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妻》任務陳默獲得超五星評級。
五星報酬是320個金幣,超五星額外再獲得80個金幣,他總共獲得400個金幣。
任務每提升一級,難度便會翻倍增加,自然,報酬也與難度成正比。
1個金幣可以換現金1萬,400個金幣可以換400萬。
一瓶再生藥劑是199萬,也就是說陳默的女兒至少可以注射2瓶再生藥劑了。
每個人的身體恢復能力都不一樣,以陳默女兒的情況,醫生保守估計至少需要12瓶再生藥劑,若是他女兒身體的恢復效果不佳,那就絕不止12瓶。
也就是說,陳默至少需要再完成5次I級任務,並且每次都能得到超五星評級才能湊齊足夠的錢。
而這次I級任務陳默用了九個小時才從任務裡離開,若以接下來每個任務都能控制在10小時左右來計算,陳默最起碼需要50個小時才能完成接下來的5個任務。
確定金幣已經換成現金打入自己帳上後,臉色泛白的陳默閉上了眼睛,過了約十分鐘後,他驀地睜眼,這才開始去翻他在完成上個任務裡的支線任務後獲得的所有獎勵。
這次的支線任務獎勵與上次給的獎勵差不多。
三瓶初級止痛藥,兩瓶中級止痛藥,三粒加25%好感度的媚情丹。略有不同的是,除這些外,還增加了兩瓶高級止痛藥,能減輕玩家50%的痛感;以及一粒加50%好感度的合歡丹,但這兩種道具都只能在Ⅱ級以上的任務裡使用。
陳默沒給自己多少休息的時間,他確定獲得的道具是什麼後便立刻打開了任務界面。此時任務界面裡Ⅱ級任務已經解鎖,可陳默只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Ⅱ級任務,便選擇了開啟I級任務。
初級任務完成時間是3小時,I級任務完成時間是9小時,那Ⅱ級任務完成時間可想而知。現在陳默最需要的是能最快最方便獲得大量金錢,比起完全未知的Ⅱ級任務,已經超五星完成的I級能更容易掌握。
Ⅱ級任務獎勵肯定不低,但他不保證還能拿到5星甚至是超5星獎勵,如果只是3星甚至是1星的評分,也許獎金也就400個金幣左右,可任務時間卻足足延長了好幾倍,怎麼想都覺得不保險。
而且50個小時最少可拿到2000萬,陳默覺得這個時間可以接受,他完全沒必要繼續冒險選擇更難的任務等級。
所以陳默選擇繼續I級任務。
與之前不同,點入任務選擇後,新出現了一個界面。
他已經完成的《共妻》任務出現在這個界面裡,完成度是100%,星級評分是超五星。在《共妻》任務的旁邊出現一個選擇:
【開始新的任務】
陳默沒有猶豫,伸手便朝「開始新的任務」這個選項上點了下去。
「嘀!」
「任務完成後需五個小時冷卻時間,五個小時後任務更新完畢並重新開啟,請您耐心等待。目前離I級任務開啟時間還剩四小時五十七分。」
陳默深吸一口氣。
退出I級任務界面,回到任務選擇界面上,陳默的視線在初級任務和Ⅱ級任務間徘徊,最後目光在初級任務上定住。
順利的話,也許完成兩次初級任務五個小時就過去了,還能有100個左右的金幣入帳,又不會浪費太多時間,怎麼想都覺得很划算。
這麼想著的陳默把手伸了出去──
「陳先生,您好,我是遊戲客服EE。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一個非常柔和的女性聲音在陳默耳畔響起,他下意識去找尋聲音來源處,卻發現整個空間裡依舊只有他自己一個。
