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這個時代失去星輝的榮光。」
──黑暗中,榮光睜開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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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嚮導編號1413,顧白。今日是哨嚮分發的最後一天,和您有極高相容率的哨兵此時正託管在收容所中。」溫潤的機械女聲從一旁響起,身穿白色軍裝的青年從發愣中回神,「收容所的人員因為不堪其擾,已經檢舉數次,請盡快去領您的哨兵。」
顧白:「……」
顧白有些不確定的眨了眨眼,「雖然我問過了,但這個報告結果是真的嗎?」
「帝國出錯率只有0.03%,嚮導擁有拒絕哨兵的權利。但出於人道考量,我們仍希望您可以先去和哨兵見一次面,再決定是否不進行搭檔。」
顧白聞言苦惱的抓了抓頭髮,蓬鬆的白髮被他弄得更加凌亂。塔內今日比往常吵雜許多,帶著憤怒、憂愁和更多的欣喜。這對於平日裡總是以規律為主的嚮導塔來說,是極為難得的。
帝國每年公布的哨嚮發配日,以大數據去進行演算接著匹配出最合適的哨嚮搭檔。
有登記嚮導需求的哨兵在今天就能知道,自己有沒有可以在戰場上搭配的嚮導;而嚮導則是在今天可以從他們得到的匹配單當中,選一位自己看得上眼的哨兵,接著在為期三年的時間內和對方搭檔。
如果要說的話,就是哨兵和嚮導的開獎日。
帝國沒有強制規定是否一定要進行匹配,沒有搭檔到的哨兵可以到收容所進行治療,而嚮導也是同樣的,如果沒有選擇哨兵就必須在收容所進行義務性質的作業。
顧白的成績是極好的,但他本身精神力過高和一般普通的哨兵難以配對。他已經連續四年拿到的匹配單上都是空白的,到了這幾年那張單子上甚至幽默的出現:「404 not found」的字樣。
他還記得朋友在看到他的匹配單時,毫不留情地大笑調侃他是大齡嚮導。顧白其實也不是不能選擇哨兵,只是和比他低階的哨兵綁定的話就會變成他無法一次替複數的哨兵進行精神安撫,出於利益上的考量,於是帝國便和顧白建議在適合的哨兵出現之前,先暫時不要和任何哨兵結合。
不過今年出現了意外的人選。
顧白在看見他終於不是孤家寡嚮之餘,也發現這個人選好像不是什麼良人。
「請問您還有什麼疑問嗎?」塔中的機械女聲發出了聲音,「如果您願意的話,三十分鐘後就可以去收容所和哨兵進行第一次交談。」
顧白舔了舔唇,塔中央是琉璃的天窗,光線從那處傾漏而下灑在他金色的眸子上。
他的精神體在光中忽隱忽現,調皮得要命追著琉璃落在地上的光點。
「可以接受交談,只是我還是有點擔心。」顧白看著虛空中,「……畢竟這個人,是被冰封了十年的黑暗哨兵呢。」
黑暗哨兵照理說是不需要嚮導的,但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哨兵就這樣出現在他的匹配單當中,甚至這種天生就能自我控制的黑暗哨兵如今在收容所的最底層。
就像是關押重犯一樣,一般的哨嚮是可以直接在塔中見面的,有些狀況不好的才會在收容所但這通常都是在慘況激烈的戰事中才會發生的。
如今戰後已經平息近十年,哨兵已經很少會失控,收容所更像是青春期的哨兵在不穩定的時候會進去調整幾日的地方。
可這個人卻在收容所極高危險的名單當中,甚至發配單上也清楚的記錄他急需嚮導的安撫,可至今沒有成功匹配到任何一個嚮導,在最近一次的匹配中對方還差一點就重傷了要幫他進行精神安撫的嚮導。
看起來難搞又凶巴巴的,而且不知道為什麼資料還遮掩了大半沒有辦法查到他在被收容所冰封之前做了些什麼──至少以顧白的權限是看不到的。
明顯有問題的黑暗哨兵,通常這種站在巔峰的黑暗哨兵個性都有些缺陷,但這個明顯的就是最讓人討厭的類型。
顧白不是不在意,只是……
他又看了一眼名單上的照片,然後下意識的用手指摸了摸那張照片上,該是冷冰冰的表情可這個哨兵……頭上硬是長了一對不適合哨兵該有的東西,毛絨絨的、看起來手感極佳。
「……」
顧白吞了吞口水,從小就喜歡狐狸的嚮導在這個說明文中瘋狂註記這是個極高危險的哨兵面前,可恥的微微紅了臉頰。
最終顧白還是接受了匹配單上的人,但因為危險性的關係官方希望他們見過面後再決定是否搭檔。
這其實不是顧白第一次和哨兵進行搭檔,在更久以前──在他還不是這個「顧白」的時候,他和很多哨兵都有過短暫的搭檔。
