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叮叮叮叮叮⋯⋯」觸角一抖,連續的電話鈴聲回蕩在腦海將千毒吵醒,如果可以的話,千毒不想在這個獨屬於她的時間被其他事物侵佔,但估計敢在早上打給她的也就只有她親愛的弟弟了,她只得拿起落在一旁的手機,按下接通鍵。
「姐?」電話那頭響起一把偏中性的嗓音,說出千毒再熟悉不過的一個字。
「下次再在早上九點到下午五點之間吵到我,我就把你做成廚餘肥灑土裡,小逼崽子。」千毒面無表情說出驚慄的話語。
千術對此習以為常,他嬉皮笑臉地回應道:「甚麼肥料,哎呀,姐,你也就嚇嚇別人了,你都說過多少次要殺了我,結果還不是沒動手嗎~」
千毒的面部肌肉開始抽搐,突然覺得不是不下不去手了。
「果然,還是要——」「哎哎哎哎,姐我錯啦,別再扒光我之後丟我在那種地方,求你了啦姐⋯⋯」
千毒那是對這麼皮的千術一點辦法也没有,誰讓他是她弟呢?
千毒長嘆一口氣,她走到廚房拿起加熱壺,邊為自己倒上一杯涼茶邊說道:「說吧,大忙人,打電話過來甚麼事。」
電話那頭,千術聲音中的興奮之情沒有片刻的掩飾:「姐,我來看你啦,就今天,今天⋯⋯晚上左右到吧。」
千毒傾茶的動作一頓,又迅速將杯中倒滿她自製的涼茶。
「你就這麼閒的嗎,不是說至少半年都要忙得像頭狗一樣。」千毒小嘬一口涼茶,沁心的甜漫滿整個口腔。
千術說話的分貝不由自主的提高:「姐,我乃何許人也?你的天才弟弟啊!那種簡單的研究我就用三天就完成啦,這不趁著假期來看看你嗎,哎,姐你不感動嗎,我可是拒絕了一堆人的約會邀請專程跑來⋯⋯」
「不感動。」說罷,千毒又嘬了一口茶,千術的那頭已經是哀嚎連連,當然,是演的。
「以後少來這裡了,你也算半個名人了,而且⋯⋯這裡也不太安全。」千毒的眼幕低垂,將一切情緒盡數掩藏。
「姐~我才不在乎那些咧,我只在乎你——還有我的研究,哈哈⋯⋯至於安全?有姐在我可不怕,姐你會保護你的天才弟弟對吧?對吧對吧?」
「⋯⋯行吧,到了通知我一聲。」
「嗯,之後見啦,姐。」
嘟的一聲,電話被掛斷,偌大的房間回歸寂靜。
將空蕩的瓷杯放回原位,揉了下頭頂兩隻形似耳朵的的軟觸角,千毒查看手機中顯示的時間,決定就不繼續睡下去了,反正「能量」已經足夠,早點完工說不定還能準時去接千術。
千毒走到落地窗前打開功能界面,單向窗圖示是原先唯一亮起的。千毒選擇將窗的窗簾功能打開一半,灑入房間的陽光頓時減少大半,就像百葉窗降下一樣,光格子的排序規律又整齊。
簡單洗漱一番後,她伸著懶腰走到房間角落的衣櫃,從一堆顏色款式各異的衣服中準確挑出一套灰色衛衣,又拿出一條黑色的運動長褲和一雙白色運動鞋,它們有兩個個共通點,那就是它們的花紋都趨近於無,而且表面的布料似乎都是同一種的材質。
在足夠照出千毒全身的大鏡子前,千毒完成了全身的著裝,順便綁了個馬尾。她身上一切異様被衣著掩蓋,就連軟體觸角也被壓在兜帽下,她從一位渾身佈滿改造痕跡的基因改造者成為一位普通人,至少在外表上如此。
