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離小姐,這是您母親的死亡證明。”兩名護士,從手術室中走出,將死亡證明遞給眼神空洞,神情木訥的落離。
聽到護士的話後,落離的神色變得有些黯淡,眼神中也流露出些許憂傷。
”還是走到這一天了嗎?媽媽......“落離喃喃自語道。
她張了張嘴,眼眶有些濕潤,想哭,卻又發現自己哭不出來,喉嚨就像是被一塊石頭堵住了一樣,發不出任何聲音;想要笑著對眼前的兩位護士表示感謝,卻察覺自己臉部肌肉因長期露出笑容而僵硬,最終也只是面無表情地接過了死亡證明。對於這個結果,她并不意外,只是對往後的人生感到迷茫。
“請問,我可以看一下母親的遺體嗎?”落離頓了頓,詢問道。
“這......”站在落離跟前的護士明顯地流露出猶豫之色,説道:“小姐,您母親死亡的原因較爲特殊,按照醫院規矩是不能夠讓家屬看遺體的,希望您能夠諒解。”
“護士姐姐,是否可以借一步説話?”落離主動拉起護士的手,懇求道。
“小姐,其......”站在與落離交流的護士身後,一位小護士出聲,像是要說什麽非常重要的事情,臉上的焦急、無助之色盡顯,卻被身旁的護士嚴厲的眼神打斷。
“沒問題。”
兩人走到走廊的另一邊,落離從口袋中掏出一個紅包,將其遞給眼前的護士,説道:“您看是否能夠通融一下?”
“呵呵!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自然是沒問題,我讓陳丫頭陪你進去,動作快點,再過一會就有人來收尸體了。”護士不動聲色地接過紅包,掂量了兩下,露出十分滿意的微笑。
“謝謝。”
“小陳,帶落離小姐進去看一下母親的遺體。”
“是。”
姓陳的護士領著落離進了病房,此時,遺體還并未被送到停尸房,只是被蓋上了白布。進入病房後,陳護士識趣地站在一旁,默不作聲,讓落離走上前去查看。白布輕輕一掀,一張消瘦、枯黃的臉露出,即便如此,也依然可以從臉型上看出,躺在床上的女人,在年輕時是多麽的迷人。
“媽媽......”落離站在牀前,輕輕嘟囔著,思緒不禁飄向遠方。
“小姐,您也別太傷心了。其實,按您母親的情況,活著必死了更痛苦。”陳護士忍不住出聲安慰,她實在是有點心疼眼前的這個女孩。明明才18嵗,卻褪去了幼嫩,四處打拼賺錢並借下高額利息的高利貸,只爲得以付醫藥費為母親治病,延長死神降臨的時間。如今,母親死了,身上還有數不清的債務要還,在這個親情已經淡漠、利益至上的世界,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落小姐,其實,任何情況下死亡的遺體家屬都是可以看一下的,醫院裏面沒有這個規矩。”陳護士有些糾結,眼神不敢看向落離。她知道落離被迫交通融費也有她自己的原因,可是剛才的護士畢竟是護士長,在醫院裏面也位高權重,她若是出聲提醒,必定沒了工作。
落離聽到陳護士的話後微微一愣,似乎沒有料到她會說這些話給她,淡然道:“不要緊,這種潛規則已經不算苛刻的了。雖説我口袋裏也沒什麽錢了,但是誰知道我明天還會不會需要用到錢呢?我記得地府裏面好像只收冥幣吧?”
“這......”陳護士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説什麽,只得轉移話題,説著落離母親死亡前的狀況以及一些安慰的話語。落離就站在一旁,臉上始終沒有任何表情,沒有哭、沒有笑,好像將陳護士的話聼進去了,又好像沒聼進去。
見陳護士沒再繼續説話,她輕輕地開口,表示自己想要和母親單獨呆一會,希望她能夠出去回避一下。陳護士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便離開了。
落離愣愣地看著母親的遺體,像是還沒有接受這個事實。雖已死去,母親臉上卻已久挂著淡淡的笑容。落離認得,那是,解脫的笑容。曾經,在從“牢籠”中逃出來後,母親也露出過這般的笑容,慶祝她們逃出生天。一時間,落離五味雜陳,明明心中有著許多話想説,卻又好似無從説起,最終,只是點了點頭,輕聲道了句:“但願你我,來世再會!”
落離小心翼翼地將白布再次蓋好,眼神緊緊盯著母親的遺體,像是要將她的模樣永遠刻印在心中。
這世間最遠的距離,莫過於,你,在她身邊;她,卻在陰間。
一個年齡約18嵗的女生從醫院走出,眼神空洞,神情呆滯,完全無法融入周圍歡樂的氣氛——她,叫落離。
今天是母親節,街上行人往來無比帶著歡快的情緒,唯有她,顯得格格不入,眉間總有著憂鬱的情感。
“嘩啦啦——”天,仿佛都在為這個可憐的女孩哭泣。
落離默默地走著,臉色異常平靜,再次站在雨中,再次被雨水安慰,再次對未來表達迷茫,不同的是,這次不是在雨中狂歡,而是在雨中尋求來自大自然的安撫。
走到家門前,手顫抖地拿出鑰匙,站在門前猶豫了一會,才將鑰匙插入門鎖,往右轉了一圈。打開門,看著空空蕩蕩的家,與媽媽生活的點點滴滴的記憶瞬間湧入腦海,一時間悲從中來,不是滋味。雖然生活艱苦,但她也一直在努力堅持,因爲她還有活下去的信念。
落離只感覺渾身無力,一進門就坐在平時和媽媽吃飯的椅子上,凝視著與媽媽的合照
,瞬間感覺有些恍惚。
“落離!!開門!!還錢!!”這時,門口傳來陣陣敲門聲。
落離不敢開門,她明白這些催債的人並非是什麼好人,以前在被賣掉的時候看到過太多沒錢還債的女人被人送上達官貴族的床上了。她可是萬萬沒想到自己會有這一天。
“你這賤人,還敢不開門了是不是?”
