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意盎然的平原向天際延伸,在視野盡頭和蒼穹分庭抗禮。遠處此起彼落的蟲鳴隨風而去,嘗試洗盡大地的殘暑。
筆直的大道將原野劃開,和鐵軌一同在大地留下一道永不抹滅的痕跡。隨著馬車前進,和地平線交匯的彼端有什麼正緩緩破土而出。
簡便但堅固的無棚馬車平穩地在鋪好的軌道上行駛著,蹄鐵有節奏地落在木板上形成一段彷彿會持續到永遠的旋律。
經過事前防腐防蛀處理的大片木板底下鋪著一層砂岩碎粒,木板上則嵌入軟鐵作為承受馬車車輪的接觸部位。
碎石有助於排水且能均勻地分散重量,選擇軟鐵則是避免頻繁磨損,兩者都能有效地延長鐵軌的使用期限跟降低維護成本。
看起來簡易但其實十分堅固耐用,全國數條主要大道都有鋪設,據說如果沒有外力介入是可以用上幾十年的。
沃倫一邊想著這種無所謂的事一邊發呆,對遠處的自然美景視若無睹。
這並非表示沃倫沒有欣賞美的能力,只是如果缺乏新的刺激,很難讓人一整天都專注在同樣景色上。
從王國首都賽倫斯到鐸諾姆乘坐租用馬車總共需要十四天。
早上六七點起床準備出發,經過四小時到休息站,中午休息後再四小時到下一個休息站過夜。這樣連續十四天就可以在最後一天下午或傍晚左右到達鐸諾姆。
對於室內派的沃倫來說,這樣足以算是讓人身心俱疲的長途跋涉了。
不過據老一輩的看法,現在在城鎮間移動已經方便許多。幾十年前要從賽倫斯到鐸諾姆至少要三十天,途中還要自己找適合休息的地點,更遑論其他旅行上的問題,像是交通工具損毀或是盜匪之類的,而現在這些事情都不再需要旅行者自己操心了。一切都歸功於巴雷拉公爵家三代當家的努力。
從王曆784年三國簽訂帕克斯條約之後,巴雷拉公爵家一直是王族最可靠的盟友,不但在王族和貴族意見分歧時站在王族這邊,甚至還主動消減私有軍隊的數量,交還大部分領地的所有權給王族。這些幾近自殘的舉動換來了莫大的信任,停戰後不少重要產業王族都交給巴雷拉公爵家管理,真要仔細去換算的話,現在公爵家的總資產可能比全盛時期還要多。
而這結果讓敵視巴雷拉公爵家的勢力戲稱之為「王家的忠犬」,嘲笑他們只要卑躬屈膝乖乖當隻舔狗就可以享盡榮華富貴,甚至還有人散播公爵家都是趨炎附勢之徒的謠言。
事實上不然,光是現在的定點休息站和新式鐵軌就足以證明巴雷拉歷代當家就算不是天縱英才,至少也是從善如流之輩,懂得如何運用優勢並使眾人受益。
把浮現的爽朗大叔公爵從腦海中抹去,沃倫將注意力放回出現在遠方的目的地。
鐸諾姆位在已知大陸版圖的中心區域,四周多平原丘陵,氣候宜人,土壤肥沃,還有水量充沛穩定的伊克汀特河流過,陸水運亨通,自古以來便是兵家必爭的物產豐饒之地。
戰爭時代這附近有過好幾場慘烈的戰役,現在如果去平原深處的森林裡還可以找得到許多遺留的痕跡。
不管過去如何,已經簽訂和平條約的眼下,鐸諾姆已然成為大陸上數一數二的大城市,再加上現在附近又有發現晶礦的消息傳出,規模只增不減。
唯一的隱憂就是日漸猖獗的野獸。
最近在希爾費恩科王國的東方和北方時常傳出遭到野獸襲擊的報告,報告中的野獸種類跟行為五花八門,有的說是熊;有的說是狼,有時是一隻;有時是一群,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是在較偏僻的地方,而且很少有倖存者。
活下來的人除了身受重傷以外,無一不陷入精神異常的狀況,有人失憶,有人鎮日呆坐在那,還有人一詢問詳細經過就個性丕變,這導致警備隊很難問出有用的情報,儘管有王國醫療學院新設立的心理科醫師協助,還是不好取得實質進展。
而另一方面現場的狀況更是詭異,彷彿遭受天災般慘烈,據說連要數人合抱的大樹都被攔腰打斷,尋常野獸根本不可能辦到。
雖然現在消息還沒有流傳到一般民眾,但是醫療學院已經有人在傳這是來自深淵的怪物所為,或是遠古的詛咒什麼的。
「……要說詛咒的話,我這邊的比較像吧。」沃倫喃喃自語中,馬車漸漸駛向熙來攘往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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