顧白有著極高的精神力天賦,這個好處是他可以同時間對複數以上的哨兵進行精神安撫,也可以在戰場上為哨兵豎立極強的安全屏障,只要他在哨兵身邊,這個哨兵近乎就是個無戰不勝的兵器。
「雖然這些在現在這個時代好像沒有什麼用。」顧白坦然的說著,「原來這就是和平啊……」
重生回來後的顧白,知道自己大概出了一些問題。
總共有三件事,第一件是現在用的身體正確來說並不是他的,原以為這像是小說一樣的劇情:他從死亡中回到了過去。但明顯的並不是,他只是重新有了生命,時間依舊前進著。
真正的自己早就戰死在十多年前的戰役中。
顧白在這個身體還十分年幼的時候就逐漸想起上一世「顧白」的記憶片段,但當時這副身體的主人還在,於是顧白便選擇沉睡。而如今掌握了身體,雖然他也曾經想過自己是不是該去聯絡以前的戰友,但顧白從當年的戰事記錄中看見自己的照片被放在英雄忠烈碑上,想了想還是算了。
他不喜歡回憶,只覺得自己像第三者。
「人就是要向前看。」
顧白時常掛在嘴上的口頭禪,年輕的嚮導總是燦爛地笑著。
沒有想要被當作實驗體或是奇觀鑑賞,當年慘烈的戰事沒有人會喜歡回味,已經死去的人再次回到眾人面前得到的也不一定是歡迎。
於是顧白很坦然的就決定讓以前的「顧白」成為歷史洪流中的其中一粒沙。
況且他也察覺到問題,他知道自己是重生的,但對於以前的記憶就像是在觀察著這個人的故事,在回想的時候他很難感受到記憶中的情緒。如同一分為二,顧白在這個身體當中醒來後試著想起以前事情,發現那些過往也真的只是過往而已。
想不起以前的情感,腦中只剩下畫面的記憶,顧白當下其實是蠻失望的。
他失去了所有認識他的人,而這個「顧白」原主在過去的人生中也沒有什麼特別要好的朋友,從塔中出身的年幼嚮導也沒有家人,除了在塔中極高的天賦和作為首席嚮導的光環之外,顧白漸漸地意識到他在這個時代也很孤單。
不過他很快就振作起來,顧白原本的個性就十分擅長社交,於是他在塔中畢業後開始交上了朋友,和上一世一樣接受帝國分配下來的任務,他也逐漸喜歡這個和平的世界。
他不怨恨,也不是特別在意為什麼他會醒過來,但冥冥之中他好像知道自己似乎忘了什麼──可每當他有這個念頭,像水波一樣激起一點點紋路,可很快就又回歸平靜。
好在這個身體的名字也是顧白,雖然偶爾顧白還是會有一點違和感,但他記得這個小顧白從小到大的記憶,面容也和他以前的樣子有八成像,如果不是顧白確定自己沒有任何子孫,他看著都以為這是他兒子。
算了,人生自有出路。顧白自言自語著,收容所很快就到了。
他回過神看著眼前帶著壓抑氛圍的收容所,四周是帶著抑制器的圍欄,還有巡邏的警備機器人時不時經過。
顧白小小聲地自語著:「我的哨兵就在這裡……」
軍鞋落在地板上發出噠噠噠的聲響,嚮導的軍裝偏向簡便易行動,身為塔中這個梯次中最優秀的存在,顧白的胸前也有幾個小小的軍徽。
當然比不上他以前的,但顧白也已經很開心了。
收容所的大廳派出了一個人工AI,人造的機械機體只到顧白的大腿處,無害的小機器人伸出他的機械手臂,禮貌地對顧白行了一個禮。
「黑暗哨兵被喚醒後目前被收容在底層,請跟著我。」
「麻煩了。」顧白好奇的看了眼這個機器人,「收容所今天沒有人嗎?」
「不是的,因為這棟只專屬於這個黑暗哨兵。因為一般員工會被溢出的精神力影響到,所以目前只有最低限度的人員管理。」
顧白原以為他會在進到收容所就看見他匹配的黑暗哨兵,但沒想到他跟著引導的機器人走往了另一個方向。他猜想這個哨兵的狀況應該真的很不好,所以才會被關押在這麼深的地方。
「不會有安全問題嗎?」顧白想了想,「還有限制一個哨兵在這裡,不會有人道問題?」
「帝國並沒有限制哨兵的人身自由,是他簽署自願單在這裡的。」機器人盡責的解釋著,「一般來說從冰封中甦醒的黑暗哨兵本人不會隨意出來,十年來他只醒來過三次,每次甦醒的期間也很少申請外出。」
「原來如此,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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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還沒進到房間內時,他就已經感受到哨兵的精神力。
有些煩躁、焦慮但還不至於失控。只是因為太強大導致於所有人都感到不適,所以連接送都只能由機器人代替,這種壓力應該沒有幾個哨兵嚮導可以承受得了。
「他的狀況比我想像中還要糟。」顧白站在哨兵的房間外面,閉上眼感知著對方的情緒波動,「如果他已經和好幾個嚮導配對失敗過了,那基本上他已經對嚮導失去信任。再加上他精神力極高,冰封的時限也快到了吧?再這樣下去沒有辦法抑制他的暴走的。」
