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
——我們之間沒有一張合照,而你一直活在我的記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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籃球場上,青春洋溢。女生的加油聲,男孩們的呼喊,在曾以喬眼裡就是兩個字。青春。
那是體弱的他無法擁有、體會的。他們如此的飛揚跋扈,卻又能肆意揮灑。特別是當打球的男孩子裡有那位的存在時。平常站著便是鶴立雞群般的存在,而如今在近午陽光下的他,總感覺比平常更耀眼。
曾以喬抱著手中的作業本,停下腳步。只見那個人靈活地運著球,閃過圍追堵截的人。就好像沒人能攔住他前進的腳步般,單手托球,輕鬆起跳,將籃球送了出去。籃球離了他的手,劃了道弧線,不偏不倚,落進框裡。
瞬間歡呼聲更大了,還夾雜了幾個女孩子的尖叫,喊著那人的名字。
「進了進了!」
「呀啊!洛今南!」
曾以喬避開了他望過來的目光,抱緊了手中那厚實一疊的一整個班級的作業本。去教職辦公室得穿過操場跟球場,看到他打球也實屬正常。鄰近中午,日頭正大著,曬在小臂上隱隱有些發疼。但曾以喬只是低首加快了腳步。
假裝沒瞧見,眼角餘光卻看了千百遍。似乎,他是真的往自己這方向瞧看……
直到教師辦公室前,曾以喬才略鬆了一口氣。洛今南太張揚,比夏天的烈日還讓他心慌。方才他看過來,即使可能不是……或者說,根本不可能是瞧著自己,卻依然讓他下意識的低頭避開了一切可能會對上眼的機會。
有人說:暗戀,是一個人的兵慌馬亂。也有人說,沒有希望的暗戀就是在黑暗裡等著不可能升起的太陽,沒有風,沒有雨,什麼都沒有,寂靜荒蕪。
曾以喬卻是覺得:暗戀,就像一場沒有聲音的暴風雨。讓他慌亂,卻又悄沒聲息。
洛今南略撥了下被汗浸溼的瀏海,看向那瘦削又筆直的背影,很快的進了教職辦公樓。他嘖了一聲,還未開口,身邊的同學就勾著他的肩,湊上來說:「你看吧!班長就是不願意瞧你呢!不覺得他太傲了嗎?就算是成績好到頂天了,也沒必要這樣啊!是說阿南你不過是輸他幾名而已,下次越過他拿個第一,絕對能打擊到他!」
「無聊!」洛今南嗤了一聲,不忘給了勾著自己肩的那位頂了一肘。
不意外的聽到一聲痛呼:「嗷!」
另一位同學耍帥似的單指轉著籃球,再將球夾在腰側,擦了擦流到下巴的汗,呵了一聲。「班長才不是那種恃才傲物的個性。之前我大著膽子去請教他,他還輕聲細語的把題目講解的很詳細!」
「哎唷,真的還假的啊?是說你居然也會去找人問問題了?」
「不然呢?又不像你有幾百幾千萬隨便繼承,老子可沒有。再不把成績提上去,我不只要被取消零用錢,還得被送出去國外!待在這不好嗎?去國外可累了!」說著拿起毛巾拋給洛今南,再從袋子裡抽出自己專用的毛巾,擦著汗。
「喲,看你說的實慘,要不要在地上寫上大大的一個慘字,咱兄弟一場,我們接濟你好了!」說完幾個男孩子們便一陣哄然大笑。
「吵死了!」洛今南吐了口氣,說道。於是眾人立刻乖乖閉口。看著洛今南一臉不爽快地去洗手台那,原本一起打球的男孩們便開始嘰嘰喳喳議論起來。
「欸,我覺得啊,搞不好咱班長就是暗戀南哥!」一開始說要打壓班長的那位忽地說了。「上回我瞧甩他看南哥的眼神啊,哎喲!那叫一個深情哦!」
「少來了你,你眼神一向不好!」
「可是南哥好像對他沒感覺啊,南哥對他也不是討厭,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煩他。」
「態度問題吧?」把籃球當雜技玩的那位說了。「你不覺得,咱班長對南哥以外的人都挺好,但看到南哥不是低頭就是跑。你想啊,這樣的區別對待,南哥會高興嗎?」
「就是就是,南哥這麼帥,班長這樣不就是把南哥當壞人了嗎?」
洛今南把毛巾浸了水,擦過臉之後再把腦袋伸到水龍頭下,沖了一回後,就像狗洗澡後甩水般的把滿頭的水全甩出去。然後聽到了一聲極輕的驚呼。
拿起毛巾把臉再抹一次,看了過去。是曾以喬。
曾以喬蹲下身一邊擦著臉上的水珠一邊撿著地上已經被批改好的作業本。視線完全沒對上洛今南。
洛今南心頭煩躁,抿緊唇,大步走過來的同時把手也擦乾了,幫忙他撿散落一地的作業本。遞過去時聽到了堪比蚊子叫般的兩字。「謝謝。」
靠得近了,洛今南似乎聞到一股好像只有在某些特定場所才會聞到的味道。仔細回想了一下,似乎是有點像醫院裡的消毒水味。
——是說,他身體真的這麼差嗎?皮膚挺白,跟鬼似的,就像這輩子沒曬過太陽。只是現在怎麼好像泛起了很淡的粉色?
