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子-第一部 - 第一章

第一章

叮咚！叮咚！

碰！碰！碰！碰！

「季允我知道你在裡面，快給我出來！」女生的呼喊聲劃破了寧靜的早晨，「喂！聽到了嗎，應個聲。」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我用力搔自己腦袋，事情怎麼變成這樣。

瘋狂按門鈴、敲門，然後居然還大聲地在門外喊我的名字，前前後後已經持續十幾分鐘了。

這種狀況我一定會被誤會欠錢不還，被討債集團纏上，這下誰敢跟我當鄰居啊，會留下不良紀錄的。好想報警，好想報警，誰來救救我啊，可惡……手上明明抓著手機卻不能按撥出。

「季允！」

我摀住耳朵，在內心大叫著：「啊～不要煩我了快給我滾！」

這麼無可奈何的原因就是這麼正大光明在白天出沒的變態是我未來的學姊！

她一直在外面叫喊，除了自爆家門外，為了確認我的身分連我的學號、生日都說出來。

真是丟臉死了。

偷偷拉開窗簾，從縫裡往外看——

那個自稱學姊的人穿著高中制服，長髮及腰，板著臉，雙手交叉在雄偉的胸前，很不耐煩地在我家樓門前跺腳。

「季允！聽到沒有！我是神院中學三年級的學姊，你收到錄取通知了吧，為什麼不參加開學典禮！」

她的聲音高亢地嚇死人，要是再不理她，除了大門和門鈴被搞壞之外我也會被鄰居客訴的。

「喂！快給我開門啊學弟！」接著又是一連串敲門聲。

我的家門快要被這個暴力學姊給拆了！我得快點阻止她！

儘管有千百個不願意，我還是用遲緩的動作開了門露出半顆頭，「請問有什麼嗎？」我戰戰兢兢地問。

「有什麼事？當然有！很重要的事！學弟你為什麼不參加開學典禮？該不會你打算休學吧。」她用力扳開擋住我半臉的大門，我們終於面對面看到了對方。

第一時間我的反應不是這個學姊天使般的臉孔，而是惡魔般的手勁，她的手勁大到讓原本拉著大門的我整個身體都往前傾。

「……只是不去個開學典禮，有這麼嚴重嗎？」我委屈地說，然後開始打量這個不請自來的學姊。

她聽了我的話一臉不敢相信，瞪大了漂亮的貓眼看著我，沉默了幾秒。

這時我發現這她一定是校園女神！制服兩顆鈕扣沒扣上，露出胸前傲人線條，長相成熟標緻跟模特兒一樣，我的身高居然矮了她幾公分。

「你進的學校不是一般的高中你知道嗎？」她提高音調，「是神院中學耶！」

我被她突然的高音嚇了一跳，沒有多想就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進門。

這種事怎麼可以隨便在公開場合大聲說，我懷疑這個學姊不是個正常人。

這下整個社區的人都知道我是神院中學的人了。

還沒為自己主動拉學姊讓兩個人獨處在家而高興就被這慌張的情緒取代。

「幹嘛這麼緊張？身為神院人不感到開心嗎？」她說得理所當然，讓我差點吐血，這個人果然不正常。

「你瘋了嗎？進到那個學校大家都知道你是異類，難道你不知道大家會用什麼眼光看我們嗎？」

「我們為這個社會做了這麼多好事，大家理應尊敬我們的。」

「會這樣想的只有你自己。」我毫不留情地反駁她。

「難道你認為身為『棄子』很可恥嗎？」

面對她的質問我做不出回應，我很想回答是，我恨死自己被檢測出這種體質，被通知進入神院時，我覺得自己已經看不見未來了。

我所身處的世界就是這樣，人類分為兩種——普通人和棄子。

每個人在十五歲以前都是普通人，但到了十五歲，人就會分為兩種，沒有例外。有些人會發展不一般的能力，這種人佔的比例很少，所以被當成異類看待——稱為棄子。

我所身長的國家叫辛米思，是個小國，小到高中只有兩所，神院和辛立中學。所以很自然地，棄子會被分配到神院，那是國家特別設立專門培養棄子的學校。

到達那歲數的學童必須參加抽血檢驗，然後等到國中畢業後家中會收到通知，通知自己到底是不是棄子，會進入哪間學校。

國家非常樂見有更多棄子，高官們想利用棄子的能力做很多事，做最多的就是戰爭和間諜。

幾乎是把棄子當成所有物看待，供養一輩子不愁吃穿，連工作都安排好了，不會擔心失業，看起來待遇非常好，但也僅只於此。

工作內容無法選擇，高層命令不能違背，即使是打仗也一樣，喪命了只會拿到微薄的慰問金。

反正被大眾歧視的棄子也無處可去，為國家賣命剛好給了人生目標，至少待在那裡都是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跟普通人越少接觸越好——我身為棄子的叔叔上次回家聚餐是五年前，他一回家就喝酒，抓著我聽他碎碎念，內容大不了就是那些。