「沒錯,這是他最後一次的匹配,如果再失敗的話那帝國便會將他永久冰封羈押在收容所。」機械聲和顧白說明著,「黑暗哨兵在上一個時代是最好的武器,但這個黑暗哨兵因為有參與到『安撫艙』的實驗,精神力的暴走率大幅提升,若是放任他在外面的話會造成人民危險。目前已半退役,基於對戰士的尊重帝國是經過他的同意才將他冰封在這裡的──他曾是帝國最耀眼的星輝榮光。」
明明是機械的冰冷聲線,但顧白卻是從中聽到了一絲惋惜和淺淡的唏噓。
帝國不是那麼冷血無情的國家機器,雖然這個在大陸中以強大兵力為主的第一大國仍有著眾多獨裁國家有著的詬病,但在戰爭過後民生的狀況已經改良很多了。
在以前這種狀況的哨兵都會直接被捨棄掉,暴走的士兵只能獨自被羈押在收容所中,如果沒有嚮導去進行精神疏導他便會獨自一人慢慢地任由精神圖景崩潰。
那是一種凌遲,對於五感極強的哨兵來說,一直無法清理乾淨精神圖景是一件多絕望的事情?因此很少有哨兵可以從收容所康復出來。
但如今收容所的功用已經從監禁轉變成保護──至少在顧白眼裡,這樣的進步是值得欣慰的。
於是顧白點點頭,他回以一個陽光的笑:「雖然很難,但我會盡力的。」
整個人近乎純白的嚮導眨了眨他金色的眼眸,接著親手打開了黑暗哨兵的房門,裡頭昏暗的光線很快就將他的身影隱沒。
收容所監視的鏡頭只到這裡,哨兵和嚮導在初次面談時他們並不會進行干涉,在放置於匹配雙方的生命儀出現警告之前,帝國都是以放任哨嚮自然結合為主。
以往並不是沒有強制匹配,但這通常都不會達到他們所想要的最大效益。哨嚮之間有天然的吸引力,在長久的戰爭中帝國逐漸地意識到,最強的兵力永遠都來自他們心甘情願的結合。
於是雖是專制為主的國家,但在這裡哨嚮之間的關係倒是比中央塔的匹配還要來得自由──可惜也僅此而已。
顧白踏入這個空間後,首先感受到的是窒息,龐大的精神力近乎讓這個地方變成了真空的狀況,他甚至還能聞到飄散在空氣當中的信息素。
那是一點點的甜味,但分辨不出是什麼味道。
明顯是有使用大量的抑制劑,房間十分狹小,但對於一個哨兵來說這樣的空間反而剛好。
他們的五感太過於敏銳,狹小的環境反而可以給他們安全感。
就像是凶猛但已經被馴服的野獸,牠們擁有強大的力量但只有在被關回自己的籠子時,才能得到真正的休息。
顧白總是對於哨兵有著天然的共感。
也許是因為他上輩子在戰場上為太多哨兵進行精神安撫,他們的情緒都會和他產生共鳴。
所以顧白並不想要放棄這個看起來已經自暴自棄的黑暗哨兵,對方明顯的情緒不穩定,雖然在資料上和現場的狀況來看,他其實都仍是可以控制自己的。
和一般失控的哨兵完全不同,黑暗哨兵對於自己的自我約束簡直就是登峰造極。
如果不是親眼看過這個哨兵的報告,上頭的數值爛得就像是在譏笑著這個哨兵怎麼還沒死一樣,若是一般的哨兵老早就已經自殺了。單單從現場來看,雖然精神力的威壓很重但還是控制得很好,顧白甚至覺得對方是真的不需要嚮導的。
黑暗哨兵極強的精神力對顧白來說不是什麼大問題,顧白對於精神力的抵抗力是極強的,這也是為什麼他能成為首席嚮導的原因之一。
因此他輕鬆的踏入這個已經被哨兵劃分為自己地盤的房間內,接著在昏暗的燈光中輕輕地咳了一聲。
「出去。」角落突然傳出了聲音,帶著陰鬱和冷漠,「又派、嚮導?不噁心到最後、不罷休?」
房內的嗓音沙啞,像是很久沒有說話有著不自然的停頓,但這個聲音依舊好聽得讓人忍不住想要和他交談更多。
顧白的步伐頓了下,但他並沒有因為這冷冰冰的拒絕而止步,反而更進一步地將自己完全踏進這個房間。
房門在身後緩緩地關上,哐噹一聲,哨兵和嚮導就這樣獨處於一室。
黑暗哨兵似乎很不愉快,他發出了嘖的一聲,對於嚮導的不請自來充滿了不耐煩。
顧白組織了一下語言,接著他對著哨兵發出了簡單又直白的邀請。
「羅恩,我能幫你做一點精神安撫嗎?」
明顯地可以感受到對方停頓了一瞬,隨即氣壓更低。
「──滾出去。」
……想當然顧白這個邀請被果斷地拒絕了。
但顧白沒有氣餒,他想了想覺得自己的第一步好像做錯了。確實一個陌生的嚮導主動對哨兵提出精神安撫這種私人的事情,某方面來說已經接近性騷擾,如果是在外面的話光是顧白說這句話就足以讓哨兵對他提告。
不過他們是帝國匹配的哨嚮,匹配度極高,就算不小心順著本能做了些出格的事應該也還好──但顧白反省了一下自己的突兀,接著又主動朝坐在房間內床上的哨兵再近一步。
因為環境過於昏暗,所以當他靠近了之後才發現,哨兵的身上有著大大小小的鎖鏈──難怪,顧白本來還在想收容所的人怎麼就那麼簡單讓他們兩人見面。
他眼前的哨兵可是目前這個收容所中,危險級別最高的代表。
