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愛為名 - 心頭上的一塊肉-1-賴小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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炙夏酷暑，將203教室窗台前的盆草曬得枯黃。新竹的風不見涼爽，但帶來的塵沙依舊在窗上蒙了一層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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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說這203班的教室環境整潔不過關。但那又何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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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竹第一志願的學校，第三類組，他們可是標準的升學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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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十一年級的考生來說，少擦一扇窗可以換來十分鐘寶貴的睡眠，或是背誦五個英文單字。多值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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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化學式下週也是必考，我先說蛤……」203班導師楊祐晴在黑板上噠噠噠地寫下，這堂課第六個化學公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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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楊祐晴聽見身後台下的陣陣哀淒。她不用回頭就知道這屆她帶的考生，臉上的表情會多麽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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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也沒用，下週不考，明年就在學測考卷上吼哩考。」楊祐晴寫完最後一個等式，將粉筆扔向板溝，從講桌上拿起水杯潤了潤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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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祐晴看著講臺前幾個嘻笑抄寫的學生，以及兩側微微點著頭的瞌睡蟲們，她猶豫該不該在星期五最後一堂課發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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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她壓下這股脾氣，有賴於教室正中央一雙明亮的眼睛，以及振筆疾書的手。看來還是有幾位上進的學生，不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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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教室中央的學生賴小竹，對著導師微笑點頭，她知道自己應該要抄寫化學式，可她低頭一看自己的筆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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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愛為名，萬事皆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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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小竹盯著筆記本上邊角的一行字，乾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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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什麼時候成了戀愛腦了？竟然把昨天看到的戀愛占卜廣告標語，糊理糊塗地給寫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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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甩甩頭，趕緊翻到下一頁空白。現在是高二下，真的沒本錢分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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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台上只會照抄講義化學式、囉嗦沒重點的班導師，賴小竹慣性地點點頭，半摀著嘴，悄悄打了個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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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有多少人等著放學，去補習班聽課的呢？賴小竹用力眨眨眼，手裡的筆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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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小竹可從來沒在上課打盹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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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小學五年級想出個妙招，在睡意來襲前，用力掐住手臂內側，必要時還可以用指甲，保證醒過來。點點瘀痕，是她用功的證明、是她苦讀的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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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同學們，我們翻到下一章，我在寫三個公式……」班導在黑板大力敲了兩下，掃視著臺下各個同學，「已經破300天了，就算接著是暑假你們也要有覺悟知道嗎？你停下來了，沒有人會等你的，時間也不會等你的。不要到時候進到後段的大學，結果沒幾年少子化學校倒了才哭天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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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來了，203班導第一式——世界末日唯有讀書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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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小竹微笑點頭，邊從筆袋裡頭換了枝桃紅色原子筆。在密密麻麻地化學式底下，畫上一顆指甲大小的愛心圖樣，再一筆一筆地塗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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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顆愛心。賴小竹腦內警報響起，不專心、大分心、要落後了！可她又畫了第十七顆愛心，像是把警報器輕鬆關上，嘴角的微笑帶點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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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著，如果集滿一百顆，是不是就會實現願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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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真蠢，她嘆了口氣，將筆記本翻到下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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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小竹將桃紅色原子筆放回筆袋，拿出0.38老牌黑色原子筆，是時候把公式抄完了。在紙上一寫，卻只在紙上留下一道刮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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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水？她噗哧一笑，笑得更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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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使人愚鈍，亦使人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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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廣告的副標語，再度從她腦中竄出。她將黑色原子筆扔在一旁，又從筆袋取回桃紅色的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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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看來是該畫第十八顆愛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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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小竹今天會如此不上進，全都怪她正後方的同班同學殷纖。昨晚沒事傳個什麼戀愛占卜連結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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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卜網站首頁上，放了張像是掃描後的老照片，顆粒感很重，光線也不佳。似是在暗房裡頭拍攝，唯一的光源就是透著藍光的水晶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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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球底下鋪著紫色絨布，前方有一排攤平成扇狀的塔羅牌。可以說是神秘，也可以說是老套的擺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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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球後方有一位穿著斗篷的人，斗篷垂蓋看不見臉，鬆垮的布料也無從揣測性別，若不是一雙纖細骨節分明的手懸在水晶球上方，還以為只是件斗篷掛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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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戀愛占卜，更像是恐怖遊戲登入畫面啊！賴小竹第一次看到便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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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怕瀏覽者太快點下右上角的叉叉，照片下方的標題和文字，相對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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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愛為名，萬事皆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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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人與被愛，只是要得如此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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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可以，親愛的妳當然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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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愛為名，卜得不是現在也不是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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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愛為名，卜得是機緣，改的是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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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使人愚鈍，亦使人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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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妳，並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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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網頁的文字，賴小竹筆尖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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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單嗎……明明不孤單了……可是……」第十八顆愛心塗了一半，賴小竹瞥向桌角巴掌大的化妝鏡，盯著鏡中過於普通的單眼皮少女，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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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長他……真的會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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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頭上的一塊肉-1-賴小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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