「您是見不到我的哦,我是整個遊戲系統的一部分,只有聲音沒有實體。玩家可以選擇我用什麼聲音來說話。只要您喜歡,我可以變換各種各樣的聲音與您交談。您需要我換一個什麼樣的聲音?」
「不用,就這樣吧。」陳默對此倒沒有特別偏好,只要對方能表達清楚就行。
「好的。」
「找我有事嗎?」完成了三個任務的陳默現在才知道這遊戲也是有客服的。就是不知道客服突然找上他是為了什麼。
「是這樣的,陳先生,您是我們這個遊戲創建以來第一個進行到I級任務並且拿到超五星評分的玩家呢!」
陳默頓了頓,「所以,是有額外的獎勵嗎?」
「可以這麼說呢!我直接和您說吧,您雖然只在我們遊戲裡進行了三個任務,卻已經拿到了一個五星,一個超五星這樣出色的成績,看得出來您已經領悟到我們這個遊戲的精髓了呢。為此,我們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那就是向您開啟特殊通道,讓您越級直接挑戰最難關卡,也就是深淵級的任務。」
陳默聽完卻壓根不覺得這是個獎勵。深淵級?拜託。光是聽到這三個字他就壓根不想去接觸了。難度肯定是恐怖到令人髮指的好麼。
陳默直接道:「我可以換個獎勵嗎?」
EE帶笑的聲音絲毫不改:「陳先生您有沒有興趣聽一聽完成深淵級任務後我們給出的報酬呢?」
陳默不禁挑眉:這倒有點意思了。
「報酬是什麼?」
「實現您的一個願望。」
陳默陷入沉默。
EE繼續說道:「陳先生,我們知道您亟需一筆鉅款去救治您病重的女兒是吧?」
陳默皺眉:「你們在竊取我的記憶。」
EE坦然笑道:「是的。」
對方如此坦然,陳默反倒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是的,通過傳感型遊戲倉,不僅只是能夠單方面匯出遊戲記憶,通過特殊的操作還能從進入遊戲倉的玩家腦子裡竊取他們的記憶。當然,這是國家嚴令禁止的,並且每一部推出社會的遊戲倉必須經過嚴格的檢驗,確保每一臺遊戲倉都被徹底斷除能夠竊取玩家記憶的所有功能。
當然,這些都是能夠面向社會大眾的合法遊戲倉。你玩違法的地下遊戲、通過不法管道進入上了法律黑名單的遊戲肯定要面對各種不利於自己的風險。知道自己的記憶被竊取,陳默像一個普通人一樣本能地反感憤怒,可冷靜下來後,他知道他的反感與憤怒來得太不應該。
明知道這是一個什麼遊戲,還選擇冒險進入的他不是早就決定拋棄身為正常人的尊嚴與權利了嗎?
想通後的陳默深吸一口氣,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他問道:「所以,只要我完成深淵級的任務,你們會出錢醫治我的女兒?」
「是的。」
陳默嘴巴一張剛想說什麼,便被EE打斷道:「陳先生,我知道您想說什麼,畢竟您已經有完成I級任務的經驗,且也知道任務完成的大概時間,您認為自己有在一定的時間內能獲取大筆金錢的能力。可我要提醒您的是,就算同樣是I級任務,也是分難易度的。在您已經完成某個任務的前提下再選擇同等級任務,雖然沒有跨等級的難度高,但難度還是會相應增加,並且也會增加您的任務完成時間。像您這樣一開始就以超五星評分完成任務的,之後接到的任務難度只會是同等級裡最麻煩最難的。並且您也知道,遊戲裡只要出現過的任務不會再重複出現第二次。另外,不管您擁有再強大的意志,從I級任務裡出來後也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精神狀態有點問題了吧,您覺得以您現在的精力足夠應對五個甚至是五個以上的I級任務嗎?所以我真心建議您考慮一下不如直接完成深淵級任務。」