我才不想成為棄子，從小父母為了讓小孩乖乖聽話都會用「再不聽話我就把你送到神院去」這句話嚇唬他們，而我居然就成了那種人。

再說棄子都是一群怪胎，見到學姊之後我更加確認了這件事，雖然她很漂亮，但我還是想當正常人。

拜託放過我，還我正常的人生吧！

「一定是哪裡搞錯了。」我說。

「血液篩檢可是反覆做了三次，絕對不會錯。」

「我沒有能力，和普通人沒兩樣。」

「這很正常，能力顯現有快慢。」她嘆了口氣，「你啊，就好好接受不行嗎，以後神院會是你新的家，你會喜歡上的。」

喜歡？那種充滿怪胎的學校我會喜歡嗎？這樣說好像不對，我已經被認定是那群怪胎的一份子了。

她看我似乎不相信，馬上繼續說，「事實無法改變，反正你也一事無成，換個不一樣的生活方式怎麼樣，還可以訓練專長，享有一輩子的福利。」

學姊你的嘴真毒！

她自己似乎沒有意識到她說了傷人的話，不過無視她這點，她還挺適合當個推銷員的。

「就算你那麼說，我還是不想入學，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很遺憾，除非你有殘疾基本上逃不過。」

「通融一下。」我露出懇求的眼神，總不能把自己弄殘了吧。

「不行。」

「我想休學。」我心意已決，準備關上門，只是又被學姊拉住。

「這是規定！棄子一定要上學！」

「我不想去。」

我和學姊開始互拉門的動作，兩邊都不相讓，終於學姊受不了了，「既然軟的不行只能來硬的了！」她這麼說，我當下立馬退後了幾步。

她的意思是要打架嗎？要使用棄子的能力嗎？即使我從來沒打過架，我還是不能沒有反抗就敗陣下來。

來吧，我不是這麼好欺負的！

她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大聲朗誦：「法律規定，為了維護國家和人民的安危，政府要嚴格控制棄子，必須讓棄子強制入學。」

跟我預想的不一樣，也沒聽清楚她說了什麼，她見我一臉迷濛又再重複了一次，然後強調了最重要的那幾個字，「就是這樣，強、制、入、學。」她一個字一個字念得格外清楚。

「什麼？那、那規定打哪來的？」我不相信，怎麼會有這條爛法規，她在胡說什麼？

「放棄掙扎吧學弟，普通人和棄子生活在一個空間中得冒著特定風險，為了好好控管所有棄子不讓普通人受到威脅，法條就出現了。」

「你在唬我吧！」

「你看看，我用正當方法上網看法條的。」

她把手機遞給我證明她是完全照著上頭顯示的唸，我自己也拿出手機查了一下，很遺憾結果相同。

差點要爆粗口，有法律不會早點說嗎！浪費這麼多時間跟她辯論結果根本是無效！沒有人會想在年紀輕輕就被送到監獄服刑，我無法反抗，只能變成待宰的羔羊。

「下次有觸法嫌疑給我早點說……」我臉上有三條黑線。

「意思是你會入學囉，太好了，我還想說要是你再堅持下去我就要把你帶去警察局了。」她心上的大石頭似乎是放下了。

面對這個人我有深深的無力感。

一想到會變成以前自己最嗤之以鼻的學校的學生，就讓我覺得有種自打嘴巴的不悅。

「啊！時間不早了，明天一定要準時到校哦。」她走出門揮了揮手，「如果再缺席可能就不是我來了，會有更恐怖的人來抓你喔。」她故意用跟小孩子說恐怖故事的語氣說。

這個人不只不請自來，走的時候也真是瀟灑，應該跟她要錢作精神賠償，一大早就來敲門、按門鈴，弄得我精神耗弱。

突然她回過頭來，我緊張得不敢動。

她是不是聽到我的心裡話了，該死我忘了這個人是棄子，她的能力該不會就是偷聽別人的想法吧……

「對了，我的名字是飛兒，我們是同一班的，請多指教，明天見。」

飛兒……學姊？這名字真奇怪，有人的姓是飛名兒的嗎？感覺就是綽號，還有一點也很奇怪，為什麼會在同一班？

❈

一旦踏進那個校園，以前認知的都會改變，那是個不一樣的世界……

這句話是同儕之間常常說的，認識的有些人很想成為棄子，想接觸特別的事物，想成為特別的人，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如願進了這個學校了。

