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為什麼,是你這個啞巴!」狹小的空間內王宇曦正對另一名奇醜無比的男子大吼大叫,男子只是縮在一旁靜靜看著他,沒有任何反抗,那醜陋的臉龐讓王宇曦都不願去正視他臉上表情是什麼,只是真誠純淨的瞳仁所投射出的目光,總是能讓王宇曦感到焦慮甚至刺眼。
想他王宇曦要什麼有什麼。
他有錢,只要他願意他可以買下任何地方、任何事物、甚至是任何人。
他擁有傾國傾城的顏值,在這個花花世界如同絕代佳人風華再現,男男女女皆為他傾倒,只要他可以就沒什麼不可以。
但這世界還是有東西……
他買不走、帶不走,那就是他日日夜夜夢寐以求的才華。
明明生在書香門第,自小就在書堆之中長大,家族期待他可以成為一代才子,可他卻偏偏沒有半點天賦,努力專研練字也不過爾爾罷了。
「唔……唔唔唔……」啞巴痛苦地看著王宇曦,想不透為何他恨透了他……
對他而言,有沒有才能根本就不重要。
打從一開始,他就是為了可以接近王宇曦所以才想習字,引來這個書香世子的注意而已,那段他和他學習識字的日子是他一生中最珍貴的時光,但他萬萬沒想到是這種結局。
在啞巴有記憶以來,他便想不起來所有的事,他只記得閻何二字,其他例如生在何處,家裡又有什麼人,腦子裡一片空白,甚至他這副受過祝融的臉,一張像是融化到一半再凝固似的臉,可說是人見人怕鬼見鬼見愁,就算是這樣他也記不起為何他的臉會這樣。
他第一次初見王宇曦之時,便是他最早的記憶。
漫天潔白的冰冷大雪,他一個人在雪地中徬徨無助,躺在冰冷的大地等待著生命慢慢逝去,就要凍死之際是王宇曦向他伸出了援手,從那掌心傳來的溫度讓他從此一顆心便隨了這個人。
王宇曦只是一時興起便收留了啞巴,一個什麼都不會又醜得見不了人的啞巴,把他安置在大宅子裡一處下人們住的偏房。嚴冬,啞巴跟著王宇曦學字,冬日窗外盛開的臘梅正當紅,屹立不搖在潔白的雪地上極為艷麗,隨風飄來的梅花瓣靜靜躺在書桌上,鼻腔內除了濃烈的梅花香之外,還有王宇曦那淡淡誘人的氣息縈繞在身旁,在啞巴的眼中他就是如同蠟梅般的絕色才子,那樣的相伴即便只有一秒鐘……
他都心存感激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可如今不管他如何奮力地比手劃腳想要表達他的意思,對方卻完全視而不見,眼神冰冷地彷彿可刺人骨髓。
王宇曦眼神兇狠冰冷地說道:「你想說什麼?哼、我忘了你是啞巴,沒辦法說任何話呢。」
啞巴只是縮在角落發著抖,一邊顫抖著一邊用手指在地上寫著——
『我可以代筆。』
王宇曦看著他冷笑了一聲,沒想到眼前的啞巴私下偷偷寫的說書居然大受歡迎,不止鄉村鄰里之間,就連王公貴族都爭先恐後的搶奪,明明只是難登大雅之堂的說書冊,卻造成不小的轟動,最後驚動了當今聖上,如今聖上頒了一道聖旨要尋找這匿名的說書人。
明明當初是他教啞巴識字,如果讓世人知曉作者就是眼前的啞巴……
如果讓聖上找到這個啞巴……豈不是會壞了他的計畫……
他一定要得到聖上的賞識,他好不容易找到那麼一絲絲的機會,那唯一可以靠近那位的方法。
沒想到當時隨意興起的一片好心居然招來如此的禍端。
「對、你這輩子就只有幫別人代筆的命,你別傻了,你以為會有誰要看一個醜啞巴寫的說書!」王宇曦瞪大了雙眼滿是不屑,心中不禁怨懟老天為何把天賦給了一個啞巴,優美絕倫的字跡應該是屬於像他這種人的,要當草包的人應該是眼前的人才對,想到這他氣不打一處來便伸手朝他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我才不需要你這個啞巴代筆。」