硬要說此刻千毒有甚麼異於常人的話,就是她那奪目的天藍色瞳孔吧,但常人會出現在這座城市本身就不正常了,這反倒顯得千毒正常了。
千毒又從衣櫃中翻出一個小型肩包揹上,給盆栽灑了些水和肥料,這才推門走出房間,開始工作的又一天。
一路跨過無數垃圾,穿過殘破的走廊,來到電梯前的千毒按下按鈕,等到她無聊到都開始用手指卷曲自己亞麻棕色的短髮,方才等到簡陋的電梯搖搖晃晃晃上來。
電梯建在大廈的外側,最一開始是建樓時用的工業電梯,爛尾後就被拋棄在這裡,經過改造後就一直用到了現在,這裡的「住戶」都對此沒什麼意見,至少沒死過人,就是⋯⋯
千毒走進電梯,一股強勁的風迎面吹來,若非千毒早早按住,兜帽怕不是已經要被吹飛了。
——因為不是密閉式的電梯,所以會有被被風吹下樓的風險。
千毒對此視若無睹,熟練地按下通往地下樓層的按鈕,然後⋯⋯等待。
面對著電梯門,此時還未黃昏,不刺眼的光打在千毒的左半身,而她的右半身眏著來自睹城的光,其中包含的罪孽,五光十色。
即使夜幕尚未降臨,這座城市的燈光也不曾停歇。
這裡是賭城,一座瘋狂的中立國度,是的,名義上這是一個獨立的國家,雖然連國界都若等於沒有,畢竟這個地方頂天就是大一點的城市,大多數人也叫它賭城而不是賭國,但它仍然有著自己的法律和政府。至於這個國家的立國史,那就是一段瘋狂的暦史了,過程中充斥著的骯髒和血膃,只會比現在的賭城有過之而無不及。
建國百餘載,以財為身,以罪為魂,這個國度迎接無從計算的人流,也用名為暴力的血液剔去弱小者的屍身,權勢者立於通天高樓迷於欲,不凡者奔波逐夢,享樂者迷醉於夜色,一無是處者繼續碌碌無為,或者死去。
這裡甚麼都有,權力、財富、夢想、最好的男人或女人,你能夠在這裡擁有你所能和不能想到的一切;這𥚃甚麼都有,槍械、殖入物、賭博、毒品和XX,你能夠在這𥚃為所欲為、犯下滔天的罪行而讓天也為你赦罪。
這𥚃有最為深邃的罪惡;這𥚃有最為淺白的欲望。這𥚃有無需掩飾的惡意;這𥚃有飽經考驗的善意。這是強者的天堂;這是弱者的墓地。這是最好的城市;這是最壞的城市。
歡迎來到,賭城。
電梯抵達底層,千毒無視髒亂的地上和眾多向她乞討的手,朝著內城區的方向走去。
再一個拐角後,亮光就只存在高樓之上。
千毒在人流中站立不動,她背著光,向上伸的手握成拳頭,像是小孩子般妄想留住陽光的餘溫。
無論多久,千毒仍是留戀陽光的耀目和溫暖。
但拼命想要留住今日的陽光,明天的陽光便不再獨特。
千毒收起手臂,走進陰影,一如不同而又相同的旁人,走入這光怪陸離的「夜晚」。
⋯⋯
「嗶嗶,掃描完成,身份已確認,『灰瑰』,公司旗下海洋部門的B級員工,歡迎來到公司位於睹城的辦事處,請問你需要⋯⋯」「哎駭衛你辛苦啦,去旁邊休息一下吧好不好,這裡有我就夠了。」「但老大你才說要去拉個三小時大⋯⋯好。」「哎,乖。」
一間頗有年代感的洗衣店中,吊扇有氣無力地轉動,用可有可無的微風服務著零星幾個的客人,不知其中有多少真的是為洗衣服而來,或許,全都是?