“碰!”的一聲,落離家的大門被砸開。她本來住的地方就是老區,各種設備也都上年紀了,被壯漢這一砸,馬上就壞了。
在他們進來之前,落離快速地調整了自己的表情,從平靜到悲傷、緊張,再到慌亂,最後定格在害怕、恐懼這個情緒上。
“對不起!陳老大,我錯了!我現在真的沒錢了,可不可以通融一下?我......我一定馬上想辦法還錢。”落離看著被砸開的大門,驚慌道,全身肌肉下意識緊綳,慌亂不已。
“哈哈!還錢?你欠的錢心裏沒數嗎?你是在胡我們吧!”被落離稱爲陳老大的壯漢説道,一邊大搖大擺的走進落離的家,這副模樣就像是在逛自家的後花園似的,繼續道:“真是搞不懂,這年頭居然會有人爲了給父母治病而去借高利貸。該説你是孝順呢,還是太蠢了?”
落離不敢回答,但看著陳老大作勢帶著手下的小弟走進她家,心中有些不甘。她站了起來,朝著他們走去,企圖將他們擋在門外。
“啪!”清脆的玻璃碎傳來。
那是媽媽生前唯一拿得出手的東西,落離握緊了拳頭,她記得媽媽説過,那是她外婆和外公留給她的,是一個青花瓷花瓶,雖然如今也沒有心思把花插在裏面打理,但它依舊是這間破爛的房間中最好看的,也是唯一一件裝飾品。
“你!”落離朝著打碎花瓶的家夥狠狠的瞪了一眼,道:“你怎麽可以這樣!”
“啊?”將花瓶打碎的人帶著嘲諷語氣,朝著落離説道:“我怎麽了?不久打碎了個花瓶嗎?我告訴你!你欠的錢可比這個花瓶多百倍不止!”
“我......”
“賤人,你今天要麽還錢,要麽我們把你家裏的東西砸了,把你趕出去,選一個吧!”
“陳老大,能不能再給我點時間?我......我一定會還錢的。”
“已經寬限兩個月了,你到底要拖到什麽時候!”陳老大一臉冷漠,絲毫沒有想要放過落離的意思。一旁的小弟突然凑到陳老大耳朵邊,説了幾句,之間他臉色越來越陰沉,冷冷地開口道:“順帶一提,你已經三個月沒有交保護費了!”
“兄弟們,砸!把所有東西都砸掉,然後把這個賤人拖走!”
”你!你們不能進來,你再往前走......我就告你!告你們非法入侵!“一瞬間,落離似乎獲得了勇氣,朝著壯漢嘶吼。
”砰!“一聲,落離被踢到墻角,口中哇地一聲突出鮮血。
”你還敢反抗了是不是?“陳老大居高臨下的看著坐在地上的落離,眼神不屑道:“呵呵!你報警啊!你報啊!你敢嗎?你也可以試試看,就是不知道,條子來了之後到底是抓誰。”
落離聽到陳老大的話楞在原地,自嘲著,心想:我在想什麼呢!這些事情警察會管嗎?他們敢嗎?怎麽演戲演著演著我就真的把自己帶入傻白甜角色了?
“沒......我回想辦法儘快還錢的......”落離有些害怕,説話斷斷續續的,眼神不敢和陳老大對視。
“大哥,我看著賤女人就是想拖延時間打發我們走。呵!”陳老大旁的手下説道,語氣頗爲不滿,旋即,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朝著癱坐在地上的落離走去。
“大哥,我看要不讓這女人給劉少暖暖床。”男子用手捏起嚇得癱坐在地上落離的下巴,目光細細打量著因害怕而嚇得蒼白的臉,“我看這小妞長得還挺水靈的,相信劉少一定會喜歡。只要劉少一高興,那咱們那個合作不久敲定了嗎?”
“真是個好主意!”
陳老大眼中掠過一絲精光,如今再逼眼前這個賤人也沒用,沒有錢就是還不出,倒不如廢物利用,便説:“那你明天早上好好打扮打扮,我們來接你,至於還錢,只要你伺候的讓劉少開心,自然就不用還了。”回頭對手下説道:“走吧。諒這女人也不敢耍花招,哼!”
催債的人都走後落離呆呆的開向他們離開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直到聽到他們車子離開的聲音,才回過神來,靠在墻邊,呆呆地看著天花板。
“呵呵!我這一生最討厭那些貴族了,高高在上,就算是死!我也不要讓他們如願!”
終於,眼眶中的淚水再也憋不住了。母親死了,沒了前行的動力以及堅持的信念,如今沒錢還債,被找上門,明天就要被送到一個從未見過的人的床上。落離真的奔潰了,小小的身軀已經承受太多,太多了!
落離看著母親的照片,不由得苦笑,冰冷的淚水划過精緻的臉龐。
”怎麽辦,媽媽?我好像真的......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落離扶著墻站了起來,剛想走兩步,就扯到傷口,“嘶”地倒吸一口涼氣,有些踉蹌,趕忙將身體靠著冰冷潮濕的墻壁。她緩緩走到窗邊,想起從醫院回來路上,所有人都洋溢著、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中,與她這冰冷、死寂的家,形成的鮮明而又諷刺的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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