顧白並不想要第一次就和精神狀況明顯已經出現問題的哨兵強行地進行精神安撫,現在已經不是像以前一樣,哨兵需要隨時上戰場。
他們可以有很多的時間,建立最基礎的信任,然後好好的解決精神上的問題。
顧白對自己打氣,他可是經驗豐富的嚮導,要拿下一個黑暗哨兵──雖然他自己也不太確定到底行不行──但他果然還是希望可以和這個哨兵建立一點最基礎的關係。
於是顧白舔了舔唇,嚮導無害的做出示弱的舉動,他對著哨兵微微彎下頭露出白皙的脖頸,全身都放鬆沒有一絲戒備。
這是哨嚮當中,嚮導臣服於哨兵的姿態。
很少嚮導會主動做出這個動作,畢竟他們是整個大陸裡稀有的存在,一個嚮導可以拯救無數個被精神力困擾的哨兵。
但對於顧白來說,他做出這個姿態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畢竟,在他第一眼看見這個黑暗哨兵的照片時,他就知道自己肯定栽了。
「初次見面,我是顧白。很抱歉剛剛說出很失禮的話,因為我終於見到能和自己匹配的哨兵太興奮了,希望你能原諒我。」顧白的嗓子輕柔又帶著夏日中陽光的溫和,「今天外面的天氣很好呢,你想要跟我一起出去散散步嗎?羅恩?」
沒有說要成為搭檔,也不談論哨嚮之間的話題,顧白就像是個單純經過這間看所室的路人一樣對著裡頭已經很久沒有出去曬太陽的人,伸出手發出了邀請。
溫暖又不帶任何一絲絲陰霾,燦爛得和這個房間格格不入,可他又是如此鮮明的站在這裡和縮在角落的人輕快地對話著。
「黑暗哨兵的五感很敏感、很容易不舒服對吧?但只是出去走走是沒有問題的。」
「我會準備你喜歡吃的東西,舒適的衣服和柔軟的鞋子。」
「也能幫你豎立精神屏障,阻擋你忍受不了的噪音、替你疏理不舒服的精神圖景。」
在房間的角落裡,有條蓬鬆的大尾巴不耐煩的甩了甩,過了會他發現那個暖呼呼的嚮導還在原地帶著微笑,那隻手依舊舉在半空中像是在等著他走過去牽上。
「我想這會是一個讓人愉快的下午,對嗎?」
嚮導柔和的精神力悄悄地瀰漫在周圍,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和想要和他接觸的雀躍,冬日雪花的冷香讓躁動的精神力平緩了些。
對方控制精神力的精準度漂亮到像是就算他陷入長夜,被情緒淹沒、被所有人認定不可能再次能喚醒,這個嚮導也能將他從泥沼中拉起。
被精神力觸碰到的黑暗哨兵動了一下,接著一對狐耳聞言緩緩地豎起。
「……──!」
突如其來的,黑暗哨兵的尾巴像是被什麼東西震驚到,它先是炸開了一瞬間的毛,接著又維持炸毛的模樣,僵硬地被自己的主人撈到懷裡。
空氣中尖銳的精神力稍稍地減弱了一些,哨兵沈默了好一陣子後才從角落慢慢地站起,當身高的壓迫感直逼他時顧白這才意識到這個哨兵比他想像的還要高大許多。
這個時候對哨兵示弱,是最好的方式。
所以顧白將視線移開,盡量不刺激稍微鬆動警戒的黑暗哨兵。對方的精神力隨著他的動作增強了一些,甜膩的味道讓顧白有些晃神。
這時他還沒有想到,這重生的人生裡總共有三件事會出乎他的意料。
第一件是他有個命中注定的哨兵,第二件是那個哨兵是個黑暗哨兵而且很強,第三件是那個很強的黑暗哨兵的頭上有一對毛絨絨的狐耳,靠近他的時候還會用蓬鬆的狐狸尾巴纏上他的腰,低沉的嗓子又黏又甜的說著:「我很乖,要親親抱抱舉高高。」
在顧白散發思維的時候,只見昏暗的室內裡黑暗哨兵緩緩地走向嚮導,首先顯露在接近門口燈光下的,是對方身上因為和精神體融合而獸化的狐狸耳朵和尾巴。喀拉喀拉的鎖鏈碰撞聲拉回了一點顧白的注意力。
「你……」
顧白組織出了一個字,但沒有繼續說下去,赤腳落在地上的聲音越來越靠近,垂著脖子的顧白只能倚靠聽覺來感知對方。
但誰知道下一秒顧白被他壓制住,頭重重地摔在地板上,疼痛讓他嘶了一聲而原本壓在他身上的哨兵聽到這個聲音頓了下,按在顧白肩膀上的手有些無措的放鬆了大半。
顧白可以看見哨兵頭上的獸耳向後垂落,一對不自覺飛機耳的狐耳暴露在嚮導的視線內。
哇啊。
顧白發出無聲的驚嘆,然後很不厚道的想著:要命了,太可愛了吧。
明明被壓制在地上是處於弱勢的,但顧白卻沒有什麼緊張的感覺,因為他可以感知到趴在他身上的哨兵對他沒有惡意。
哨兵的視線掃過他全身,有些黏稠、熾熱和難以言喻的興奮,顧白不太確定這是不是因為對方很久沒有看見人──好像也不太對?但總有一種被寂寞很久的小動物纏上的感覺。
「……羅恩?」
顧白試著喊黑暗哨兵的名字,對方現在的狀況明顯不太對勁,但這還在意料之內。
對方的眼神冷冰冰的,因為許久沒打理的尾巴毛胡亂的糾纏在一起,微弱的光線是為了讓哨兵的五感刺激降到最低,但顧白還是看見當羅恩稍微側過頭想要將他看得更清楚、那一絲光落入對方眼裡時,仍舊被激得縮緊了瞳孔。
