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小說｜R18】宦海繁華（上） - 第一章市長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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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深陷邏輯學與哲學，致使其在面對直接影響到自己的事件和人物時，會進行思維推演，以力求避開陷阱，或選擇影響最小的方向，將危機降至最低點。也正是這個喜好，讓無任何背景的他，在仕途裡有驚無險地平步高升，走到了現在。

三個月前，接到中央政府調令，他將前往千萬級人口中部大都市江城就任市長。為此，他搜集信息，對這座城市的政治、經濟生態進行推演。

包括才剛上任一年半，承受不住漢水大橋坍塌導致六十三人喪生事件，上吊自殺的前任市長甘斌。

這次推演結果，並不理想。

這座經濟總量前十，每年貢獻千億元以上稅收的龐大都市，三大產業，80%把控在本地袁、申、薛、謝四大財閥手裡。意味著，繁華的經濟產業命脈，由四大家族掌控。任何一家的決策，直接影響到某個行業的興衰。

貢獻了龐大稅收的財閥，暗地裡自然與變相被經濟綁架的本地政權，有著深層的聯繫。作為新任市長的他，也避免不了與他們周旋。為此，他對四大家族進行邏輯推導，進行新一輪的推演。可通過幾十輪的思維推演，不論他接下誰的橄欖枝，都不會有好下場。於是決定，保持中立。

在江城就職的三個月以來，他收到的四大財閥邀請函，都被撕掉扔進了垃圾桶裡。

市政府大樓，他主持市人民政府工作，如需活動上新聞之外，絕不主動露臉。即使那七位副市長提出一起吃飯，也未曾前往，甚至是拒絕祕書接送。所以三個月來，每個工作日的行程，只有市政府、市委大院。前者是辦公場地，後者是居住所。

單調乏味的生活。如果不是市長這層的身分，彷彿透明人。

他的行為，讓某個副市長捉弄不透。

市長五年任期，就會進行下一輪市政府領導班子換屆選舉。五年內，每任市長都會想盡辦法搞「大動作」，以獲得政績好升職。

可是顧清，沒有任何動作。除掉前任自殺市長任職的一年半，他只剩下三年半時間，如果在任期沒有創造政績，仕途將很難升上去。

經過三個月的暗中觀察，市政府內部成員，琢磨不透這位新任市長。

他們是琢磨不清，但被撕掉請帖的四大財閥看得清楚。這位新任市長，想要保持中立到任期結束。

從拒絕祕書接送一事看，他誰也不信。

他們很驚訝，認為他感受到潛在的危險，下意識自我保護。

四大財閥不知道，他們在判斷顧清時，顧清也在推斷著他們的想法，好在面對突發事件時，能夠從容應對。

這種拒絕狀態，他計算的時間是半年。只要半年時間一過，四大財閥就會發現他是個「膽小怕事」的人，便喪失興趣，不再拋出橄欖枝。

但總有人清楚他的真面目──申家的申繁積，他的大學同學，曾經的好友。

整座江城，再沒人比她更了解他的為人。

大學期間，他可不知她是財閥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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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五工作到晚上七點，從市政府大樓出來，外面磅礡大雨，天色黑暗。激烈的雨水打在地上，聽得人心慌。

顧清拿著公事包，冒著雨水進入車子，要開進沿江大道時，有一輛白色車子橫在前面，逼停才剛駛出來的黑色車輛。

一身暗紅禮服，化了精緻妝容的長髮高䠷女人，由黑色西裝男人打傘走到車門口外。

女人抬手敲了敲車窗。

車內的他，看著車窗外昔日好友，沒有回應，也沒有打開車門。

一黑一白車輛僵持了十分鐘。顧清內心思考著這次見面，會引來什麼變動。

最終，他退讓一步。女人握住門把手，打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座。外面黑衣西裝男人靜靜等候。

進入車內，申繁積從包裡拿出一份結婚請帖遞給他：「後天我的婚禮，希望你能來。」

顧清沒有接，沒有回應，甚至沒有看她。

把請帖放在中控臺上，她苦笑道：「如果我不是申家人，我們的關係會不會還和大學裡一樣。」

顧清眼睛看著擋風玻璃流湧的雨水。

申繁積看著他的側臉，露出一絲痛苦，卻假裝敘舊般輕鬆說道：「申薛兩家要聯姻了。兩大家族將會有多項合作，也必然變得更加龐大。如果你來參加我的婚禮，未來三年，能夠完成幾項政績工程，順利進入省政府。」