洗衣店的櫃檯後,高達三米的駭衛讓出還沒捂熱的臨時管理員身份,活動著巨軀搖搖晃晃走出店門,繼續填他的高難度數獨去了。
「喔我親愛的千毒小姐,請問你需要辦理甚麼事務,或是要接委托?你應該早裝個殖入終端免得你要跑來跑去的——喔,呃⋯⋯不裝也挺好的。」擠走駭衛的原「奇美拉」公司賭城分部管理員——混血帥哥加特厘,抓住千毒的手把她剛取回的卡又拿了回來,在他過了頭的熱情下,包括用再刷一次她的身份卡這種沒意義的行為似乎也顯得正常了起來。
「見鬼,這東西怎麼不响的?」
「⋯⋯」從一開始就一言不發的千毒一臉黑線。
加特厘與千毒,帥哥美女的組合,兩人的關係在她成為「灰瑰」的第一天開始,不過是第一次的見面,加特厘開始了對她熱烈追求,處處對千毒獻殷勤,多次請客、約會、一塊看日出後曬太陽,甚至在一次一起出任務後,像受傷的幼獸一樣互相舔舐對方的傷口。
千毒不是一個單身主義者,她擁有正常對異性的渴望。雖然鮮少成為主動的一方,但也鮮少拒絕加特厘的邀約,長達一年的軟磨硬泡後,千毒不再抗拒加特厘的接近,但心中不可見的的高牆,還是使她在潛意識將他拒在臨門一腳。
玫瑰的刺,鋒利依然。
千毒「一臉嫌棄」打掉加特厘的手,面無表情道:「接委托。」
加特厘吹吹被打的手裝得一副很痛的樣子,甩了甩後打開電腦上的一個網站,用滑鼠點了幾下後問千毒:「長、中、短?」「短。」「暗殺、刺殺還是——」「潛入。」「好吧,我們的千毒小姐又一次選擇了潛入~不意外。」
他再拖動並點了兩下滑鼠,電腦旁邊的方形盒子立即吐出一套直接成冊的文件,加特厘拿起文件將它遞給千毒,說道:「簡單的任務,出價也不高能分給你的就更少了,勝在簡單直接,去拿個東西就行。」
千毒逐頁翻閱起文件,邊看邊說:「嗯,我弟弟來這邊了,我明天打算帶他去逛一下,你來不來?」「你是知道我的,我永遠不會拒絕你的邀請,哪怕我會因此死去~」「⋯⋯」
待她看完,就看到加特厘不知道甚麼時候掏出了一杯泡好的杯麵大口嗦起了麵,察覺千毒投來的目光,他將另一桶同樣泡好的杯麵遞給她,似是在問她要不要吃。千毒沒有接受的同時沒有拒絕,而是整桶拿著走出洗衣店後送給了路上一個拾垃圾的人,在對方感激的目光中向著城市的另一頭走去。
千毒走後,本就荒涼的洗衣店更少了一𢇁人氣,畢竟,能在網絡接收的任務,為什麼要大費周章跑到辦事處去接?也就只有千毒這種連殖入終端都沒有的非殖入者要遭這個罪了。
就在加特厘又泡了個三桶杯麵,將第一桶的麵叉起時,一個人影拖著行李箱走入店門。
「她把你的杯麵給別人了欸。」
「呃?」加特厘明顯被驚到,送到嘴邊的麵也不吃了,片刻寧靜後,他以極快的速度吃光整桶的麵和湯,然後抱頭痛哭。
「她不喜歡嗎⋯⋯這麼久我都沒發現,我的麵啊⋯⋯她為什麼不喜歡啊~」
竟然是心痛麵的部分嗎?來人心中疑惑,笑笑口說道:「可能她不喜歡吃咸的吧。」
⋯⋯
嘭,噗,兩道聲音近乎是在同時響起。
一個尖角從的後腦蓋中穿出,一片形似匕首、骨頭材質的銳利薄片從眼眶刺入軟嫩的大腦最終穿骨而出,殺死了這個不知死活的小混混。
駐足觀賞的眾人非常淡然,一個精蟲上腦的蠢貨死於實力不濟,這再正常不過,也和他們沒什麼關係,最多就是今晚他們所到的酒吧或夜店,會多出一個關於傻子的段子、談資或者笑話。
就在千毒走後不久,一個𣁽悟的男人就推著手推車將暴屍街頭的小混混拖走,他是「清道夫」,「清道夫」是遍佈賭城、自發組織的中立單位,日復一日整理著影響街道整潔的死人,同時清理著永遠不可能乾淨的街道,雖然不是強者,但是誰敢攻擊他們,就等著被群起圍攻之吧,沒有了這群真正可敬的人,不知賭城的地下會有多麼的髒亂。
危樓四立,硝煙久不散,陰影中隱藏多少窺探的眼睛。遠離燈紅酒綠,這裡是賭城的月蝕區,被特意劃分出的「不法之地」。雖然賭城本身的法律就約等於無,但那些權勢者總不想自己的產業整天被整到無法運作,堵不如疏,月蝕區就此建立,就如同一個垃圾桶,用來傾倒所有流露於表面的暴力。