一早我開始整理書包，把鑰匙、錢包等等放進去，準備出門到學校去。

我自己一個人住在這房子裡，媽媽一接到神院的通知就把我送到離學校很近的房子住，反正屋子空著也是空著。

原本是爸爸為了上班方便買下的，但現在已經不住了。

我對他的記憶很模糊，從來不知道他是做什麼工作的，只知道好像很忙，忙到近幾年都不見蹤影。

「好好念書。」

跟上國中一樣的話，媽媽帶我來這件房子後只對我說了那麼一句話就回去上班了。

看著校門前斗大的「神院中學」四個字，外觀看起來和一般學校沒什麼不一樣，這讓我非常失望，還以為學校會像哈利波特裡的霍格華茲一樣。

正想走進去時卻被警衛攔了下來，體型壯碩的老警衛伸出手示意我拿出證明。

沒參加開學典禮所以沒穿制服也沒有學生證，我便拿出入學通知，他認真地看了很久，還用對講機找了人查了我的名字和學號。

過了一些時間，他把入學通知還給我，伸出食指往學校裡指。

這是我可以進去的意思吧。

我把東西收起來，快步走進去，那個警衛讓我渾身不舒服，他一臉嚴肅還不開口說話。

進學校之後我注意到了一件詭異的事情，明明是上學時間居然一個學生也沒有，沒有學生進校門，沒有學生在學校裡走動，整個學校安靜得像在放暑假。

怎麼會這樣，今天不是開學第一天嗎，人都到哪去了？

我只好揹著後背包在這偌大的學校裡亂晃，越來越覺得這是個奇怪的地方，像是個空殼一樣，地面和牆面乾淨得像沒人在裡面生活過，毛毛的感覺，不經意地加快腳步。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每間教室都空蕩蕩的，只有桌椅擺在那裡，有些甚至起灰塵長蜘蛛網了。

不會吧，我以後要在這麼破爛的學校念書嗎？

「喂！季允學弟，你在亂晃什麼呢？」熟悉的聲音從背後發出，雖然不想承認，飛兒學姊真是我的救世主。

學姊我真不該在你背後說你壞話的，希望你能原諒我，在這個什麼都沒有的鬼地方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第一次對她展露我真誠的微笑，找到救命草似的連忙跑到她面前，「我不知道要去哪裡報到，這裡怎麼像廢墟一樣安靜得詭異啊？」

她皺起眉頭疑惑了一會兒，「啊！對喔，你沒去參加開學典禮，連怎麼進學校都不知道。」她喃喃自語。

「難道有什麼正確的進入方式嗎？」我苦笑，但沒想到她居然回我，「呵，當然有，跟我來吧。」

我跟著她走了一段路，穿過了雜草叢生的小徑繞了一大圈，都快暈頭轉向了。

我倒要看看所謂正確的進入方式是什麼。

「就是這。」她停下來，我們站在一扇破舊的不鏽鋼門前，附近一堆沒整理過的雜草，陽春得就像是誰家的後院。

「看好了，你之後拿到學生證就要這樣進出這裡，正面朝上插進插槽，然後輸入自己的學號。」

她拿著她的學生證放進了門上的插槽，然後輸入密碼，提款機式的操作方式。

嗶！一聲門打開了。4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GUjF3QpYQ
她取回學生證後拉開門，我們兩個一起走了進去，接著門便自動上鎖，而又有個警衛站在門旁冷冷地盯著我們倆，她拿出學生證給他看，他的動作和大門口的警衛一樣，用對講機確認我們身分後便點點頭放我們進去，非常小心翼翼。