見他不回應，申繁積繼續說：「你的能力，我沒有透漏給任何人，這次純粹是想幫助你。」

大學時期，兩人因一次實驗小組，她親眼見證了顧清的思維推演能力，自然而然地接觸他，順勢成為好友。

她不是有意隱瞞自己出生於江城申家的身分，只是不想帶上這層光環，才一直沒有開口說出。

直到大學畢業互相道別，一個為了鐵飯碗走上了仕途，一個回到了江城申家。

三個月前，新任市長的照片擺在父親桌面上，她是震驚的。而早已對顧清有過背景調查的父親，知道他們是大學同學，於是問起情況。她如實告知，唯獨隱瞞了他因過於謹慎的性格，產生的某種能力。

父親說過，如果半年內得不到回應，就不再拋出橄欖枝。那以後也絕不容許，他站到哪一家族裡。

現在申薛兩家聯姻，財閥之間的鬥爭，會導致格局慢慢改變，自然也撕裂政權內部站隊。

二對一，另外兩家，面對的是更加龐大的財閥壓制。

這點即使不用推演，顧清也能看得清楚。只要他來參加婚宴，兩大財閥就會給他鋪路，青雲直上。

這樣，他還是要保持中立，站在風暴之外嗎？

申繁積說了很多，從大學時期，到江城的生活。顧清從始至終，沒有開口回應一句話。

「我發現，最美好的生活，是和你的大學時光。」

說完這句話，申繁積下車。撐著雨傘的黑西裝，把她送進白色車子離去。

待前方車子離開，顧清開車前往市委大院。車到半路時，他掉轉車頭，前往自己在外租住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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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委大院是外來就職的正廳級、正處級級別的領導幹部居住的，本地公務員，多有房產住在市區。這裡的家屬樓，供給領導幹部一家人住居，大門口有武警把守，安全級別自不必說。

顧清作為正廳級外調市長，自然安排住在裡面，而且是上任市長自殺的房子。不過他在外面租住有小房子，偶爾在那裡隱藏身分過個人生活。

他眼裡，政治就是政治，市委大院的氛圍和住民，始終脫離不了那股味兒。相反，他租住的小樓，一樓是賣水果的水果店大姐，三樓是兩個女孩，她們根本不知道二樓住著本市市長。

車子開了十來分鐘，來到江城低矮樓層的生活居住區域之一，種滿各種鮮花的小樓街。再往街道裡行駛了一會，他停下車子在路邊。用手指把左邊往右梳得一絲不苟的三七分髮型打亂放下，接著從公事包裡拿出眼鏡盒，取出一副平凡的銀邊眼鏡戴上偽裝，隨後冒雨衝進超市。

進入超市裡，推著推車，他在蔬菜區和肉類區，買下週六日兩天量的食物，打算在小樓街的出租房裡享受一個人的閒暇時光。

挑好一堆食物，他前往收銀臺時，停下腳步，去取了一柄雨傘一起結帳。

從超市結帳出來，撐開雨傘，他向停靠對面路邊的車子走去時，有人「噠噠噠」地踏著雨水撞到他身上，摔在了地上。

他轉過身，低頭看到一個跌坐在地，渾身髒兮兮七八歲男孩。

男孩鼻青臉腫，頭上淌著血，白色襯衣在路燈下，明顯被撕破開。迎著雨水，男孩大口喘氣仰頭看他，似乎動不了，再也站起不起來。

後面三名十四五歲少年，嘴裡咒罵著迎著烈雨追趕而來。男孩一抖，下意識抱住眼前大腿，做出求救姿態。

未成年打架？真是麻煩。即使扭送派出所，也只是口頭教育把人放了。

跑過來的三名少年很剽，一人上手揪住男孩短髮往後拉，另外兩人左右抓住他的手臂，把人從成年男人大腿上撕下來。

頭皮被人往後拽，明明疼得半死，男孩卻死死咬牙，不吐一聲慘叫。被拉扯往後仰頭的他，大雨打在臉上，眨眼時，猶如淚水往下流。

「小崽子，鬆手！」一個抓住他手臂的少年，凶狠地踢他腰部。

「媽的，我不信制不了你！快給他手臂來一刀！」拽著他頭髮的少年凶怒道。

第三人抽出小刀，就要往他手臂扎，全然不把西裝革履的大人放在眼裡。眼看著刀子扎進男孩手臂，顧清手裡的雨傘落下，擋住了扎人者的視線。下一刻，扎人者小刀被奪，手臂被折推了出去。