早些年,月蝕區長年盤踞大大小小數十個幫派,相對正常的不是沒有,但更多的是罪行累累的殺人犯、瘋子或見機者信念相同而聚集在一起的極惡團體。一個死人,血肉和肉髒被吃掉或販賣,骨頭被做成樂器雕塑,人皮做書做衣服,甚至脂肪都能被收集做成香水或蠟燭,或是出於興趣,或是出於信仰,或是出於利益,一個死人能夠在這裏做到真正的物盡其用。至於活人會經歷些甚麼,盡情想像吧,反正他們的最終歸宿大多數都是成為死人,然後重走一次上面的流程。
至於現在,幫派平均人數更少但數量變得更多,同時大多數的幫派都變得「比較像人」了,行為太超過或規模達到一定規模的幫派都會在某個夜晚中完全消失,像是一隻無形的手,暗中導正著這片腐朽之地。
千毒冷著臉,邊走邊用紙巾擦拭骨片上沾染的血跡和被摸到過的衣服,然後手腕的肌肉劇烈發力,嵌入掌心的骨鋒竟是一點點收回,發出如同弩弦拉動的聲音。
武器改造:掌心匕首,千毒所進行的第二項改造手術,也是她自費的第一次手術。左右手分為兩場手術進行,先是體外培養出合適的骨骼組織,然後在掌心開出口子,連同特殊的肌肉組織一同殖入手腕。除了兩隻手各有半個月不能用以及帳單上的一串零,這項改造完美合適千毒的需求,首先,因為不包含任何金屬元件,她能帶著它作為武器進入需要安檢的場所而不被發現,作為武器更是隱蔽,不影響日常生活,甚至彈出骨鋒時能夠像子彈出膛一樣一𣊬間產生巨大的力度,擊穿一些有著裝甲保護的目標。
炮火聲猛然炸開,附近的一幢危樓上爆起大片的火焰,火焰的內部是碎了一地的混凝土,估計又是哪兩個幫派在掐架吧,千毒不予理會,在拐入一個拐角後,又突然衝出絞住跟在她身後已久的一個高級混混,在對方只能從喉嚨擠出支離破碎的只言片言中將他絞死。這已經是她今夜所殺的第四⋯⋯不,第五個人,由於第三個和第四之間隔了有一段時間,她被暫時的安逸麻痹,這才被人揩了油,想到這裡,千毒突然有就這麼死了可便宜了那貨,鞭屍的想法前所未有的強烈。
搖了搖頭,目的地所在就在前方,她已經能看到對方幫派成員的蹤跡了,任務要緊。
在一個廢墟中,千毒從肩包拿出黑色的面具和手套,通通穿上後成為面具兜帽怪人,就只能從她非常突出的胸肌中分辨性別了。
這不是結束,千毒從包中拿出取出一張小卡片,依次用卡面劃過面具、衛衣、手套、運動褲和鞋子,神奇的一幕出現,只見千毒的身影逐漸消隱透明,她是消失了?不,透明與透明之間依稀可見她的輪廓,這就是為何衣著被設計得如此之素的原因,G-107隱形塗料無法在材料的拼接處和皺褶上完全隱形,想要完全隱形近乎是不可能的任務,但要騙過一些不留神的眼睛還是挺容易的。
將肩包放在原地,千毒繞過外牆門口處兩個快睡覺的守衛,進入了「聖手」的勢力範圍之內。根據資料,聖手是一個以盜竊和搶劫為主的中型幫派,以一間位於月蝕區的廢棄公廠為根據地,這次的任務,便是在聖手的倉庫之中搶走一個精緻的小盒子。
走近工廠主體建築,千毒看到大片款式頗新的車輛停放在工廠旁邊的空地上,考慮到聖手的總人數和收入,這些車應該是贓物的一種。經過幾個打牌的成員之後,千毒終於看到兩個認真巡邏的守衛,守衞全身經過大量殖入,特別是眼睛,千毒敢保證那絕對有檢測溫度的作用,而隱形無法騙過溫度,但千毒依靠敏捷有效的身法成功避開他們的視線,順利通行。
只會依賴裝備的人,可無法為公司的B級員工。
途中千毒遇到一個看著像是睡著了的老人,但就在千毒經過他時,他卻是猛然驚醒舉槍就要朝她開槍,萬不得已,千毒只能在他開槍之前抹了他的喉,然後將他儘可能的藏得隱匿,希望暫時不要有人發現。
千毒依地圖的路線一路潛行到倉庫區,這裡大多是賣不出去的、現今賣不出好價錢或是暫時不能出手的贜物,各種各樣的物品隨性堆放在十多個倉庫上,看得千毒也不淡定了,資料上可沒寫目標在哪個倉庫,好在守備很鬆懈,這為她的尋物工作提供足夠的條件。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千毒先是翻了幾個可能的倉庫,然後逐個翻個底朝天,偶爾有守衛進來檢查,也就是草草查看一翻就退出倉庫,但千毒心中開始焦慮,她可以在這𥚃耗上一整天,但她可不想成為一個不守時的姐姐。