「還有,陳先生,12瓶再生藥劑只是保守估計,恐怕您女兒需要的量遠不止如此。另外,新的身體重新長好之後還需要一段很長的康復時間,這也需要為數不小的一大筆金錢。因此2000萬恐怕遠不夠支付您女兒的所有救治費用。我們可以向您承諾,只要您挑戰深淵級的任務並且順利完成,我們會支付您女兒接下來在醫院裡的所有費用直至您女兒徹底康復出院,您不必再出一分錢。當然,這只是我們的建議,若您不願意挑戰我們不會強求。」
「為什麼?」陳默陷入長久沉默後,問道:「為什麼想讓我挑戰深淵級的任務。」
EE說道:「這不便向您透露。只要您同意,我們會另外再簽一份協議。陳先生,我們可以給您時間考慮,現實時間過去12個小時後您若不答覆,我們視您拒絕這次的合作。」
EE似乎是要離開,陳默趕緊叫住它道:「我可以知道深淵級任務的大概難度嗎?」
EE回道:「我無法回覆您。不過,可以同您說明的是,深淵級任務裡不允許使用任何道具,受傷也沒有自我恢復功能,一切體驗與現實相同。」
陳默又問:「完成的條件是什麼?」
EE道:「只要你挑戰的任務完成度達到100%即可。另外,深淵級任務只有主線任務,沒有支線任務。」
「任務完成時間有規定嗎?」
「沒有。但請您務必要注意:遊戲生活時間達三十年仍未完成任務會被視為失敗強制退出任務,同時不會結算報酬。」
遊戲生活時間三十年算下來,大概是現實生活五到六天。
陳默苦澀地笑了笑,「聽起來倒是挺容易的。」可最簡單的往往才是最難的。
EE道:「陳先生,您需要時間考慮一下嗎?」
陳默閉上了眼睛,他道:「不用,我已經決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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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
遊戲倉開啟,臉色泛白的陳默揉著腦袋坐了起來。
待直讓他犯噁心的暈眩感緩過去後,他才皺著眉看著屋中的一切。
沒什麼特別的,這是他租的房子,小、普通,自和前妻分居後就一直住在這裡,快有三年了。
沒過多久,陳默離開了遊戲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又緩了一陣,幾分鐘後他再次走向遊戲倉。
陳默原以為是營養藥劑已經用完了,可他仔細檢查過後發現營養藥劑的量足可以讓他繼續在遊戲倉裡再待一星期。
那他為什麼會被強制退出遊戲呢?
陳默思忖片刻,再次進入遊戲倉躺好,選擇關閉遊戲倉,可下一秒他便聽「嘀」一聲,傳來提示道:「遊戲倉出現無法修復的重大故障,無法關閉,建議您儘快返廠維修。」
陳默徹底愣住了。
他又試了一次,結果依舊一樣。
我艹!
陳默再無法保持平靜,他再次從遊戲倉裡出來,想盡辦法又試了幾次,依舊沒有任何效果。
就在這最緊要的關頭出問題!
前不久就在遊戲裡,陳默已經簽了客服EE讓他簽的那份電子協議,雙方都覺得沒什麼問題後,EE離開了,然後陳默的任務界面裡出現了特別通道,深淵級的任務選擇項出現在他面前,陳默沒有半點猶豫就點了進去,然後一如既往,眼前一黑──他就該死的被強制彈出遊戲了!
想到這裡,陳默又是一愣。
他想到一個可能性,他不會是被那個叫EE的遊戲客服騙了吧?