另外兩人見他多管閒事，驚聲道：「你幹什麼？」

面對成年男性出手干涉，三名少年本能防備，不由自主鬆手。

「第一，你們跟隨我前往派出所。第二，馬上回家。」顧清把小刀放進購物袋，當著他們的面開始撥打110。

見此，三名少年中的一個，罵了句髒話，帶其他兩人跑掉了。

並沒有撥出電話，顧清收好手機，撿起雨傘蹲下，與鬆開大腿的男孩面對面：「家長電話？」

男孩搖頭：「沒了。」

「家住哪？」

「不知道。」

「我送你去派出所。」

「不要！」

男孩拒絕，帶著不服輸的勁兒，搖搖晃晃站起就走。可沒走幾步，又摔倒在地。

顧清上前再次蹲在他面前。倔強的男孩，撐著半個身子對他說道：「你要是敢把我送去派出所，我就告訴他們，是你虐待的我。」

顧清深感麻煩，又無法扔下受傷的孩子不管。他收起雨傘，背著男孩蹲下。男孩踉蹌站起，趴在他的背上。

背起小麻煩回到車裡，他拐到街角診所，讓醫生給看看。

診所內，醫生找來一套病服給小孩換上，給他清洗擦拭傷口。在治療過程中，男孩悶不吭聲，愣是扛過身上疼痛治療。

在他治療時候，顧清琢磨把人留下，讓診所醫生報警。可想到男孩一定會頂著身上傷口找機會跑掉，便不得已耐心等待治療結束。

診所裡待到八點多，他帶著孩子回到車上。穿過乾淨的街道，來到「家味水果店」後街，把車子停在花開滿路的後巷。提著購物袋，撐著雨傘下來，他帶孩子打開後門，上二樓家裡。

這座小樓，是這條街常見的歐式樣式三層小樓。一樓是水果店，二樓他居住，三樓是一對女孩租住。二室一廳的屋子，非常乾淨，每天早上太陽傾斜照射進來，曬得房間大廳亮堂堂。顧清很滿意這個居所，至少比那間上過吊死人的房子舒服多了。

購物袋放在桌子，雨傘合上倒立掛在陽臺晾衣杆，他摘下偽裝用的眼鏡，打開房間進入裡面，從衣櫃取出居家服換上。穿著成人拖鞋的男孩，脫掉鞋子爬上沙發，抱住枕頭躺下。換好衣服出來，說了聲「我去做飯，你在客廳裡待著」，顧清拎起購物袋進入廚房。

當他做好兩個菜端到客廳桌上，沙發裡的男孩，早已疲倦睡著。伸手撫上男孩額頭，確認沒有發燒，他放下心來。

抱起男孩進入房間，輕輕地放在床上，給他蓋上薄被。將空調溫度設好，他退出去，吃一個人的晚餐。

和前三個月不同，這個週末，有人闖入他的生活。他必須在個人生活出現無法預知的變動時，把孩子送去小樓派出所。

當晚，他把自己的衣服和孩子破損的衣物，放進洗衣機清洗烘乾，之後進入房間聽著窗外的夜雨睡覺。

一夜天明，小樓街歐式小洋房上，和街道種植的鮮花，被昨天大雨打得滿地落花。清潔工人一早開著小車，前來清掃街道。各個早起的早餐店、咖啡館等店鋪，也迎著清晨的陽光，迎接客人。