就在千毒檢查的步伐越加迅速之時,遠處有個大嗓門大喊:「老大死啦!」千毒心頭一震,那人的屍體總於是被發現了,而且老大悄無聲息死於暗殺,可想而知外頭的守備會變得何等警戒,好消息是,因為倉庫區距離他死的位置有一段距離,所以這𥚃暫時不會被排查,壞消息是,這裡的遲早也會被排查,她的時間已然不多。
興許是幸運女神眷顧,千毒很快就找到了目標盒子,小小方形純黑盒子,強度超乎想像,至於𥚃頭有甚麼,千毒沒有興趣知道。就在她就要偷溜出去的時候,不遠處工廠的外牆先是傳來混凝土成片破開的聲音,然後是一眾成員的大乎小叫,子彈呼嘯聲不絕於耳,千毒察覺不對,欲要離開所在的倉庫從工廠中脫身,卻已太遲,一個機器拳頭已經轟開倉庫的牆壁。
轟!大量混凝土碎片在倉庫中炸飛,其中一枚擊中逃逸中的千毒,劃破衣服的同時在她的後背劃出一道血線。來人走入他轟出的洞中,看到懸空的盒子和隱身出現破損的千毒,心中已經了然。而千毒也看清了來人,一個全身穿著外骨骼的黑頭髮青年,面部戴著輕薄的護具看不出表情,紅色的外骨骼背部連結有兩條額外的機器手臂,其原生的手臂上也有著外骨骼包裹,無論是機器手臂還是原生手臂手指與手掌的第一個關節的磨損都十分嚴重,毫無疑問,這是一個高手,而且是一個擅長打擊技的近戰高手。
工廠內的人此時也注意到倉庫的異況了,一股腦地向著倉庫方向湧來,現在的情況屬實就是前有狼後有虎,千毒再不走的話,可就要成了餃子饀,沒有過多的猶豫,她轉而向著工廠兩股勢力的中間,也就是工廠的側門所在的位置突破。
「喂,李米走啊!(你別走啊!)」外骨骼青年衝上前去想追趕千毒,卻遭到趕來的守衛和聖手成員一頓掃射,仲使他有外骨骼保護也不能無視子彈,別無他法,他一個衝拳上去將一個倒霉皮打出肉臟殘片,衝入人群四手全開掃出一片血沫。
一路潛行,途中順手解決幾個看到她的敵人,千毒已經看到側門,她沒有第一時間衝出去,而是靠在門旁再三檢查後,一個箭步衝出,直衝側門。
碰!
千毒感覺手臂一涼,她知道自己中彈了,旋即卧倒躲過更多打向她的子彈,一個翻身退回工廠之內。
今天受到的驚喜之多快令千毒無語了,先是任務目標難找到死,然後一個不明的敵人衝著目標而來,現在還有一夥不明身分的面包人埋伏在工廠外,這到底甚麼鬼任務?超展開未免也太多了⋯⋯
不顧得上太多,千毒先是檢查了自己的傷勢,一發標準的電𥔵步槍彈命中她的左手臂上臂,衛衣提供了一定的防彈效果令子彈沒有擊穿,但仍然影響她左手的活動。現在的條件只能先進行急救止血,子彈的事以後再說,千毒從褲袋中拿出一罐小型噴劑,為傷口噴上後,近乎是立竿見影地止了血,隨即啟動手套的攀爬功能,強撐著順著牆壁爬上工廠二層的金屬吊架,現在僅有的兩個出口都無被堵住了,她必需尋找上方的突破。
就在千毒上了二層不久,一群人做著標準的突擊戰術進入側門,在尋覓千毒無果之後深入工廠,聽聲音兩波人開始了掐架,千毒沒有過多逗留,而是開始在二樓開始遊走,很快,她就找到了一個通向外面的陽台。
此時已是黃昏,一束暮光擠過無數建築之間的縫隙,打在千毒的正前方,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它,光卻是穿透了她的手。將閒雜想法甩出腦袋,千毒開始觀察工廠的情況,尋找突破的方法,正門的西方和側門的南方大機率有人堵門,就只能嘗試北方和東方的牆了,選北方,衝過去後翻牆離開,很好,這樣能行。
千毒又留意了一下工廠內的聲音,槍聲慘叫是一刻也沒有停下來過,其中偶爾夾雜人體被重物擊中的悶響,場面混亂異常,千毒不負責解說。廠內的三方勢力打成一片,反而為千毒的逃脫提供了便利,算得上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不對,機器手臂的擊發聲越來越接近千毒了,是生物雷達嗎?