可騙他到底有什麼好處,陳默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出來。
畢竟他簽的那份協議陳默仔細看了又看,並未覺得有什麼問題。
他挑戰並完成任務,對方給他結算鉅款報酬,若他在遊戲裡出現什麼精神或身體方面的問題都需要自行承擔,僅此而已。
陳默站在原地想了又想,最後決定打開電腦,試著去聯繫當初找上他並給他寄遊戲倉的神祕人E。
可在陳默打開電腦之後才發現,他當初與神祕人E的聊天信息竟是一片空白,就像他當初與神祕人E的對話只是他幻想出來的一樣。
當然,幻覺是不可能的,畢竟遊戲倉還在他身後,並且也已經有400多萬打到了他帳上。
唯一的可能就是所有的信息都被對方徹底刪乾淨了。
這下陳默真是一籌莫展了。
出問題的遊戲倉他不可能拿出去找人修,這種違禁的遊戲倉一被發現肯定要被收走銷毀的。可他就算想返廠維修也得有地址才行。當初寄來的時候就只有他的聯繫方式,寄件人信息一欄一片空白。
坐在電腦面前的陳默深思良久,最後開始上網搜索自行維修遊戲倉的辦法。
自行維修遊戲倉也是可行的,不過只能修一些小故障小問題,若是涉及零部件替換或是系統方面的問題,只能返廠維修。明顯,陳默現在面臨的故障只能返廠維修。
至此,陳默除了讓自己冷靜下來別無他法。
就是這麼一番折騰,時間已經過去兩個小時,此時桌上的時鐘顯示時間為19:00。
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強烈的挫敗感跟著黑暗一塊襲來,徹底壓垮了陳默的脊梁。
無計可施,只能坐在黑暗中發愣的陳默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按理來說他在遊戲倉裡也都是在睡覺,只不過他的精神一直是活躍的,導致他從遊戲倉出來後精神很不濟,一旦失去最後的精神支撐,人直接就沒意識了。
一夜無夢的人與一夜夢境不斷的人的最顯明區別,前者第二天精神狀態很不錯,後者肯定是哈欠連天。
等陳默再睜開眼時,桌上時鐘顯示的時間為07:00。
他一覺睡了十二個小時。
儘管坐在椅子上睡得很不舒服,一醒來才知道腰痠背痛得厲害。可他還是累得一覺睡了十二個小時,如果不是睡夢中總覺得有什麼在響,他肯定還會繼續睡下去。
陳默原以為是自己的手機在響,可他拿起手機看過一遍後才發覺並不是手機的響動。
到底是什麼在響?還是他在睡夢中聽錯了?
下一刻,陳默把椅子轉了個方向,面向他身後的遊戲倉,可結果依舊讓他失望了,昨晚他睡時遊戲倉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
就在陳默從椅子上站起來欲再去檢查一次遊戲倉時,在他睡夢中就一直在響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叮咚。請玩家儘快前往任務界面進行確認和綁定。」
陳默前進的腳步一頓,臉上閃過一絲震驚。
「叮咚。請玩家儘快前往任務界面進行確認和綁定。」
聲音再次響起,這次陳默終於能夠確認,這聲音是從他腦子裡傳出來的──
「叮咚。請玩家儘快前往任務界面進行確認和綁定。」
陳默用力閉上眼睛,努力在自己腦海裡搜尋,終於,他在自己的腦海裡發現了一個讓他毛骨悚然卻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畫面。
一隻眼睛形狀的圖形隨著他的冥想越發清晰地呈現在他面前,眼睛下方有一條明顯的字體【請確認和綁定您的任務界面以便激活新的任務】
「叮咚。任務界面已確認和綁定。正在生成新的任務。」
叮咚。
新任務正在生成
難度:深淵級
任務名稱:未知
任務狀態:待激活
主線任務:任務內容需玩家主動觸發
提示:此關卡不能使用道具,人物死亡或超出遊戲生活時間三十年為任務失敗,強制退出遊戲,不結算報酬。
陳默退出任務界面,那個眼睛圖形一如既往縮小到一個讓人容易忽略的大小退至角落處。
腳下發軟的陳默在他屋子裡轉了一圈,像是第一次看見那般看著他屋中本該熟悉的一切,最後,他一屁股坐到電腦前的椅子上,怔怔地望向不遠處那個已經無法自行關上的遊戲倉。
陳默終於發現一件事:他並未從遊戲裡退出來。這次任務的場景,就是他熟悉並生活了將近三十年的地方。
他的記憶被竊取,然後被用來做成遊戲場景。
深淵級的難度呢。
原來,現實的生活才是難度最高也最可怕的遊戲任務嗎?