我是絕對不會讓這個啞巴破壞一切。
「唔、唔唔……」他低著頭不敢露臉不爭氣地掉起眼淚,那是啞巴無聲的眼淚。
他也明白他是啞巴,而且他的長相嚇人,所以此生他只求可以遠遠地看著王宇曦就好。
只是他沒想到,當初那個收留他,教他識字的人現在到底在哪裡……
啞巴怯生生地抬起頭看著王宇曦,一樣是那樣令人傾倒的容顏,但卻和那天溫柔的笑容,怎麼樣都重疊不起來……宛如判若兩人……
此時的王宇曦看啞巴的眼神比那天的冰雪還要冷冽,而啞巴就像處在一場暴風雪之中,但可笑的是他還是像那天一樣朝他伸出手拉著他,想緊緊地抓住依存在他掌心之中的溫暖……
王宇曦見狀一臉嫌棄地甩開他的手,大聲地喝斥:「你幹什麼,真晦氣!」
啞巴見他如此厭棄他,他才終於明白,他大概再也見不到那天的面容了。
王宇曦環顧四週,這間下人用的偏房堆滿了書籍,在這裡可以聞到屬於書的味道與獨特的靜謐感,在這特殊的氛圍化作一條界線,將他拒在一邊的界線,而界線的另一邊則是他如何苦苦追尋都達不到的境界。
「哼……達不到又怎樣?」王宇曦露出了一抹邪魅的微笑,緩緩走到他的面前說道:「你好像寫了不少的作品。」
下一秒,王宇曦便死死地掐著他的脖子,力道之狠是下了十足的殺心,眼眶內的瞳仁瞪得很大,佈滿了血絲他恨毒了他,忿忿地說道:「只要你消失了,這些作品就是我的了,從今天開始,我就是那說書人就由我去面見聖上。而你,不會有人會在意一個醜啞巴的死活,也不會有人發現你。」
王宇曦加強力道使手掌緊緊地掐著啞巴纖細的脖頸,啞巴異常痛苦根本喘不過氣來,他拼命地掙扎,可瘦弱的他哪裡是王宇曦的對手,現如今從掌心傳來的只有濃濃的殺意,不再有任何溫度,甚至連一點點的憐憫都沒有,逐漸窒息的感受讓啞巴快要失去意識,最後他望著曾讓他癡迷的面容吃力地抖動唇瓣,無聲無息的心痛詢問著:
為什麼?
直到這一刻……他還是愛著這個人,他恨不起來,若他可以開口講話他只是想問問為什麼要殺了他……
罷了,或許在那日的雪地……他就應該離世了,他只是多了那麼一點時間……
若有來生……你,王宇曦是否可以不再厭棄我?
王宇曦不知死死掐著啞巴的脖子多久,直到眼前的人似乎已經一動也不動了,他才鬆手,他先是愣了一愣,緩過神去確認啞巴已經沒有任何的鼻息之後,他下意識退後了兩三步。那一瞬間他的腦海中閃過那冬日的臘梅,那時的他是真心地教導啞巴習字,許久他才緩過神來走到屍體旁,面無表情冷冷地呢喃道:「來日倚窗前,寒梅著花未……」
隨後王宇曦望著滿屋散落一地的紙稿,他卻忍不住開始癲狂般的大笑不止。
「這些、這些都是我的了,哈哈哈。」王宇曦笑的猖狂絲毫沒有發現他俊美的臉龐滑落的眼淚。
一切都是那個啞巴自己不爭氣,誰叫他又啞又醜根本就配不上他。
哪是他長的美一點,他還可以考慮玩玩。
王宇曦流下的眼淚有幾分真心還是有幾分假意,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淚水滴落在地上的紙稿逐漸暈染了漂亮的墨跡,而上面就只有這麼一句——
『漫天暮雪飄落在天涯,我心如芳菲 閻何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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