「喂，你等一下是什麼課啊？」

「我的老師是個大美女喔。」

一群穿著制服的人在眼前走動，手上抱著書背著背包，吵雜聲不絕於耳，和外面簡直天壤之別，終於有點生機了，應該說太有生機了，跟百貨公司周年慶有得比。

我看著人來人往的盛況接著看四周的景物。

學校的建築風格非常迥異，現在我們所在的地方是歐式建築風格，有很漂亮的長廊遠處還有大鐘，但再更遠一點的地方看到了中式的涼亭和池塘。

我一直緊繃的身體稍稍浪鬆了，這裡比我想像中更熱鬧更正常，還以為會出現噴火或在天上亂飛的怪人，或是四處都在比試鬥毆。

「好了，走吧，我帶你去新生報到處。」

我們沿著長廊一直走，人越來越少，越來越安靜，代表我們已經離開教學區往行政區前進。

「你看起來很高興。」她說。

「呃……還好啦，這裡比想像中好，不像外面是個荒城。」

「哈哈，畢竟這裡可是砸重金建造的地方。」她接著說，「我應該要跟你說明一下，為什麼外面很荒涼而且要經過那道門。」

「為了保護人民和棄子，怕有人跑進來或跑出去，然後受傷，棄子不是每個都這麼好相處，要是普通人受傷就慘了。但最主要還是怕敵人來襲，跑到學校大鬧一番，所以做出的保護色，畢竟這小小的學校可以說是國家第二個首都，棄子是國家珍貴的財產。」

財產……我已經被賣掉了嗎……

「我以為棄子佔人口比例不高，但是剛剛看到好多學生。」我說。

「是不多啊，別被看到的騙了啊，神院中學和一般高中不一樣，要念六年喔，有六個年級的學生在這個學校裡。」

「什麼？要念六年？」再過一次國小的意思嗎？

「沒來開學典禮所以什麼都不知道吧，真是活該。一到四年級一起上課，五六年級做實習。」

我頓時想起來那時候她跟我說我們被分在同一個班，原來是這麼回事。

「難怪當時你說我們在一個班。」

跟這麼正的學姊在一個班，我絕對會被國中同學忌妒死。多少有撈到一些福利，儘管這個學姊有人格上的缺陷，外表還是可以騙人的。

但令人難過的是要念六年高中，當六年的高中生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

「其實也不是所有班級都是一到四年級一個班，只是剛好我們待的班是這樣。」

「那我們是哪個班？」我問。

「等等再說吧，我們到了。」

這裡應該是學務處，非常一般的辦公室，我開始懷疑這裡是不是所謂棄子專門學校了，什麼東西都很普通啊。

「為了以防萬一，可以跟我說明你的能力嗎？」一個看起來六十幾歲帶老花眼鏡的老人家遞給我學生證和制服之後這麼說。

「我還不知道我的能力。」我回答。

他哼了一聲然後說我們可以走了，他鄙視的眼神讓我不爽。

我走出門越想越氣，腦袋裡不斷重播他用鼻子出氣的聲音和表情。

「他那是什麼意思啊。」我粗暴地把我剛拿到的衣服往背包裡塞，把氣都出在制服上，「歧視我沒能力嗎？」

「棄子對自己身為棄子有強烈的認同感，沒有能力當然就會被鄙視了，然後還有仇視普通人情節。」她說得輕鬆，一點也沒有要安慰我的意思。

「全校的老師也都是棄子？」

「對，這個學校裡的人都是，警衛也是，這是棄子的世界，和在外面完全相反，要是你在這裡沒有能力反而會被欺負喔。」

說得事不關己，當初還說得那麼好聽，什麼棄子會互相包容，到頭來還個現實的世界。這下完了，要是我一直不出現能力怎麼辦。

「學弟放心啦，能力是遲早的事。」

「說得容易，你的能力呢？」我問了這個問題之後她突然停下腳步……

「怎麼了？」我不明所以。

她慢慢轉過頭來，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才會問我這個問題呢。」她笑了笑繼續走。

「所、所以是怎樣？」我馬上追問。

「哼哼，秘密！」她自傲地鼻子都要頂到天花板了，好像是很了不起的能力。

「裝什麼啦，會變隱形嗎，還是會從身上變出武器？」

「學弟，聽你的問題，你好像完全不了解棄子嘛，我更不想告訴你了。」我還沒問為什麼這麼說她就轉移了話題，「你剛剛問我，你是哪一班的對吧。」

「……對啊，怎麼了？」我發現她的表情很奇怪。

「很不幸也很幸運的，你被分配到【人】班。」

「為什？」還沒說完就被她打岔，「因為啊～我們是採能力分班的啊。」她邪魅一笑，背著打開了教室的門，我才注意到原來我們已經走到教室前，腐朽的木頭牌子上有毛筆字寫的「人」字。