陳默雙手掩面,失聲大笑,笑到最後,眼淚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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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
洗過澡,換過一身乾淨衣服的陳默打開門走出了他租住的房子。
任務始終是待激活狀態,並且也說明了需要他去主動觸發。那坐在屋裡乾等能夠觸發任務的機率實在太小,於是陳默打算走出屋子,尋找能夠觸發任務的劇情。
陳默並未在街上亂逛,他坐上地鐵去了位於城市中心的一家大醫院,他女兒就在這裡。
儘管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被人創造出來的,陳默也還是想去看一看女兒,或者說,正因為是假的,陳默才有這份勇氣去看一眼女兒。
陳默永遠也忘不掉爆炸發生後,他衝向女兒所在的地方,看見被炸沒了半邊身體的女兒滿身是血躺在地上的場景。這是他的噩夢,每次他一想起,就恐懼到只能嘔吐痛哭。
自女兒被送入全市最好也最權威的醫院裡,並且知道女兒的確切情況後,陳默就沒再踏入過醫院一步,只是瘋了一樣想盡辦法去找錢。
這個遊戲做得真的很巧妙,時間線和現實生活完全一樣。這也是陳默自遊戲倉裡出來後遲遲未能發現異樣的原因。
10:30分,陳默來到了醫院,找到了護士站諮詢女兒的情況。
「哦,您是梁橙的父親啊,梁橙目前的情況還算穩定哦。」根據陳默出示的身分證件,確認他就是梁橙的父親後,護士便笑咪咪地對陳默說了上面這番話。
陳默的女兒一出生就隨母姓,在這個年代這是一個很普通的事情,只要父母雙方商量好便可以了。不過陳默女兒到底跟誰姓,陳默的前妻壓根就沒跟他商量過,直接就把女兒的名字給定下了。
對於這件事陳默沒什麼意見,他是梁橙的生父,不管女兒姓什麼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聽見護士的回答後,陳默便道:「我可以去看一看梁橙嗎?」
護士笑道:「可以。梁橙目前還在重症監護室裡,不過她媽媽已經籌夠了再生藥劑的錢,下午就要轉移到肢體再生倉裡進行身體再生了,屆時再想看梁橙就沒這麼方便了。現在我帶您過去吧。」
重症監護室也是沒辦法進入的,要看孩子還需隔著一道厚厚的防彈玻璃。
陳默見到女兒的時候,隔著一道透明的玻璃,看見臉上戴著呼吸器,缺了近半邊身子的女兒像個實驗品一樣無聲無息地泡在藥水罐裡。這樣的畫面當下便讓陳默紅了眼睛。
這樣的場景他已經見過一次,當時就很受不了,心理防線一塌,人便崩潰地哭了出來。這次來之前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當同樣的畫面活生生出現在眼前,他還是接受不了,多看一眼都是煎熬。
陳默頭抵在冰冷的玻璃上,雙手握成拳頭,咬著牙說道:「橙橙,妳一定會沒事的,妳很快就能出來了,相信爸爸,相信爸爸。」
五分鐘後,紅著眼的陳默走出了重症監護室,一眼便看見了站在外頭的前妻梁玥。
「你來做什麼?」梁玥似是知道他的到來,看見他出現並未有什麼特別反應,但是對陳默的態度極其不善。
「四百萬遠遠不夠,你該知道再生藥劑一旦開始使用就不能停止,除非身體完全長好,否則就全都前功盡棄。你現在就應該不擇手段去弄錢而不是浪費時間出現在這兒。我相信寶寶醒來也不會想見一個害她遭受這麼多痛苦的父親!」
「我知道了。」陳默避開了梁玥帶著怨恨看過來的眼睛,他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褪去,說話的聲音輕到沒有半點重量,「我不會再來這裡了。」
說完,陳默抬腳便要走,走過梁玥的時候,忽然聽她冰冷地說了一句:「陳默,拿你的命來換我女兒的命吧。」