可能是有點疼。
顧白這樣想著,哨兵的情緒十分強烈,如果是一般的嚮導在這裡的話應該早就軟下腳了,他們的精神屏障沒有辦法抵抗如此尖銳的精神力。
不過顧白只是稍微不適而已,但在一個陌生需要治療的哨兵面前突然豎立起屏障實在是百害無一利,所以他也只是稍微動了下身子,讓自己擺成一個較為舒適的角度。
他試探性的舉起手,看黑暗哨兵有些警覺的立起耳朵,一副警戒的模樣,就連呼吸都有些加重他又將手重新放回地上。
──那一瞬間,顧白竟然從這個哨兵的精神力裡面感受到了失望。
「你、不記得我了嗎?你還、恨我嗎?」
黑暗哨兵輕聲地問著,聲音因為長期沒有開口而走調、甚至有一點顫抖。
面對這個問話,顧白則是露出了一點的困惑。
「我們以前見過面嗎?」
隨著這句話脫口而出,顧白就知道糟了。
因為黑暗哨兵的耳朵和尾巴,明顯地垂了下來,而對方的眼神則是帶著不可置信。
「真的、不記得了?」
「……啊、抱歉……」
顧白有些結巴的下意識先道了歉,他應該是無法回答出對方想要的答案──因為他確實是第一次和羅恩本人見面。
羅恩又細細地用眼睛看了顧白的臉一陣子,他們近得幾乎呼吸都要交纏在一起,雖然顧白是沒有感受到生命危險上的威脅,但這種距離還是讓處於下方的嚮導忍不住紅了一點臉頰。
蓬鬆的尾巴搭在顧白的腿上,有點癢癢的,顧白小心地想要挪一下、讓自己遠離那個不怎麼乖巧一直動來動去的尾巴,但當他一出現想要閃避的舉動,羅恩又會用力的把他壓回去。
力道有點大但不至於讓人疼痛,顧白有些摸不出頭緒黑暗哨兵現在是想要做什麼,羅恩臉上的表情有時會露出疑惑的神情、但在和顧白對上視線的時候又會凝神,最後這些變幻的情緒全都轉化為一個空白的茫然。
像是不懂為什麼顧白不認識他,對他表現出陌生的模樣。
「唔、有點疼。」顧白小小聲的說著,「你可以繼續壓著我,不過能放鬆一點嗎?」
他帶了一點的不好意思,「我的腿麻掉了。」
「啊……」
羅恩這才連忙鬆開他對顧白的牽制,他退開蹲坐在一旁,從門窗外傾漏而下的光線一半落在這個黑暗哨兵的身上。
顧白這才得以看清羅恩的模樣。
緋紅色的髮絲略長遮掩住了他半邊的臉頰,雖然還是沒有辦法看得很清楚但能感受到他正從頭髮之間的縫隙觀察著顧白。
從一開始就十分突兀的東西正立在他的頭上,此時靈活的晃了幾下──那是和髮色同色澤的獸耳,一直都讓顧白的注意力分散的還有此時被羅恩按在懷裡的狐狸尾巴。
顧白從地上撐起來,打理整齊的銀白色的頭髮此時也被弄亂了大半,細軟的髮絲不聽話的塌了部分,原本向上抓起的頭髮垂落了幾縷,頓時讓他看起來年齡小了許多。
他抓了抓自己的頭,後面好像腫了一個小包,摸到的時候帶著鈍痛。
看見顧白的舉動,羅恩平穩的呼吸微微地急促了幾下,就像是小動物一樣因為緊張下意識的心跳了起來。
注意到羅恩狀況的顧白對著他露出了一個柔和的笑。
「沒事的,那個睡一覺就好了。」
羅恩的身體動了下、尾巴被他扔到一旁,他想要再接近顧白但很快又收回了這個舉動,強硬地讓自己固定在原地,好像害怕自己又傷到他。
看起來可憐兮兮的,顧白的視線忍不住向下,對方的尾巴也軟綿綿得好想讓人摸一把。
「你想要摸嗎?」哨兵見顧白對他的尾巴有興趣,主動地將尾巴舉起來。
「我能問為什麼會有這個嗎?」
「不喜歡?」
「啊、不是的。」顧白舔了舔唇,帶了一點點不好意思,「一個大男人這樣說好像不太好,但我非常喜歡哦。」
顧白伸出手,碰了碰羅恩垂落在地上的尾巴尖端。
輕柔的、不帶任何攻擊,甚至還有些頑皮的用手指勾了勾尾巴上的軟毛。
他沒有釋放出嚮導強大的精神力來試探,顧白不想用這個作弊的方法讓哨兵直接產生天性的信任感。
而是用最原始的肢體接觸,告訴著他,請他信任他。
羅恩眨了眨眼,接著主動湊近顧白。
在那對耳朵蹭到自己面前的時候,顧白不爭氣的吞了吞口水──身為一個資深的毛絨絨控,對於真實存在的獸耳,實在是有點無法抵抗。
羅恩的狐狸尾巴擅自動起來,然後將這個嚮導纏在尾巴裡。
「你很喜歡,對吧?那把我領出去。」黑暗哨兵將自己的頭放在嚮導的膝蓋上,「你會幫我梳毛嗎?我喜歡順毛的梳,但如果你想逆著玩也沒關係。」
比起自己主動邀請,聽見對方這樣講更心動的顧白:「……」
羅恩見顧白不說話,便輕輕地問:「所以你願意帶我走嗎?」
羅恩沒有任何抵抗,任由身邊的嚮導撫摸著,眼裡有著別人讀不懂的情緒。
不過很快的他就懶散的將自己靠在顧白的身上。
「不過在出去之前……」顧白猶豫了下,「你知道我是發配給你的嚮導嗎?」
晃著尾巴的羅恩:「你是我的?」
「哎啊?要這樣說沒有錯。」顧白微微紅了一點耳根,「但如果要真的變成你的,我們還有一些事情要做。」