一開門，嘩啦！一陣涼意襲來，渾身濕透了，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哈哈，拿下了！」

整個過程不到幾秒鐘，從我意識到自己被潑水，然後面前出現一個大拳頭正想往我身上砸，好在他緊急剎車讓我沒有毀容，我還感受到一陣拳頭帶來的風。

拳頭離我的臉不到五公分，眼前好像出現了一道白光，看到天使向我招手。

「搞什麼，是個小鬼。」面前這個男的收起拳頭，表情失望，而我還沒緩過來，現在的狀況到底是……？

學姊的表情也跟我一樣很詫異。這是什麼情況，我剛來第一天就被潑水，還差點死翹翹。

這是棄子之間激烈的迎新嗎？

這個男的兩耳都有耳環，脖子上有一環刺青，頭髮用髮膠抓起來的部分染成橘色，左手戴了些金屬手環，手指上有戒指，十足的不良分子打扮，不過也有可能只是喜歡龐克風罷了，希望是後者。

他在夏季制服裡穿了白色汗衫所以制服扣子全沒扣上，褲子改成緊身，走路有零錢的鏗鏘聲。

他這樣打扮符合校規嗎？腦中除了不良少年這個評價外，想到的便是這句話。

「周易，你嚇到學弟了，別在教室這麼玩。」飛兒學姊走到我前面訓斥了這個男的。

「飛兒你出現的時機可真好。」他諷刺地說。

「下次再搗亂我就送你去懲戒房。」

「我沒聽錯吧，一個廢物居然敢威脅我，當了班長膽子也變大了。」他故意把手放在耳邊裝作聽不到的樣子。

「你別再這麼幼稚了，襲擊老師並不好玩，況且你差點鬧出人命。」

此時又是另一個打扮顯眼的人，走上前沒好意地對學姊說：「喂喂，我們以前就這麼玩，是你不好，在快上課的時間出現。」

他的打扮和上個人差不多，只是有把制服好好穿著，頭髮挑染紅色，雙手都有金屬首飾，脖子上沒刺青，跟剛剛那個人比起來算是好寶寶形象。

他們其實長得不錯，身材高挑頗有明星形象，只是可能更像小說或電影裡的死神，拉下連身帽露出邪氣的笑容和臉蛋，應該沒有人比他們兩個更適合的了。

只可惜他們是存在現實的麻煩人物，我也一點也不想遇見死神。

兩個一百八十幾公分的不良少年站在學姊面前很有壓迫感，好像一下子就會打起來。我想到學姊說是照能力分班，我一定被分在放牛班……我的冷汗從頭皮掉下來。

我應該祈禱誰來救場呢？學姊明顯不敵這兩個人啊。

「你也要來嗎，尚書。」學姊瞪著第二個人。

「你想在學弟面前逞英雄嗎飛兒？笑死人了。」

「這樣好了，如果你現在馬上向我們鞠躬道歉的話，我們就不追究了。」

「你在等什麼，明明知道打不過我們。」他們一人一句說得過分，氣氛感覺很不妙。

「等等這樣不太好吧。」我盡量委婉地說出口，但說出來瞬間我就後悔了，因為他們兩個的目標轉向了我。

兩個人原本已經很不爽了，我說了那句話之後，他們的表情更加猙獰，橘色頭髮的人忍不住氣直接抬起腿往我臉上踢來。

眼前好像出現了死前跑馬燈，才剛開學我馬上就要回老家，這個高中果然超級危險，早知道當初應該選擇犯法坐牢，這樣反而會活久一點。

突然背後出現一隻戴黑手套的手抓住那個人踢向我的腳，「在玩什麼，回位子坐好。」

我就這樣愣在那裡看著對方的鞋底。原來我的人品不錯，關鍵時刻總有貴人相助，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小黑，你終於來了。」橘頭髮的人露出開心的笑容。

看到那樣的笑我覺得渾身發冷，一股危險的氣息襲來。

「你還真是守時。」紅頭髮的人雙手抱在胸前諷刺道。

「你們可不可以一天不惹事，我再說最後一遍，滾回自己的位子上，你們全部人都一樣。」低沉宏亮的聲音環繞整個教室，就算是我也知道真正的大人物來了，我完全沒有勇氣回頭再看一眼。