陳默一步一步走開,推開走廊盡頭沉重的大門,走向黑暗。
梁玥很漂亮,曾是學校裡最受歡迎的女神,陳默一直暗戀她,卻也清楚自己的平凡從來不敢心存妄想。可是突然有一天,梁玥走過來笑著對他說:「陳默,我知道你喜歡我,你願意娶我為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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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的錯誤選擇付出代價。
不止是陳默,也包括梁玥。
陳默明知道梁玥不愛他,卻還是和她結了婚;梁玥是因為賭氣衝動決定要嫁給陳默,婚後發現所有的一切都和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但是梁玥可以把她因為衝動而做出的錯誤選擇全都怪罪在陳默身上,陳默卻只能把所有的錯誤全都背在身上。
陳默不是沒有做過努力,但他所做的一切在梁玥眼裡連屁都不是。梁玥心裡一直有一桿秤,把他和另外一個人同時放上去,他連對方的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
這個人就是梁玥負氣嫁給陳默的原因。當初校園裡人人皆知的金童玉女,卻最終沒能走在一起。
結婚初期梁玥就在想盡辦法把陳默打造成這個人。為了梁玥,陳默那一段時間活得完全不像自己,甚至連睡覺的方式都被梁玥約束,就因為那個人不是這樣子睡的。可就算陳默再如何咬牙堅持,一個人終歸不可能完全變成另一個人。陳默不論怎麼做梁玥都能挑出一大堆毛病,梁玥對陳默越來越失望,對陳默也越來越無法容忍。終於在女兒梁橙滿三歲的那年,梁玥不打一聲招呼就帶著梁橙搬了出去,不久,一份離婚協議書便擺在了陳默面前。
陳默愛得太卑微,以至於主動權由始至終都不在他身上。
這樣的愛情註定無法長久,一開始陳默是為了愛堅持,後來是為了女兒,當他看到離婚協議書擺在面前的那一刻,他於心底鬆了一口氣。
一場維持了四年的錯誤婚姻終於結束了。
陳默什麼都沒要,只要女兒梁橙的探視權。
正式離婚那一天,陳默問梁玥當初選擇他的原因是什麼?
民政局的長椅上,已經很久沒有心平靜氣與陳默並排坐在一起的梁玥扭頭看一眼旁邊的陳默,又把臉轉了回去。
許是終於能擺脫這場錯誤的婚姻讓梁玥的心氣順了不少,在陳默以為得不到她回答的時候,卻聽她說道:「因為你會聽我話。不像他,我說東他偏要說西,總不愛把我說的當一回事,最後說走就走,從來都不肯顧及我的感受。我就想找一個聽話的,我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就讓他看看,沒有他我也會過得很好很幸福,我就想讓他後悔,後悔當初離開了我。可是光聽話又有什麼用,完全不一樣,怎麼都不可能一樣……」
陳默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兩個人挨得很近,隔得卻十分遙遠。
陳默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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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離開醫院後並沒有回去,而是在街上亂逛。哪裡人多走哪裡,哪裡熱鬧往哪裡鑽。
「主動觸發」這個詞實在太玄妙了,到底應該怎麼觸發,陳默心裡壓根沒底。
