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她還是是太不黯世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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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厭惡的漩渦混雜在掠過身邊的風之中,舔舐著她裸露在外的肌膚,千綹髮絲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狂亂飛舞著,還以飄舞之姿不時抽打著她的臉龐,其中幾撮更是得意忘形的試圖竄入她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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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夠了,彷彿今日世間萬物都在和她作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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惱怒及不悅感夾雜,從心中一路擴展上了眉梢。莉亞不耐的嘖舌,加大了緊握油門的力道,督促著因為上坡減速的車前進的更快一些。還是自己的車單純的多,想要前進就前進,要提升速度也會乖乖聽命,不像那些明明照著指示做了結果卻往往不如己意的工作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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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回去先洗個澡吧,頭髮就明天再一起洗好了,現在的她只想趕緊入眠,寄望夢鄉是否能帶走這纏繞己身的不適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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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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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亞鳴起車身喇叭,試圖警示前方,也意圖警醒自己煩躁的內心──在這種什麼都沒有的山道中,發生意外可不是開玩笑的。然而煩躁感還是使她方才的判斷慢了些許,剎車把手像正投射了她現在的心思般,此時偏偏既沉悶又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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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究竟是誰敢在僅剩交通工具通行的山路上行走在道路中央?以毫釐之差減速閃過人影的莉亞眉頭鎖的更深了,若是小孩子,她已經盤算好要連著今日的各種不悅一起,好好訓斥對方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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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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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亞回過頭,以新生兒姿態蜷縮在地的白色身影隨即映入她的眼簾,倒在路面的人影身旁還敞開著像是一本書的物體,就像是──比方說書的主人因突如其來的意外將之脫手,才會如此敞開在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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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亞緊張的倒抽一口氣,完了,這番光景任何一位路過的通行者看見,所有人一定都會指稱是交通事故現場。她冷汗直流的左右張望,卻只是讓本已乾燥的喉嚨被冷風刮搔的更為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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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她身邊發生的各種事已經足夠不順遂了,莫非她在一天結束之時,還要再多背負一項過失致......莉亞的腦中,思緒如打結的絲線般全糾纏了在一起。唯一能安慰她的是此時並無人經過,使她免去了解釋現況的辛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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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所及,街燈照耀不及之處被車頭燈白光覆上,照亮著地面上一動也不動的人影。長髮蓋在遠比她纖細許多的白皙手臂之上,身著的白色連身洋裝反射著車燈光芒愈發顯眼,投在了莉亞視線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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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女孩子......?她......撞到女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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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對方的瘦小體型來看,要是真的被撞到,很可能會傷的比常人還要更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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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莉亞確定她有即時剎車,也不覺得車身有碰撞物體的感觸,既然如此,這件事應當就與她無關才對,是深夜走在路中央的人自己不慎。既然與她無關,那想必她就這樣離開也沒問題,趕緊回去睡一覺,忘掉今天不好的一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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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歸途的方向望去,提示彎道方向的反光板被照亮,像是在對她訴說著,轉過彎去,箭頭所指方向即是回家的路般,看在現在的莉亞眼中,有著誘人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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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沒有關係......不是我......」莉亞神色茫然的喃喃自語,將車身對向了前方反光牌所標示的路途,潛意識告訴她,就這樣委身於路牌的指引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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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時候直接離開,直接離開的話,後果會......會更嚴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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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團亂的思緒在渾沌的海面上,抓住了刻著肇事逃逸四字的浮木。更何況,眼前可是失去意識的女孩子,她又怎麼能就這樣將對方置於深夜的路中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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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妳......沒事嗎?」莉亞強迫著自己不去思考那最糟糕的可能性,小心翼翼的調過車身朝著人影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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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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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的恐懼感進一步加深,總之先......先釐清現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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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亞用車燈驅散了匍匐在人影身上的黑暗,地面並無沾染鮮紅色彩,緊閉雙眼的女孩子身高看起來不算太高,身穿連身洋裝,裙襬長到幾乎覆住了整雙腳,長髮還算整齊的貼服於身旁,並不像遭受了強烈衝擊般的凌亂散落狀,一塵不染的白色洋裝看起來甚至該說是完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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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看之下,的確不像被物體撞擊過的樣子。