,推開店門前,他看著少女消失在對街的巷弄裡,像個走過人間的小精靈。
應該鼓起勇氣要個聯絡方式。他一邊想,一邊推開店門:應該是附近的人,也許還能再見到吧。只是今天他碰且不是平常的時間來,才有機會遇到他。
他走出咖啡店,炙熱的太陽灼燒著柏油路,蒸騰出來的高溫馬上把他逼出了一層汗。
熱死了。他碎念著,換慢走過馬路,走進熱氣創造出來的海市蜃樓。18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DeX070gQ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