⋯⋯該走了。
千毒不再逗留,撐過護欄輕盈落地,一刻不停地朝著牆的方向前進,以流暢的動作攀上外牆後跳下落在垃圾堆,顧不上有無沾上甚麼污衊之物,她抬頭就要繼續跑,卻見一個人目瞪口呆看著她,表情像是要見了鬼似的。其實這也不怪得他,這快天色昏暗的時候蹦出來一個浮空的盒子、隱約可見的人形輪廓和它手臂上清晰可見的一個破洞,這放誰不被嚇著。
咚,千毒臉上的面具恰好掉落在地,卻見那人一下變得平靜,甚至有點感激?此時千毒也認出那人來了,正是被她贈與杯麵的那個拾垃圾的人。
世界真小。
「啊,你是⋯⋯」正當那人要說出甚麼的時候,兩個士的穿著的面包人聽到此地的異響,正朝著這邊走來,不遠處還有數量不等的面包人,殺死他們絕對是下下策,先不是兩個面包人的素質不是那些聖手的人可以比擬的,單是兩個人正開著對講機大聲說話,要是引起大批面包人的注意可能就夠頭痛的了。
但現在也沒有更好的方法了,正當千毒要殺向兩人的時候,那人似乎是明白了什麼,他用手壓下正要起身的千毒,對著千毒比劃一番,然後盡可能安靜地臨倒在地。等到面包人們走近,只見一個衣著骯髒的人掙扎著從垃圾堆中爬起身,身旁還有一個裝著相對值錢垃圾、改裝上輪子的垃圾桶。
「沒事,就只是一個拾垃圾的跌到了。」一個年齡大些的面包人說道,另一個面包人躍躍欲試地說:「你覺得他就是那個隱形的人嗎?」「不。」
老兵面包人說道:「我打中了他的左手,他的左手沒有任何受傷的跡象,而且特徵對不上,隱形的是個女性,年齡大約是20-25,身高約一米七,三圍是⋯⋯」「得了吧,整天就知道吹牛,甚麼『鷹之眼不會錯過任何情報』,你咋不說我今天穿了甚麼顏色的內褲。」「黑色。」「我去,牛啊,你咋知道的?」「猜的,我又沒扒過你褲子。」「?」兩人一唱一和間走遠,那人也是鬆了一口氣,他對著藏在垃圾桶後的千毒說道:「小姐?他們已經走了喔。」卻是不見千毒的人影,連她掉落的面具都被撿走。
他撓了撓頭,便推著自己的垃圾桶車,繼續撿垃圾去了。
⋯⋯
某個廢墟內,千毒找回了自己的肩包,她先是用卡片消除了眾衣著的隱形效果,然後一股腦將目標盒子和卡片等的雜物全部丟進肩包,深呼吸幾下,她走出廢墟,準備回到辦事處交付任務,卻是見到一個穿著外骨骼的人影堵在街道的盡頭。
「請教了。」外骨骼青年抱了一個禮,然後邁著急促的腳步直直朝著千毒衝來。
沈重的步伐聲一步步逼近,千毒扭頭就跑,可她無法擺脫外骨骼青年的追擊,兩人之間的距離正在一點縮窄,千毒當即爬上一間危樓在樓宇的天台上開始跑酷,外骨骼青年不甘放棄,也以在四手的幫助下爬上樓宇繼續追擊。
某個的天台邊緣後,千毒的身影消失,外骨骼青年直直跳下樓宇,卻是被躲在陽台的千毒摸到了身後。外骨骼青年當即立斷一肘向後揮舞,千毒的身影一晃,出膛的骨鋒僅僅劃花青年的外骨骼表面塗層,而不是如她所願擊穿外骨骼的同時刺中青年的脖子。
碰,外骨骼青年在墜落前穩住身形,砸碎街道大片的磗塊後安然起身,他的機器左手大力揮動,拍飛想要背襲他的千毒,這一擊效果顯著,千毒右手在𠄘受這一擊後已是顫抖不已,短時間無法再有力地揮舞骨鋒。
怎麼,才能勝利?面對這近乎不可能戰勝的對手,千毒想破頭也想不出,但至少得做點甚麼,哪怕沒有任何的意義,也比坐以待斃好幾萬倍。
千毒站在原地沒有挪動一步,她沉著看著外骨骼青年一步一步向她走來,手中的骨鋒一點點收縮。終於,在一個合適的距離,千毒解開肩包轉身將其甩出,外骨骼青年輕嘆一聲,先是一把抓住飛來的肩包,然後側身躲過刺向他的骨鋒,留有拉開肩包拉鏈餘力的同時機械雙手擊出,轟斷了千毒全部的左邊助骨,千毒噴出大量鮮血倒飛,身影淹沒在自己砸出的麈土中。
外骨骼青年從包中翻出目標盒子,正當他要去補刀千毒時,有一個瞬間,他的意識突然與身體斷了連結,然後就是持續的意識抽離,逐漸失去對身體的控制,得虧他下意識替自己注射了神經毒素解毒劑,否則就不僅僅是跌倒這樣簡單的事了。直到此時,外骨骼青年此時才感到手臂上出現一處的疼痛,在他未被外骨骼保護的手臂表皮上,被劃出一道見血的傷口。
有麻痺作用的神經毒素嗎?