家味水果店二樓房間，顧清從床上醒來時，遮光窗簾已拉開。他眨了眨眼睛適應光源，看到了睡得頭髮亂糟糟的男孩，坐在床上，迎著陽光看著窗外。

夏季清晨陽光，帶著一種溫柔灑在身上。一縷微風徐徐穿過打開的窗戶，輕蕩地撫過露在外面的皮膚，撩起男孩睡得亂糟糟的短髮。

「你在看什麼？」顧清撐起半個身子問道。

仰看窗外藍色晴空的男孩，轉過醒目傷口的臉龐，肚子發出轟鳴般的「咕咕」叫聲，他的小臉慢慢地浮起一絲紅色。

顧清唇角揚起一抹笑容，覺得這才是孩子該有的模樣。

一大一小起床、洗漱，做不算豐盛的早餐。

更換洗好的乾淨衣服，拖著一雙成人拖鞋坐在桌旁，男孩安靜地等待早飯。直到顧清把食物送上來說「吃吧」，他才拿起羹匙。

二十分鐘的早餐時間，兩人全程無話。男孩填飽肚子說「我吃飽了」，主動把碗筷收拾進廚房。顧清接過餐具，將碗筷食物殘渣沖掉，放進洗碗機裡清洗。

從廚房走出來，將桌子擦拭乾淨，顧清與男孩面對面。

「家在哪？」

男孩沉默，搖了搖頭。

「名字？」

「小爵。」

「姓氏。」

「……」

男孩不願說。

「小爵，你不可能一直留在我這裡，明白嗎？」

男孩清澈的眼睛看著他，點了點頭。

「所以你要是不說家在哪裡，那麼，我只能把你交到警察叔叔手裡。」

「我不想回去。」

「理由？」

男孩不答，眼底湧起一抹悲傷，但很快被堅毅取代。

「有件事，我必須要親自去做才能回家。」

名為小爵的男孩平靜說道，像個小大人。

「我不知道你要辦什麼事，如果只是為了尋找某樣物品，或購買某件東西，我可以陪你去。」

顧清冷硬的語氣變溫和，希望能夠打破小爵固執的內心，獲取更多有效信息。

「都不是……」小爵握緊小拳頭，「很多事情我現在不能說。叔叔是好人，謝謝你救了我，以後我一定會報答你的。」說完，拖著成人拖鞋，「噠噠噠」地走到門口，換上自己的鞋子要離開。

被小男孩感謝報答，顧清感到無奈，甚至有些哭笑不得。不能真的放任他不管不顧，要是再遇見昨天晚上的事情，沒人發現也無人幫助怎麼辦？所以決定，強行把這孩子送去派出所。

拿起偽裝用的眼鏡戴上，他跟在男孩身後。

沒有梳三七分髮型用髮膠固定，任由頭髮散放在前額，他上身寬鬆米白色短袖左胸字母Polo衫，下身深綠色休閒褲和白色休閒鞋。整個人束裝，就是大街上普通市民，與西裝革履的市長形象兩模兩樣。