羅恩的尾巴不搖了,他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嚮導。
哨兵和嚮導要組成搭檔,首先必要的是──結合。
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肉體的,如果想要讓一個焦慮的哨兵冷靜下來,嚮導和他之間建立的關係就最為重要。
羅恩是被羈押在收容所的黑暗哨兵,精神狀況是報告上顯而易見的糟糕。
要是想要將這個哨兵安全的從收容所帶出來,顧白勢必要和他結合。
「你會乖乖的,對吧?」
嚮導的手抵在哨兵的胸膛上,手心底下是鮮明的心臟跳動聲,接著他將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哨兵壓倒在自己的身下。
嚮導身上的軍裝已經不復稍早的整齊,他俯下身和死死盯著他的哨兵露出了一抹不好意思的笑。
「不喜歡的話……對不起,忍耐一下吧。」
嚮導將他的精神力展開,暖暖的氣味瞬間濃厚起來,底下的哨兵狐狸毛瞬間炸開、看起來像是被什麼讓他忍受不了的東西碰到一樣想要躲開,應該是十分不適應,但即便如此他依舊沒有反抗。
「你叫什麼名字?」羅恩不自在的想要動動,不過又忍下來,「再和我說一次,我想聽你的聲音。」
羅恩在顧白將精神力探入到他身上的時候,伸出手碰了碰顧白的臉頰。
嚮導沒有躲開他的觸碰,自然地貼上哨兵意外比他冰涼的手,接著他低下頭將唇輕輕地貼上了哨兵乾燥的唇瓣上。
「顧白,我叫顧白。」他這樣低語說著,「接下來請多多指教了,羅恩。」
顧白和羅恩只是先建立了簡單的精神結合。
雖然說是簡單的,但對於哨嚮之間的精神連結這已經極為私密的精神力交纏。但如果要永久的話,仍然需要肉體上的結合。
久違的精神和另一人連結,兩人的匹配度比想像中還要來得高,顧白在弄完暫時的精神連結後,底下被親得嘴巴都粉紅起來的哨兵看起來有些恍惚。
顧白也沒有好到哪裡,吻到中途哨兵像是被精神連結刺激到,開始主動地迎上他的唇,犬齒咬住了他的嘴瓣,有一些癢癢的疼痛但始終沒有弄傷他。
嘴角被咬出了痕跡,單純唇與唇之間的觸碰也讓人心跳不已,顧白輕喘了幾下後才從羅恩的身上起來。
哨兵的獸耳和尾巴都被弄得亂糟糟的,身上的鎖鏈讓他看起來沒有任何可以反抗的力氣,敞開的收容所制服露出對方過於消瘦的鎖骨,羅恩的眼神在渙散了幾秒鐘後才緩緩重新回神。
顧白從兩人建立的精神力橋梁感受到羅恩好像在疑惑著,但又帶著不知道怎麼說明的饜足。
──他到底在迷惑什麼?
從羅恩的臉上看到太多次這個情緒,顧白也忍不住納悶。
但現在也不是讓他可以繼續細想這件事情的時候。
顧白把嘴角的銀絲給擦掉說道:「這樣就可以了,連結已經完成。」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他撐著膝蓋然後伸出手對著他的哨兵,「我們一起出去吧。」
羅恩垂眸,過了會才將手放到比他還要小上一號的手上。
顧白在羅恩的默許之後,牽起了這個哨兵的手,對方身上還有著大量的鎖鏈,那些控制他四肢的限制器應該十分的沉重不好行走,但當顧白將他向前拉時他很輕鬆地就跟上他的腳步。
宛若限制器都只是裝飾,他緊緊盯著顧白和他交握的手,像是專注的看著,但如果仔細觀察他的神情,會發現看似沒什麼表情但實質上他的雙眸餘光裡全是顧白的身影。
專注得讓人有些不安。但被打量的那人此時卻沒有注意到這點。
顧白正忙著替羅恩豎立一道精神屏障,只讓少許的白噪音進入哨兵的五感中,純粹的靜音會讓哨兵感到不安,但一點柔和的噪音可以讓他們適時的放鬆下來。
這是十分細緻的照顧,羅恩在感受到精神屏障的時候又看了一眼顧白,而對方則是正在和在門口等著他的機器人交談,只有朦朧的聲音傳過來。
隱隱約約可以聽見自己的名字,顧白的嗓音清淺又帶有嚮導特有的溫潤,嚮導的軍裝是白色的、顧白的髮色也是白色的、牽著自己的手指也是白皙的。
「你有不舒服嗎?」羅恩聽見顧白問著,他愣了幾秒才抬起頭。
「……沒有。」羅恩頓了下,「但是你不要離開。」
沒有不適應的狀況,可是不希望你因為這樣鬆手。他勾著顧白的手指,話中有話的表達著。
顧白的手上拿著收所容給他的抑制環,這個新制抑制環十分的薄,只需要淺淺一層貼在脆弱的要害處就可以達到控制精神力威壓的效果,在哨嚮之間也被戲稱是「乖狗狗的項圈」。
即便帝國已經將這個抑制環製作到近乎無感但這對於哨兵來說仍舊是一個恥辱的標記。
無論如何,被牽制住都不會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情。