仲使身體未完全恢復,外骨骼青年依然以敏捷的身手躲過千毒的斬首,迅速翻身又躲過一擊,青年將千毒猛然踢飛,也是終於看到了導致他中毒的利器。
武器改造:劇毒尖刺,千毒的第一項改造手術。手術後,手前臂的後方會在手肘處額外增生骨刺,並殖入毒線在骨刺的尖端,自動在刺中物體時注入。在被踢飛前的瞬間,千毒用骨刺在外骨骼青年的手上開了個口子,險些就讓他暴斃當場。
只是千毒的狀況也不好到去哪去,她的半邊身子已經將近麻木,一波波襲來、好似永無止境的劇痛更是讓她的步伐踉蹌不已,她站立著的身體完全靠一物支撐,那就是要殺死對方的執念,一如五年前的那夜,用殺意填充瀕死的殘軀去殺!殺!殺!
千毒吐著血,選擇用右手掌心的骨鋒直刺向外骨骼青年,可想而知,這種直接的攻擊無法傷及青年分毫,他直接拍斷了骨鋒,然後用機器手臂作盾硬接千毒的骨刺,一拳向千毒脆弱的頭顱轟去。
千毒的攻勢一一被外骨骼青年豐富的戰鬥經驗化解,這就是結束了嗎?不!
嘭,肉體被利落地切割,從胸腔擴散的劇痛讓外骨骼青年的瞳孔也為之顫抖,拳頭就這麼停在千毒的臉前,靜止不動。
千毒最後的殺着,就是她那從來没有使用過的左手骨鋒。打從戰鬥開始,她就沒有用左手攻擊過,用以誤導對方自己手上的傷讓她的左手不能使用,從而使對方形成「她左手不具有威脅」的印象,最後在一連串的佯攻後出膛這致命的一鋒,直取青年的心臟。
此招應該取下青年的性命了,只是為何千毒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的喜悅了?
她的骨鋒沒有貫穿青年的心臟,而是斜著切開了心臟旁邊的血肉!在骨鋒被射出之前,外骨骼青年一肘頂開了她的手臂導致射偏,令骨鋒從心臟處擦肩而過!
