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冬天的早晨,朦朧的光線透過厚厚的雲層照射在地面上。枯黃的葉子隨着北風翩翩起舞,整個世界都是一副萬物凋零的模樣。
陳雪揹着書包,走進學校的大門。她在同學之間穿行,看着他們口中噴出的白色霧氣,感受着冬天的凜冽。而這份凜冽不僅僅來源於季節的更替,更來源於人心。
“她是個怪胎!”
“長相一般,還喜歡勾引別人的男朋友,真不要臉。”
“她這種人就應該輟學去賣!”
即使離人羣有一段距離,陳雪還是能清楚的聽見同學們的竊竊私語。
一開始聽到這些言論時,她還會感到憤怒,試圖爲自己辯解。但有過幾次被教訓的經歷後,面對同學們的誹謗,她逐漸習慣了。爭辯是徒勞,沒有人能控制別人的嘴。
她和往常一樣來到教室。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發現課桌和椅子都在一夜之間不翼而飛。當陳雪詢問身邊的同學,她的桌椅去了哪裏時,同學們看着她,發出了意味不明的笑聲。
陳雪四處尋找着自己的桌椅。在白色的百葉窗前,她遠遠看見自己的桌子和椅子,竟然被丟進了教學樓的垃圾桶裏。她急忙走下樓去,想趕在清潔工前,從垃圾堆裏把桌椅搬出來。
倒立在垃圾桶裏的桌子上,被難以擦除的蠟筆寫滿了髒話,椅子也被損壞了……無法入座。沒有證據證明是誰幹的,也不知道那些人有什麼目的。面對明目張膽的挑釁,陳雪感到無能爲力。她用力把桌椅從垃圾桶裏拖出來,把它們運回三樓的教室。
上課鈴響了。
在空無一人的走廊裏,陳雪緩慢的前行。“吱呀,吱呀”,桌子腿摩擦地磚的聲音迴盪在每個教室的門外,同學們戲謔的看着她。她打開高二(1)班教室的門,被打斷的任課老師不悅的看了她一眼,頓了頓,然後便繼續講課。
陳雪把桌椅搬到教室,偷偷打量着那個讓她承受校園暴力的魔鬼:校花王美娜,那是一個含着金湯匙出生的“貴族”。王美娜扎着高高的馬尾,擺弄着棕色的假睫毛。她生在富裕的家庭,是年級的短跑冠軍。在這所學校裏,沒有王美娜得不到的東西。
王美娜的男友叫張宇軒。張宇軒和王美娜交往的目的,是想提升自己在學校的影響力。但稱不上帥氣的外表,中等的成績,不高的個頭,讓同學們並不認可他配得上王美娜。在大部分人眼裏,張宇軒更像一個乞丐,依靠王美娜的施捨生存。他試圖通過努力,證明自己對王美娜的付出,對班級的貢獻,對同學的價值。可是即使他成爲了校花的男友,也無法改變大家對他的偏見。漸漸的,他表現的鬱鬱寡歡,但又不想遊離於主流之外。雖然用死纏爛打的方式贏得了王美娜的青睞,但無法獲得他人的尊重,讓張宇軒的內心躁動不安。
讓命運的齒輪轉動的契機,是一次金秋時節的文藝匯演。
原本代表高二(1)班登臺演出的王美娜,因爲大姨媽到訪,不得不放棄演出的機會。而老師卻讓一直在背後默默支持她的張宇軒,代替王美娜參加學校的演出。
張宇軒十分擔心這場表演,他希望可以圓滿完成老師交給自己的任務,可王美娜卻並不看好張宇軒的表演。王美娜認爲,大多數人都是爲了她才參加文藝匯演的,而張宇軒的出現,違背了同學們看演出的初衷。她一度向老師提議取消張宇軒的節目,可是卻遭到了班主任的拒絕。
面對情緒低落的王美娜,張宇軒試圖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的實力,他拼盡全力爲表演做準備,在專業老師的指導下,不分晝夜的練習着。他期待王美娜能在大庭廣衆之下,聽到動聽的歌聲,彌補心中的遺憾。但心情不好的王美娜,拒絕參加校園匯演。不僅如此,她還和張宇軒因爲一點小事,大吵一架,對他不理不睬。
張宇軒並沒有意識到,王美娜說她不去看校園匯演不是一句氣話。直到在匯演當天,站在浪漫聚光燈下的張宇軒,真的沒能在人羣中找到王美娜的身影。只有不認識的同學在臺下搖擺着身體,揮舞熒光棒。隨着悠揚的音樂響起,他不得不拿起話筒,用沙啞的聲音,唱起那首練習了千萬遍的曲子。
所愛之人錯過了他登上舞臺的重要時刻,一切還有意義嗎?迷茫的張宇軒,在黑暗中找不到一個親近的人爲他歡呼。歌頌愛情的歌曲,被張宇軒演繹成了悵然若失的苦情歌。此刻,傾訴愛情的甜蜜也許是逢場作戲,但背後的苦澀卻是弄假成真。唱完歌曲的高潮部分,臺下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接着,張宇軒在伴奏聲中,表演了一段機械舞,現場的氣氛瞬間達到高潮。
演出獲得了成功。表演結束後,張宇軒知道自己已經迴應了老師的期待。在後臺等待謝幕的這段時間,他給王美娜瘋狂發消息,問她是否出席了這次的演出,“你看了我的表演嗎?”他迫切的想得到愛人的肯定,可是現實卻給了他當頭一棒。
那天晚上,王美娜就像失聯了一樣,沒有回覆張宇軒的任何消息。他失落的看着空白的對話框,不斷的爲王美娜開脫:也許是因爲她太累了,所以沒能參加演出。也許是因爲人羣太擁擠了,所以她進不來了呢?戀人的冷漠擊碎了張宇軒卑微的自尊。表演時迸發出的激情逐漸褪去,他感到十分落寞。精心裝扮的舞臺和妙語連珠的表演也無法掩飾,在親密關係中,他有多麼被動。王美娜真的愛他嗎?爲什麼連一句同學之間做表面文章的恭維都沒有呢?