遇見梁玥並沒有觸發任務劇情,那是不是與他身邊的什麼人有關?可自與梁玥離婚後,陳默便徹底斷了之前的關係網,過著和從前完全不一樣的生活,手機裡的聯絡人十根手指都數不完。並且他這三年來一直深居淺出,靠著在網上打些零工勉強夠支付女兒的撫養費和維持生活開銷,所以現在他身邊還有什麼人可能是會觸發到劇情的,陳默一時半會兒還真找不出來。
別看陳默現在很是頹喪,他畢竟也是有過一段精英生活的,跨國公司分公司的高層,年薪上百萬,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不過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這是他的前妻想要的。並且她還覺得遠遠不夠,跟她理想中的生活還是差得很遠。
為了梁玥想要的生活,陳默真的是拿命在拚,十分的力氣他花十二分去拚,終於在他們離婚的前一年,陳默的身子熬不住了,徹底垮了下來,他在病床上整整躺了三個月。工作沒辦法繼續了,梁玥對他的那一丁點期望也徹底被磨光了。
或許是婚後的那四年裡他已經把所有精力都耗乾淨了,陳默離婚後的生活與從前就是兩個極端。每天渾渾噩噩都不知道在幹嘛,要不是手頭的錢都快歸零了他都不會想著去賺錢。
反正就是得過且過,能活下來一天算一天。
陳默從白天逛到傍晚,什麼收穫也沒有。華燈初上時,走累了的陳默一抬頭看見路邊有個長椅,也沒多想,一屁股就坐上去了。
陳默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就在陳默掏出手機看時間的同時,又有一個人坐在了他旁邊的位置上。一開始陳默不以為然,畢竟這是個公共場所,椅子也是公共設施,誰都能來誰都能坐下來休息。
放下手機後,陳默的視線不經意往旁邊一瞥,才知道坐在他旁邊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長袖長褲雖完全包住了身子,但從那連布料都遮不住而明顯鼓出的一塊一塊肌肉來看,這人要麼是個健身教練,要麼就是需要整天幹些重體力活的。
目光繼續往上移,不經意間與這個人看過來的視線相對時,這個人笑著對陳默說了一句:「一個人?」
陳默愣了愣。
這人似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下自己的後腦勺,道:「其實我知道你是一個人。我跟了你挺久了,有一個小時了吧,你看著心事重重的,所以一直沒發現我。」
「什麼意思?」陳默不由皺起了眉,「你為什麼要跟著我?」
長得一張憨厚臉的短髮男人急忙搖頭擺手:「你別誤會,我沒有什麼不好的想法。怎麼說呢,就像鬼迷心竅一樣。當時我就坐在餐廳的櫥窗旁邊,你剛好從路邊走過──太奇怪了,明明那麼多人走過去可我一下子只注意到你了,然後不知不覺就一直跟著你了。我問你是不是一個人沒別的意思,就是……就是想問你吃飯了嗎?沒吃的話我請你吃飯吧。」
男人話音一落,陳默的肚子便如實「咕咕咕」叫了起來。
氣氛一度十分尷尬。
陳默這一整天的確沒怎麼正經吃過飯,也難怪這時候肚子並不給他留點臉面地鬧起情緒。
男人頓時笑咧開了嘴:「離這不遠有家餐廳是我開的,我帶你去吧,一定會讓你不虛此行。到了店裡隨便你敞開了吃,絕對不收你錢。」
陳默認認真真看了眼前這人一遍,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男人忙不迭回道:「我叫肖群。」說完,滿臉都是期待地看著陳默。
陳默淺淺一笑,道:「我叫陳默。」
「你店在哪裡?帶我去吧。」
免費的晚餐,突如其來的劇情。
肖群說不遠,轉身他就招來了一輛出租車。
看著一臉無語的陳默,肖群忙解釋道:「上車,快點,我知道你餓了。」
陳默沒說什麼,跟著肖群一塊上了出租車。
光看肖群的樣子,真的很難想像他開的店會是什麼樣子,陳默以為大概是位置比較偏僻的小餐廳、小麵館之類的。等出租車到了地方,陳默下了車站在市中心人來人往熱鬧喧囂的街道上,看著面前一看就知道十分「高大上」的餐廳,陳默不是很確定地問站在他旁邊的肖群:「是這裡嗎?」