硬實力上的碾壓,讓外骨骼青年成為這場戰鬥的勝利者。
外骨骼青年一肩撞倒千毒,此時的她已經昏迷過去,只能任人宰割。骨鋒被拔出,血液不要錢似的噴湧而出,外骨骼青年快速處理了傷口,拳頭蓄力正要終結千毒,卻被出現在他身後的一道聲音按下了暫停鍵。
「小丑,你在搞甚麼了?」
外骨骼青年想了想說道:「打你條女?(打你女朋友?)」
加特厘露出一口好牙,笑道:「嘿,說話中聽。」
⋯⋯
千毒再次恢復意識之時,已經坐上加特厘的車,她身上的傷已經被簡單處理,但仍然快把她痛昏過去。
「不要動。」開著車的加特厘說道,此時的他已經成了獨眼龍,面色蒼白異常:「我們回家。」
家麼…?千毒遊離的意識下沉,她面色平靜地再次陷入昏迷。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呼嘯的風景嘎然而止,加特厘在某個地方停下車,確保車門鎖上後,拿着盒子走進一處的建築物。
「等我一下,千毒,放心,只是一些小問題,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
「所以,女士,你在雇用了我司員工的前提下,還雇用了包括『鷹之眼』在內的一眾雇傭兵對聖手發起了突擊行動,是嗎?」在目標盒子要被交付前,加特厘笑著問道。
皮膚白皙的冰女皇一僵,沒有𠄘認也沒有否認道:「貴司的員工受到了阻礙是嗎,請代我向她問好。」
加特厘笑笑口不作回應,他提著目標盒子,話鋒一轉:「八代自療藥劑,近乎能使死人活白骨而沒有明顯的副作用,屬於輝煌藥業的實驗性產品,你身邊有人受了重傷嗎?」
冰女皇更加的僵著,但表情還是盡力裝出平靜恭維加特厘:「你的知識淵博,觀察力也非常出色。」
在奇美拉公司的勢力面前,她冰女皇說是一個大點的芝麻,所以即使加特厘的話題明顯有些過分,她也不能表露出絲毫不滿。
加特厘似乎是覺得自己過分了,他將盒子遞給冰女皇:「冒味了,我只是有些擔心⋯⋯」
在冰女皇期盼的目光之中,他將盒子連同其中的空試劑捏至粉碎。
「擔心有人會替你報仇。」
冰女皇心中大驚,剛想呼叫外面的成員支援她,卻發現自己怎麼也說不出話了。
低頭看去,她的脖子至少消失了兩成的體積,聲帶連同氣管一同被截斷,血流成瀑布,她無力癱倒在地,拼命用手捂住不可能止上的傷口,眼中的高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一代未來的䲷雄,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在骯髒的地板上,死得毫無意義,死得毫無尊嚴。
「哎,又破了戒。」加特厘咀嚼著口中血肉,反覆咬斷的氣管脆響不斷:「只要不被千毒看到,應該沒關係的吧?」
咕嚕一聲咽下嘴中物,滿嘴血跡在昏暗的燈光中映著妖豔的紅,此時的加特厘是如此的非人模様。他舔舔牙齒,對冰女皇死不瞑目的屍體說道:「抱歉啦,但有人對你很不滿啊。」
加特厘哼著歌走下樓,然後開始了屠戮,很快,慘叫和鮮血大量湧現,有人察覺到不對想要溜走,卻是被守在外頭的駭衞有一個算一個全部用動力錘砸成肉沫。
冰雪幫的大門打開,渾身是血的加特厘走了出來,身後滿是出血致死的屍體,宣告又一個幫派的覆滅。他叫駭衞自己回家去,然後上車載著千毒繼續往她家開去,不大的車內載著一個血人和傷患浩浩蕩蕩出發,就是加特厘發覺自己好像忘了些甚麼,但願是不重要的事吧。
他哼著不著調的歌,打道回府。
⋯⋯
月光幽幽,人聲鼎沸,千術站在站台風中凌亂,他有十分甚至九分的頭痛,看來他姐的傷真的很嚴重。
好在,先他一步的上司來接他了。
⋯⋯
賭城某條人煙稀少的小巷,一隻老鼠爬近一塊「鐵疙瘩」,嗅一嗅能不能吃,然後被被揮動的手臂驚走。
「⋯⋯怪物啊。」
鐵疙瘩正是外骨骼青年,遍體鱗傷的他癱坐於此,生命無比的接近終結。此時的他左手扭曲得不成人形,機器雙手連同外骨骼大面積凹陷和破損,最要命的是,他丟失了將近三成的臟器,剩餘的也在時間流逝的過程中逐漸衰竭,如果不是有人想他活著,他絕對看不到今晚的月亮。
「竟然能和他戰至如此,hey,我必須說,我之前對你的評價低了。」
他的身邊蹲著一個高挑的瘦子,表情隱於陰影之下,但亢奮的笑聲卻是暴露出了他的好心情:「嘻嘻嘻嘻嘻嘻,先不說那個,你想得如何了?」
「我不怕死⋯⋯」青年勉強著撐起身子,用逐漸凋零的身軀說道:「但不會是現在,他的事可還沒完,突然死亡的話也就算了,如果有得選,誰會放過活下去的機會。」
「大多數人害怕死亡,不都是有未盡的事嗎。」難得正經了一下,瘦子又開始了狂笑:「又一個ssr到手,嘻嘻,歡迎你的到來,『憤怒』!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小巷內回蕩著惡魔的瘋笑,宣告著又一傳奇的誕生。
今夜的賭城,有人沉沉睡去,有人仍在狂歡,有人就此死去,有人獲得新生,不變的是賭城的罪孽,光耀仍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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