他們兩個悻悻然互看彼此一眼，就分別後空翻踩著桌子回到自己在教室最後排的位置，飛兒學姊也匆匆趕回座位上去了，我愣了一下然後馬上跟著，而此時我終於看到了班上的全貌，雖然教室有兩個網球場大，人卻沒幾個。

一到四年級的人數只有這點兒嗎？好像才不到十個。

「我是你們的班導，羅森。」他走向講台開始自我介紹。

他身材魁武，在這個大熱天穿著黑大衣戴黑手套和黑靴子，看就覺得全身冒汗，他身上的東西幾乎都是黑色，那就是被叫做「小黑」的原因，只是他一點也不小……他大概四十幾歲，短短的黑頭髮，臉上有一些疤，看上去是非常帥氣有魄力的軍人。

「現在開始點名。」

銳利的眼睛掃了台下一遍。

「四年，三女。」

我轉過身看到有個女生舉手，短頭髮戴黑框眼鏡神情冷漠，她是四年級的學姊，名字是——三女？

「三年，飛兒。」見學姊舉起手之後，老師補充一句，「你是今年這個班的班長，總之就好好做吧。」

「二年，周易。」

「小黑，放了個暑假，我帶了禮物送你！」橘頭髮的周易說完，手上拿了什麼出來，動作快到當我看清楚他送了什麼時，那東西已經停留在羅森老師指間。

「希望你今年可以升上三年級。」老師把周易躑出來的十塊錢收到口袋裡。

那個高速彈過去的硬幣會打穿人的腦袋吧！

看著這一切發生在我眼前，我不知所措，怎麼會有學生公然襲擊老師，我居然跟這種人在一個班，再說我還跟他們挑釁了，可以預見我的未來完完全全是黑白的。

我死定了，我腦袋裡不斷浮現這些字眼。

「二年，尚書。」

「小黑，我沒有禮物好送你了，零錢都花光了。」

「你也是，今年你們要是可以升上三年級就好了。」老師語氣非常無奈，換做是是我早就發瘋辭職了。

他們兩個難道是兄弟？長得一點也不像，但名字都是用五經的書名，用這麼文藝的名字一點也不適合。

「一年級新生只有兩個人分到這班，新生總共只有八個。」

這個數字實在太讓人驚訝了，新生的數量應該史無前例地少吧，這麼說只有兩個人被分到放牛班？

我得和另一個人相依為命？要是對方也是個怪人怎麼辦？我的心臟已經受不了任何打擊了。

「一年，莉莉。」

坐在第一排角落有個嬌小的短髮女生舉起手，我看不清她的臉，但直覺告訴我她跟我一樣被班上的氣氛和恐怖份子嚇得不輕。幸好是同類人，而且是個可愛的女生，我的同伴意識馬上浮現出來。

「你的能力是——鷹眼？」

「對……」微弱的應答聲，她點了點頭。

「這個能力不應該會被分到這一班，能力檢測的時候你出了什麼意外嗎？」

「太、太緊張了。」

「難怪。」

老師看著點名表，然後把視線移到我身上。

「一年，季允。」

我舉手，見他冷笑了一下，「你是這個班上唯一一個用本名的學生，開學典禮也不來，真有種。」聽他得口氣我不由得緊張。

「什麼意思？」不懂他在說什麼，要用假名？所以班上同學名字這麼奇怪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們根本不是真名？

「不好意思羅森老師，我去他家拜訪的時候沒提醒他，我以為那是他的假名，所以就沒說了。」學姊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恭敬地對老師解釋。

「名字的確很像假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沒參加開學典禮的新生。」

我無話可說，原來不參加真的會錯過這麼多事情，還一直被掛在嘴邊。但什麼叫名字像假的，這確確實實是我的真名好嗎，他們是什麼意思啊！

「我們學校有個規定，建議學生入學後盡量使用假名，畢竟你們以後說不定會參與國家大事，用假名可以保護自己，當然還有表示拋棄過去的自己，迎向新人生的意思，很勵志吧。」他很明顯地在恥笑用假名的原因。