當羅恩從靜音室出來視線先是落在那個抑制環上,他原本下意識想露出鄙視的神情但抬眸時頓住,因為站在他面前的顧白面露著抱歉的表情。下一秒這個黑暗哨兵改變了策略,過於明顯地故意垂下耳朵,身子拖著笨重的限制器喀拉喀拉作響、小範圍移動開始往顧白身上湊過來。
就像是意識到出門但要被牽著項圈的寵物,不反抗但委屈巴巴的想要安慰。
比哨兵還要矮上一顆頭的嚮導無比自然的將他的哨兵抱住,然後試探性的在對方的頭上輕輕地摸了摸。
「我能幫你戴上嗎?」顧白詢問著他懷裡的哨兵,「可以的話我希望今天就把你帶回去,收容所的環境不是不好,但我覺得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想要儘早替你進行治療。」
羅恩沒有回話而是抬起一邊的眼睛,綠色的眸子裡帶了點異樣的粉色,那是哨兵因為精神力失控而產生的後遺症。
但並不難看,反而襯著羅恩的眸色更加漂亮。
顧白見羅恩只看著他,也跟著歪了下頭,像是在用眼神詢問著。
「你想幫我戴上?」
「對,我很想要、很希望可以幫幫你。」
「喔……」
過了一會羅恩收回了一直盯著顧白的視線,在一旁閃爍著警戒燈的機器人監視下,緩緩地後退一小步接著彎下腰在顧白的面前露出他毫無防備的脖子。
因為長時間沒有光照,羅恩的膚色比一般人還要來得蒼白,和顧白那種天生的象牙白不同,是有著一種病態的美感。
烈紅的髮絲被顧白輕柔的拂開,明明說話和肢體動作都因為剛從冰封中出來還有些不協調,但顧白還是感受到這個哨兵──在和他賣乖撒嬌。
這樣想是不是有點踰矩?
顧白先是不確定的想著,他動作停頓了下引起了哨兵的注意。
羅恩將臉頰往顧白的手上蹭了兩下,溫熱的狐耳擦過手心,就像是隻大型狐狸一樣用肢體接觸在表達著情緒。
「你不想嗎?」
什麼想跟不想?顧白被對方弄得心癢難耐,晃神一瞬只覺得手感簡直好得不得了。哨兵的腦袋還在他的手心上,對方動了動然後把下巴放在上頭,眨了眨眼和顧白對視著。
看起來乖得要命,如果不是對方身上還有一堆限制器,顧白就覺得黑暗哨兵只是隻黏人的家寵。
真的很想擼一把,顧白深吸一口氣最後還是忍耐住自己的衝動。
「抱歉,如果不舒服的話可以和我說。」顧白把羅恩的下巴稍微抬高,手指靈巧的將抑制環繫上,黑色的標誌物貼在黑暗哨兵的脖頸上。
「之後你的控制權是在我這裡,但基本上我不會限制你什麼除非你失去理智。」顧白和羅恩細細地講解著,「這個抑制環主要是會注射鎮定劑……和電擊。但不會危害到生命只會讓你失去行動力。」
「等你的精神狀況達到正常標準後就可以拆下,這陣子再麻煩你忍耐一下了。」
羅恩低下眸,摸了下這個像是項圈的東西,接著他主動地將自己靠向比他矮上一顆頭的嚮導的肩膀上。
軟軟的髮絲落在臉頰旁邊,原本還想要多說些什麼的顧白愣了下,而黑暗哨兵則是用著他低沉的嗓子回應著。
「我不討厭而且會很乖,所以你要摸摸我。」
如同三歲小孩的玩笑發言,羅恩還拉長了音,貼在顧白的耳邊又說了一次。
「很乖的,所以你不要不見。」
彷彿當初在收容所從冰封中醒來,狠狠地用精神力碾壓要替他精神疏導的其他嚮導──那個凶狠的黑暗哨兵只是眾人過於疲憊出現的幻影。
如果硬要說的話,從監視器中看見這個畫面的看守者們,更加覺得現在眼前的畫面是場夢。
存在於收容所近乎困擾眾人近十年的存在,終於被送走了。
羅恩脫下大量的限制器,披上收容所給他的薄大衣後便跟著顧白離開。
……
顧白和羅恩坐在車子上,過了會他感受到羅恩開始往他這擠過來。其實動作不大,就是每過一會可以感受到他們彼此之間的距離在緩緩地消減。
黑暗哨兵修長的腿在這個護送車裡有些擁擠,他精神力受損的狀況還沒有改善多少但至少攻擊性降低很多,對方時不時看一會顧白、而在顧白轉向他時又把視線放到窗戶外面,如果不是那根狐狸尾巴看起來十分愉快的晃了晃,光是看他的臉色還以為這個哨兵在不開心。
過了會他們之間的距離只剩下一個一個指節,只要車子再稍微搖晃一點他們就能靠在一起。
顧白以為羅恩會故意貼在他身上,但對方反而到這個地步就停止了,僵著身體維持在位置上。
「……你喜歡靠近我一點嗎?」顧白想了想歪著頭問向沒有看著他的哨兵,「是不是不太舒服?」
羅恩聞言給了顧白一點眼神,但很快又撤走。
只有耳朵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又過了幾秒之後羅恩才低低地嗯了聲。
「噗哈,可以哦。」
顧白伸出手將哨兵擁到懷裡,因為身高差的關係讓這個擁抱有些彆扭,但羅恩明顯地因為顧白的主動而開心了許多。
「要不要精神安撫?會舒服很多哦。」
顧白詢問著對方,黑暗哨兵一般來講是不需要進行疏導的,但羅恩的狀況是肉眼可見的差。