「就是這裡。」肖群連連點頭,招呼陳默進去,「進去吧,都快九點半了,你一定餓壞了,到了裡頭隨便你吃。」
陳默有些遲疑。
其實這家店陳默有來過,帶著梁玥和梁橙。第一次來時也不敢多點,隨隨便便吃了幾個菜,就花掉了近一萬塊,好吃是好吃,但結帳時陳默還是覺得心都在顫抖。不過梁玥喜歡,所以他們來過還不止一次。
陳默聽梁玥提過,這家店的老闆是個年輕有為的高級廚師,還拿過什麼世界級的大獎,在世界上都是排得上號的,非常有名。
陳默狐疑地看向五大三粗相貌憨厚朝他笑出一口白牙,怎麼看怎麼不像是一個廚師的肖群,不禁懷疑他是個騙子。騙他進去大吃一頓後半道跑了,留下他面對巨額帳單欲哭無淚。
陳默懷疑的目光實在太明顯,肖群又不是個傻子,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麼。當下就掏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然後向對方說道:「我就在外頭,你來接我一下。我帶了個朋友來。不用特地安排位置,就在我的專屬位置上就行。」
掛了電話後,肖群又笑著對陳默道:「你等一下,馬上就有人來接我們了。」
陳默看著肖群,目光複雜。
打電話時的肖群和面對他時的肖群,感覺很不一樣。
不遠處的餐廳大門很快讓人由裡至外打開,走出來的一個人陳默見過,每個顧客進去他都會出來打聲招呼,以示對客人的重視。他帶著梁玥和梁橙來的時候他也會出現。他就是這家餐廳的吳經理。
「老闆。」吳經理一見肖群便迎了上來,看見一旁的陳默便笑道,「陳先生,原來您就是我們老闆的朋友啊。真是好久不見,快請進。」
肖群一臉驚訝,他對陳默說道:「原來你以前來過啊。可我怎麼沒見過你呢?要不然我們也不會今天才第一次見面了。」
「老闆,非常不巧,陳先生每次帶妻子和女兒來時您剛好都不在店裡。」吳經理笑咪咪地,似提醒肖群一樣說了這麼一番話。
「妻子和女兒?」肖群臉色微凝,他看向陳默,「原來你結婚了啊。」
陳默一笑:「是的,我結過婚。」
「結過婚?」肖群愣了一下。
陳默聳聳肩:「是不是我結過婚你就不打算請客了,那沒事,我先走了。」說罷,轉身作勢要走,下一秒他便被人拽住了手臂。
「別走。我只是沒想到你已經結婚有孩子了,你看著太年輕了。」肖群拽住了陳默的手臂就把人往餐廳裡帶,「我說了會請你吃飯就絕不會食言,你進去,想吃什麼隨便點。收你一分錢我肖群發誓以後就不在廚師界裡混了。」
陳默也不是真心要走,讓他一拽順勢就往餐廳裡走去。
肖群一直把陳默帶到了餐廳二樓的一個小包間裡才鬆了手,他讓陳默坐下後問道:「你有什麼忌口的嗎?」
陳默搖頭,「沒有。」
「能吃辣嗎?」
「可以。」
「那行,我先讓吳經理上些冷盤讓你墊墊肚子,其他的由我來安排。」肖群說完轉身就走了。
坐在臨窗位置上的陳默看著他離去的身影,不禁挑挑眉:剛才不是還說讓他隨便點嗎?
吳經理很快便親自給陳默送上熱毛巾、檸檬水和一道精美的冷盤,並對他微比道:「老闆說你餓了,所以先上冷盤讓您墊墊肚子。」
陳默用熱毛巾擦手的同時,問了一句:「你們老闆幹什麼去了?」
「他在廚房裡。」吳經理笑容漸深,他看向陳默,道,「非特殊情況,老闆現在很少親自下廚了。陳先生您有口福了。」
等吳經理離開,雅致安靜的包間裡只剩下陳默一人後,的確餓得不行的陳默便胡亂塞了好幾口涼菜進嘴裡,末了一口氣把檸檬水喝了大半。
在等待其他菜上來的過程中,坐在窗邊的陳默安靜望著樓下的車水馬龍,投影在玻璃窗上的臉漸漸露出一個自嘲般的神情。
假的就是假的,現實生活中,他何曾有過這樣的殊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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