演出過半,很多臺下的觀衆都來到後臺,給喜歡的表演者送花。一個穿着白色連衣裙的女孩走到張宇軒面前。她遞上了一束粉色的玫瑰,微笑着說:“謝謝你的表演,我很喜歡你的歌。”
張雨軒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他試圖迴應對方的好意,壓抑着內心的沮喪說:“感謝你的喜愛,這個節目原本是個舞蹈表演。比起我的演唱,大家可能更喜歡在臺上跳舞的女孩。畢竟舞蹈更加專業,也更優美。我所做的一切,不值得一提……”
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脫口而出這些話,也許他希望有人能理解他的快樂與悲傷。明明是讓人無比期待的校園演出,他卻總是不合時宜的說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張宇軒慚愧的低下頭,接過對方手中的花束,害怕別人看穿他的心事。
“我覺得你唱得很好。只要真誠的面對觀衆,那麼觀衆也一定能理解你的想法。你爲這個節目付出了很多心血吧?”
張宇軒不可置否。他想起老師的託付,自己的良苦用心和全力以赴,不禁默默的點了頭。女孩說的沒錯,他沒有對不起任何人。而功夫不負有心人,他交出了一個令人滿意的答卷。張宇軒看着這位來訪者,她的提醒給了他信心。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是我們學校的新生嗎?”
“我和你是一個班的,我叫陳雪。“女孩對張宇軒說:“感謝你精彩的表演,班裏的每個人都爲你感到驕傲。”
“陳雪”這個女孩就這樣被張雨軒記住了。這次的文藝匯演讓他意識到,自己好像擁有除王美娜男友以外的價值。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而演出結束後的幾天裏,王美娜並沒有因爲沒來看錶演,就對張宇軒表現出愧疚之情。她刻意迴避了一切有關校園演出的話題,通過冷漠的態度,試圖讓張宇軒認清他的地位,迴歸配角。錯位的登臺演出讓他們倆的生活脫離了原本的軌跡,而現在王美娜只想讓兩人重回正軌。如果說這些都還可以被理解爲情侶間的小打小鬧,那麼當王美娜得知,陳雪給張宇軒送花之後,一切都變了味。
“聽說你在後臺收了別人的禮物?”王美娜臉色難看的興師問罪道。
“是她主動來找我的,我們又沒做什麼出格的事。”
“別的女孩特意來找你,你肯定心花怒放了吧?”王美娜看着張宇軒一副“被說中了”的表情,冷笑道,“我還不瞭解你?你最喜歡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了。”
“你這麼說,也要有證據……”
“證據,哼,你對我的山盟海誓呢,這麼快就出爾反爾了?”王美娜被他氣笑了,說,“喲,一個小小的陳雪有這麼大的魔力嗎?好,我決定了。既然她敢來招惹你,那我就要讓她在這個學校生不如死。”
張宇軒看見王美娜美麗的臉上露出怨毒的表情,心中有不好的預感。儘管事情看上去是因他而起,但一切更像是王美娜在自導自演,發泄心裏的不快。張宇軒皺着眉頭,他並不贊同王美娜爲人處世的方式,但他也不知道要怎麼做。陳雪是無辜的,但他不能爲了一個默默無聞的女孩,放棄自己校花男朋友的地位。他猶豫了很久,最終連一句“你到底想幹什麼”都沒能問出口。作爲弱勢的一方,張宇軒一如既往的縱容王美娜的所有行爲。
*
只要倒黴的不是自己,那誰更倒黴,都無所謂。
下課後,王美娜找到陳雪。她的跟班們抓住陳雪的雙手,讓女孩被迫跪在地上。王美娜將一盒訂書釘倒在陳雪頭上,會劃破皮膚的細鐵在陳雪身上留下了傷口,鮮血染紅了白色的校服。陳雪忍不住發出哀嚎,但王美娜聽而不聞。她一邊清理手上的灰塵,一邊拿出相機,訕笑的對着陳雪一陣狂拍。
等她玩累了,便揮手對跟班們說:“我不想再看見她。”在她的一聲令下,陳雪被扔進了三樓的廁所。小團體在教室裏找到了陳雪的書包,把陳雪帶來的便當倒在她的頭上。上課鈴響了,陳雪渾身溼透的被關進了廁所的隔間。
她無法接受肢體上的虐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難道有了女朋友的男生,連和同學正常交往的自由都沒有嗎?王美娜的所作所爲毫無道理。而更讓她不敢相信的是,身爲當事人的張宇軒,竟然眼睜睜的看着這些事發生,無動於衷。她怎麼會喜歡這樣的歌手?現在的陳雪,感到無比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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