「如果你不想要的話可以拒絕。」顧白認真的說著,「雖然我是出自於好意,但你不喜歡的話可以等我們再熟悉一點,再一步步嘗試。」
雖然顧白是這樣說,但眼裡好樣有種微妙的奇異光芒。
「……」
黑暗哨兵沒有回答顧白的問話,但他身後的狐狸尾巴卻是不自覺地搖晃了兩下,沒有不開心但也沒有拒絕。
顧白見狀思考了下,他用手勾了勾哨兵的指尖。
「要試試嗎?」
「……嗯。」
羅恩眨了眨眼,然後身體向上些靠著顧白的脖頸深深地吸一口。
最後在顧白的順毛裡,羅恩放鬆了精神圖景,嚮導的精神觸角緩緩地進入了黑暗哨兵的壁壘當中,羅恩給了顧白極大的自由,壁壘的防禦十分鬆散,整個精神圖景裡幾乎都開放給他。
其實有點意外。
不知道為什麼可以對第一次見面的嚮導做到這個地步,但顧白還是認真地將自己融入在羅恩的精神圖景當中。
羅恩的精神圖景比顧白想像的還要來得狀況好很多,當顧白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沒有邊界的蒼穹和汪洋,浪濤輕輕地拍打在沙灘上,甚至還有一些悅耳的蟲鳴鳥叫。
微風拂過顧白的臉頰,這是一個小小的無人島嶼,幾株熱帶植物和懸掛在旁邊的吊床都昭示著羅恩嚮往的世界。
手指撫摸過吊床的麻繩,鬆軟的枕頭上正趴著一隻火紅的狐狸,牠有些懨懨的枕在自己的前肢,一半的尾巴落在吊床外面、偶爾隨著海風晃動。
這應該是羅恩精神圖景的守衛,紅狐狸注意到顧白的存在稍稍抬起來的半闔著的綠眸,和羅恩相似那對翠綠的眸子裡也同樣染著一絲絲的粉。
──嗷嗚。
狐狸對著顧白軟綿地低鳴了一聲,牠乖巧地窩在枕頭上,雖然沒有起身但顧白能從精神連結裡知道狐狸對他的到來不反感。
顧白將精神力落在狐狸上輕輕地修補狐狸身上虛弱的部分,就像是在順毛一樣,狐狸瞇起眼睛享受了起來。
首席嚮導強大的精神力開始在這個空間裡擴張。
寄居蟹和一些小動物在沙灘上快速地溜竄過去,陽光落在身上十分的舒服,顧白可以感知到羅恩的精神十分放鬆。
雖然有不穩定的地方,但這點小瑕疵被顧白仔細地解決了,精神力受損的部分只能慢慢修補,羅恩被冰封了十年中間雖然有醒來但都沒有好好的疏導過,如果是一般的哨兵老早就已經瘋了。
顧白沒有在這裡待上太久,羅恩的精神圖景讓人覺得很安穩──也許這就是黑暗哨兵天生的自制力?
顧白有些捨不得地撫摸過海上的白沙,從這裡還能看見浪波沖上來時水中還有幾隻漂亮的小魚,如果往大海中再靠近一點似乎還能看見裡頭漂亮的珊瑚,波光粼粼閃爍著綺麗光芒。
講坦白話,羅恩的精神圖景沒有任何的問題,甚至比普通精神受損的哨兵都還要來得好。
「……怎麼感覺還是有點奇怪。」
顧白還是覺得他有哪裡忽略了,但這一時半刻他也找不出問題點在哪,而在他沒有注意到的角落,原本趴在吊床上的狐狸不知何時站在白沙上。
牠的身後不是安穩的島嶼森林,是一片宛若地獄的血紅荒蕪。
可當顧白轉過身的瞬間,狐狸踩踏了下地,那些場景閃爍了半秒又回歸了寧靜美好的假象。
嗷唔。
狐狸無辜又乖巧的叫了一聲,吹散了顧白的猜測。
最後一無所獲的顧白從中退了出來,而原本倚靠在他肩膀上的羅恩已經變成趴在他的膝蓋上睡著了。
就像是隻被順毛到整隻狐狸都舒軟的樣子,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瞌睡。
略長的髮絲也遮掩不了那張英氣的臉,高挺的鼻正緩緩地吸吐著空氣,他看起來比在收容所中放鬆了很多。
明明精神圖景的比想象中還要來得好,可羅恩的精神狀況卻是肉眼可見的差。正常的哨兵不會反應這麼遲鈍,雖然也有可能是因為長期被關押在收容所中造成的後遺症。
重新回歸到正常生活應該不難,哨兵有極大的適應性,而羅恩甚至是哨兵當中的佼佼者。
沒有看見羅恩精神圖景真正問題的顧白,理所當然地對這件事情並沒有過於擔心,他一邊將精神力收回、一邊自我鼓勵著只要多花一點時間,他的哨兵很快就能恢復到當年存在於記錄檔案中,這個帝國裡所有眼讚嘆的──帝國的星輝榮光。
顧白將羅恩臉上的髮絲輕輕地撥弄到一邊,接著對著睡著的黑暗哨兵小聲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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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緊的,我會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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