所以那些什麼飛兒、三女、周易……原來全是假的！

不，本來就該意識到是假的，怎麼可能有人取那種名字。

「反正不是強迫性的，雖然通常只有【天】班的敢用真名。」他無所謂地說著。

「請問現在可以改名字嗎？」知道事情嚴重性後我連忙發問，雖然我不懂為什麼用真名需要膽量，但我可不想變成眾矢之的。

「資料都匯入電腦了，改也很麻煩，你就這樣吧。」他聳聳肩不在乎地說道。

怎麼會有這麼不在乎學生的老師啊，應該為了學生的權利替學生爭取一下吧，他根本就是玩弄學生於鼓掌之間，他看到新生這麼容易慌張失措很開心吧。

原本還想向他道謝，謝謝他從不良少年的腳下救了我，現在沒必要了，我對這老師的評價已經降到最低點。

「既然你那時候沒來，你應該不知道我們分班標準，你說說你知道多少。」

「一到四年級一個班……能力分班？」

「就這樣？」直覺告訴我他正在心裡取笑我。

「就特別再為你說明一遍吧，也作為各位在這個班的警惕。」

這個老師從踏進教室到現在顏面神經沒有放鬆過，一直維持嚴厲的表情，我想他也沒別的表情了吧。

「能力分班分三種，【天】、【地】、【人】，只有這班【人】是一到四年級一個班，其他兩班照正常的分班方式，聽好了別以為這不怎麼樣，我們這個被他們認為的弱班會受到各種不公平的待遇和欺壓。所以請這位有點上進心，努力轉到其他班吧，凡是參與任務有突出表現，或期末檢定能力的時候展現進入它班的資格就可以轉班。」

他停頓了一會兒，用嗤笑的語氣說，「雖然垃圾就是垃圾，能力是與生俱來的不可能有什麼突破，我還是對少數同學保持微弱的希望。」他看了我一眼，明顯是針對我，「還不知道自己能力的同學，我還保有一點期待，不要變成廢物才好。」

我剛開始以為這個不善表達感情的老師，正發表一個激勵人心的鼓勵演說，但他之後又加了那幾句話，很沉重地壓迫感壓在我身上，比之前更強烈地意識到不趕緊出現能力是不行的，老師的眼神簡直要我的命！

而且他似乎打從心底看不起這一班的學生。他活該變成全民公敵，他被學生襲擊當時我應該站起來拍手叫好。

「為了不浪費資源，全校只有我們這一班是一到四年級合班。」

我懂他的不浪費資源是什麼意思，把弱的都分在一班就不用刻意排四個年級不同的課程和時間，既簡單又不會讓老師太累。

「我回辦公室拿資料，你們先待著。」說完他就離開了。

「嘿，剛剛你挺帶種的嘛！」突然飛兒學姊跑到我座位面前。

「你指的是什麼？」真希望她別提了，想到那兩個人我就發抖。

「跟周易和尚書嗆聲啊！」她的眼睛閃閃發光。

因為那種事被崇拜我可高興不起來，「別說了吧，後悔死了，我已經成為他們的眼中釘了吧。」

「放心！還有我呢，羅森老師會照你的。」

「最好是，那個羅森老師根本不管我們的死活，哪有老師這麼說學生的，太難聽了吧。」我說到越來越火大。

「他就是這樣，當年我入學的時候他也這麼說，但是他教得很好，只是有點嚴厲罷了。」

我半信半疑，那樣的老師會怎麼教導我們？再說，脫線學姊說的話可信度不高。我決定換個話題，下課就別再提到老師了，要看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四年……光想像就肚子痛，還是努力點轉班吧。

「我們是弱班……可是那兄弟看起來不弱啊。」我放低音量，深怕被他們聽見，想到他們暴力蠻橫的作為，難以相信他們被分在放牛班。

「他們不是兄弟，聽說入學以前就是朋友，他們的確不弱。」飛兒學姊難得露出無能為力的表情，甚至有恐懼的樣子。

原來不是兄弟，是兩個臭味相投的人，對他們的印象又更差了。

「總之最好不要跟他們有關係，他們是有【天】的實力的人，因為一些原因被留在這一班，他們很可怕，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失控。」

飛兒學姊這麼正常又認真地說這件事讓我害怕，他們的力量一定非同小可。

我覺得他們的行動雖然像叛逆期的小孩一樣，就是標準的路邊混混，但是他們不是外強中乾的人，一定是他們的能力所以他們從來不會感覺到害怕，才有囂張的資本。在學校裡有這樣的未爆彈不會太危險了嗎，根本無法控制，要是老師再晚一步來，我不知道還會不會好好地站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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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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