莉亞吊在半空中的一顆心因為最糟糕的可能性消失而稍微放鬆,不過這還遠遠不足以做為眼前少女無事的依據。她壯了壯膽,蹲到少女身旁,輕輕拍著少女纖細的肩膀。「呃......妳還好嗎?需不需要我送妳回家,或是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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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仍然沒有意識,不過肩頸稍微顫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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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亞長呼一口氣,將提心吊膽的不安抹去大半。總之先送少女去醫院好了,還是該讓教護車來比較好?不論是哪種,少女的物品先幫她整理起來吧,否則一眼看上來真的像交通事故現場,雖說是整理,她左顧右盼,周圍除了一本書,並沒有看到其他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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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筆記本?」一般筆記本通常較為輕薄,書頁如此厚的她未曾見過,這也是她第一眼以為是書的緣故。此外,與她從小慣用的款式不同,這本筆記簿上方沒有畫格線,就只是將白紙裝訂而成,若將其放大,看起來會更像素描簿的設計。莉亞對著敞開的筆記本伸出手,上方的文字卻停住了她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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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白的頁面上只有一行清秀又略顯稚氣的字跡,倒是十分符合眼前少女的印象,莉亞略帶疑惑的注視眼前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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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天川橋看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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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川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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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亞知道這個地方,就在距離她家不遠處。這條山道再往上並不會直接進入山林之內,而是會先抵達一大塊地勢平坦的住宅區中,雖說住家密集,但與都會相比,仍舊是貼近了自然不少。天川橋位於此區域中的一抹寬廣綠地,模傲著七夕傳說故事的造景設計而成,不只是七夕節分時情侶的必往之處,即便是平時,更曾經做為夜間觀星的熱門景點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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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有些奇怪,莉亞微微皺眉。她家附近的綠地及天川橋雖然至今猶存,但下方地域的都會區近年來發展迅速,儼然已以不夜城之姿坐落於此區,人造繁華年復一年的驅散了天上燈火,現在早已不會有人為了觀星而特意前往天川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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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少女她究竟是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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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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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不知何時已經恢復意識,待莉亞注意到時,少女所伸出的纖細雙手,已經環在了她的脖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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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本應仍帶些尚未完全消散的夏意微熱,莉亞卻覺得吹拂過身邊的微風,比凜冽的冬風都還要凍入骨髓。微風也稍稍撩起了少女的裙擺,少女腳下純白色的鞋子與她的衣服一樣一塵不染,潔淨到連白色的鞋底都不存在曾沾染任何塵土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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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是少女的雙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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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在膝蓋以下的位置,膚色如同漸層般淡化,逐漸與夜色融為一體,再往下的部分已完全無法看見,只有那雙白色鞋子彰顯著雙腳本應所在的位置。照著兩人的車燈在地面上投出兩人份的影子,但少女雙腳之處則是被光線直接貫過,地面上只留下了裙擺和鞋子的影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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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亞自身也不清楚是對奇異景象的好奇心所致抑或是恐懼感,她無法移開緊盯著少女雙腳的視線,細看之下,純白的一雙鞋並非憑空飄在空中。少女的小腿下沿並不是不存在,只是沒有了色彩,但仍可稍微看見立體製圖般的輪廓在失去顏色之處繼續往下延伸,鞋子正是順著雙腳的線條,出現在本應所在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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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知曉少女並不是沒有雙腳的那種存在後依然無法代表什麼,正常的世界中也不可能存在這種沒有顏色的肢體。莉亞心中慌張的警鐘大作,方才各種不尋常的線索都串連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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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現在正環著莉亞頸部的雙手帶著與常人相同的溫度以及觸感,並不如怪談故事中說的冰冷蒼白,但這完全不足以消弭她心中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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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那種存在的觸感是沒有溫度的,而且還沒有腳,所以少女應該不是......?不不不,但說這種話的人真的實際接觸過那種存在嗎?能這樣保證嗎?莉亞無法動彈,雖然少女雙手僅是輕輕環著她,但在莉亞眼中,她卻感覺到少女雙手如同蟒蛇般絞上了自己的身體,她成為了靜待捕食者宣判到來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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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腦拒絕繼續處理眼前常識無法說明的現象,直接宣告罷工,思考能力也已先行從她身體中逃離。莉亞雙腿一軟,跌坐在路面上,口吐著不成聲的恐懼,雙眼雖還能聚焦,卻只剩下記錄自己最後一刻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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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似乎未注意到自己微微掀起的裙襬,以及明顯為不該為常人所有之物的雙腳,一臉睡眼惺忪的眨了好幾下雙眼,對著莉亞再次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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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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