曾以喬將懷裡的作業本抱好,很快的瞥了洛今南一眼,一雙幾乎沒什麼色素的唇微動了動,終是又出聲:「頭髮溼別吹風,小心著涼。」說完轉身就跑。
——拎北是什麼會吃人的怪物嗎?洛今南原本消了不少的煩躁又開始唰唰唰地往上竄。
一星期之後。曾以喬安靜地垂首,站在班級導師的桌旁,導師的桌上是一疊散開了的文書。班導是位女老師,教的是英文,極富書卷氣。她輕嘆一口氣說:「倒是不知道你的身世還這麼的屈折。話又說回來,也不是誰都樂意發生在自己身上。文件都辦好了的話,有打算跟班上同學說一聲嗎?」
「不用了,下星期一之後就要離開了,沒這個必要。」曾以喬輕聲道。
回到班上,同學們又在討論此次期中考的雙料冠軍是曾以喬的事。「南哥你都擠到前十了啊!這讓咱們怎麼活哦!」一陣笑聲響起。
「吵死了。」洛今南單手支著臉,看到那瘦削的人默默地走進教室後,心裡的煩躁忽地升到了最高點。
「喂!」他朝曾以喬喊了一聲。「那什麼……班長?」
曾以喬抬眼,隨即眼神一轉,停下腳步。洛今南起身,圍在他身邊的同學正要阻止,曾以喬反而轉身先跑了。
洛今南呆立一會,低罵了句粗話後跟著跑出去了。幾個同學互看一眼,覺得有些不妙,於是有一兩個追出去,剩的便留在班上等等上課時隨便掰個理由,要是他們幾個都沒回來的話。
曾以喬身體不太好,還在調養期間,所以很快就被洛今南追上了。洛今南在往頂樓的樓梯那截住了曾以喬。
「跑什麼?嗯?」洛今南只是微喘,曾以喬被他拉住手往牆上一甩,整個背部又痛又麻。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洛今南發現曾以喬有一種破碎的美感,特別是那雙有些狹長的眼裡開始泛起水氣時。
想起身邊一群兄弟的閒言碎語,洛今南忽地勾起笑。「怎麼,喜歡我?」
曾以喬瞠大了眼。他覺得內心最隱秘的地方就這麼簡簡單單的被揭開,還讓那人看個精光。原本慘白的臉立刻發紅,沒什麼色素的雙唇微顫,似是想說話,卻又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說啊,說你喜歡我啊!」洛今南不知為何,非得聽到他的回答不可。此時,他才發現,曾以喬的手腕,他一隻手掌就能直接握滿。
曾以喬力氣沒有洛今南大,他終是抬頭,看向了洛今南。暗戀,果然就只是一個人的,兵慌馬亂……
曾以喬咬了咬唇,終是開口。「……不喜歡。」
「什麼?」
「我說!」曾以喬的嗓音清澈,比之前幾次都要再明顯不過。「我不喜歡你!」
「……再說一次!」洛今南愣住好一會,咬牙兇狠地說道。
「我、不、喜、歡、你!」曾以喬一字一頓地回應,嗓音比方才還大些幾分。有些狹長的眼角發紅,原先泛起的水氣終是凝成淚,悄然滑落。
洛今南盯著他好一會,鬆了手。一瞥眼,這才發現,曾以喬的手腕已經被他握得青紫。冷靜下來之後,他驚覺自己到底做了什麼,退了一步,正要開口,曾以喬揉著手,轉身一步一步的走下樓梯。
他沉默地走回教室,拿起手帕將被握的青紫的手腕纏住。一切彷彿什麼都沒發生,卻又好像真的發生了什麼。
大概是他倆之間的氣氛太過於詭異,洛今南身邊平常嘻嘻哈哈的同學們都安靜不少。
隔天,曾以喬便請了假。洛今南原本想著要不要去探望下,順便道個歉,卻是被班導留了下來,問了他未來的規劃。
洛今南答完了之後順口問了曾以喬的事,班導只是搖頭。「他說,他住院休養,別去探望他,他需要的是安靜。」
直到下星期一,朝會過後,班導才把曾以喬的事說了個清楚明白。原來,曾以喬是雙親離異,在母親過逝後,因為曾以喬身體不好常進出醫院,才被岑家找到。岑是他父親的姓,他父親現在才把人認回去,也只是做為岑家企業裡繼承人的第二順位備選。
洛今南聽是聽進去了,但此時他也終於明白,原本一份純粹的暗戀情感,被年少輕狂的自己,給弄沒了。然後,他發現,其實自己會煩躁,就是希望他能看著自己。
因為,他也喜歡曾以喬。看著畢業紀念冊上被額外貼上的大頭照,他這才想起。自己的記憶裡一直有曾以喬,手邊卻沒有與他的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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