兩人從樓上下來，街道石板只留下雨水印記，落花已被清掃。道路兩旁人家種植的鮮花，將雨水打彎的枝頭，迎著陽光頑強生長再次怒放。

男孩往前走，從兩樓之間的窄巷裡，穿過停放的車輛，走到前街。

前街有不少年輕人在逛街拍照錄視頻。畢竟是被稱為「繁花」的地方，一旦有風來，花瓣飄落，多了一絲浪漫的味道。

小爵明顯想甩掉他，專往人多的地方鑽，還不時轉頭看他一眼。

臨到小樓街街頭時，他突然撒腿就跑。顧清三兩下跟上，就要抓住他，強送派出所。

可是，有人擋在男孩面前，一把抓住他抱起轉身要走。小爵驚慌失措地伸出手：「叔叔救我──」

顧清伸出手，抓住強抱小爵之人的手臂。

「放下孩子！」他正顏厲色道。

抱著小爵的人，轉過身看他。

二人四目相對。

英挺的面容，幽邃的雙眼，高大挺拔的身姿，沉穩內斂的氣勢。

眼前深灰色羊絨西裝的男人，讓顧清當場愣住。這個人他認識……說是認識，不如說是從照片上認識的人物，這還是他頭一次親眼見到本人。

江城四大財閥之一的袁氏當家人袁諄。

彷彿觸電般鬆手，他內心劇烈一跳──希望沒有被認出來。

「叔叔──」小爵掙扎，伸手請求幫助。

他沒有動，甚至沒有說話。小爵既然是袁家人，就不要再進一步接觸，否則會出現無法預知的變故，和無法控制的變數。

看了他一眼，男人扛著男孩進入一輛車子。不住掙扎的男孩，憤怒大罵「二叔混蛋」。

在車子駛離小樓街，他進入一家咖啡館二樓，在露天陽臺處坐下，點了一杯拿鐵咖啡。

從申家的申繁積，到袁氏的男孩，與這兩人的接觸，目前看未對他帶來多大影響。只要他沒有參與婚宴，小爵不再出現面前，就不會產生無法掌控的事情。

至於袁諄是否認出了他？這個問題答案，他認為是肯定的。甚至是知道，侄兒挨揍，被他所救，還在家他住了一個晚上。這就意味著，對方一直有派人跟在小爵身邊。

昨夜如果他沒有出手相助，也一定會有人出面阻止。想到這點，他皺眉蹙眼。

喝完咖啡，他回到家裡，如願以償地過上閒適的週末。

只是晚上將衣服扔進洗衣機，清洗烘乾取出來時，從裡面撿出一枚鑰匙。他記得自己沒有這把鑰匙。想到昨天晚上給小爵洗衣服，恐怕是從他衣物口袋裡掉落的。

把鑰匙放在桌上，他把西裝燙好掛在衣架上，好在週一穿上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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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一早上，他穿上黑色西裝，打上喜歡的酒紅色條紋領帶。在鏡子前將頭髮三七分定型，整理好儀容儀表，他表情恢復成冷峻的模樣。下樓進入公務配備的車子，車裡看到申繁積留下的結婚請帖，他撕掉放進裝垃圾的儲物桶。

車子離開小樓街，十分鐘後到市政府大樓。他拿著公事包進入一樓大廳，裡面公務員面帶微笑，有禮地主動招呼「顧市長早上好」，他微笑點頭以對。

乘坐電梯到達五樓市長辦公室，他剛簽署市政建設相關文件沒一會兒，祕書楊典司敲門拿著文件進來，報告他這一週的工作行程安排。

今日早上九點，科學城實驗室揭牌活動市長致辭，科技部祕書、科學院院士和相關科研所、高校參與揭牌活動。

下午兩點，會見某東歐小國駐華大使，就建設、經貿、旅遊等項目進行簽約活動。

晚上七點，江城大酒店接待東歐小國駐華大使，羅副市長、勞副市長、市商務委總經濟師及計畫參與加入江城與該國經貿合作的東方集團董事局主席袁諄，江實集團董事局主席薛定等企業家隨同出席晚宴。

報告完畢，楊典司留下致辭演講稿和下午會見的大使資料，離開市長辦公室。

今天的兩起工作，除了相關宣傳部門，記者也會現場報導。

看了一眼手錶時間，他把致辭演講稿和會見大使的資料過一遍。等到時間差不多楊典司前來敲門，他站起離開辦公室，與之一同前往科學城。

車子由楊典司駕駛，也是非上下班時間，他的主要工作之一。

對這位二十八歲的年輕祕書，顧清沒什麼不滿意的。任何工作交到他手裡，都會完美完成，也不會私自做多餘的事情，十分讓人省心。

車上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兩人基本沒什麼交談。

科學城在東武區，需要穿過長江漢洲大橋至對岸城市的東武湖泊附近。那裡聚集有二十多所高等院校和各個部屬研究所，其中科學城就在科學院旁。

來到科學城某實驗室大樓，門口工作人員迎接他們進入。裡面科學院院士見到他，激動地上前握手，非常熱情地，一定要帶他參觀這所為高精納米技術研究而建立的實驗室。中途，科技部祕書，其他企業投資人加入參觀隊伍。

等到揭牌活動開始，眾人下來至大門口，到鋪有紅毯的演講臺上。實驗室研究員、前來參與活動的高校學生及投資企業方，站在前方。

由院士開始講話，介紹了這所實驗室的研究方向等，並感謝市政府的支援、企業的參與投資和高校合作。

他結束講話後，顧清上前致辭，隨後是科技部祕書。

待演講流程結束，市長、院士等幾人一起紅綢揭牌，臺下眾人紛紛鼓掌。伴隨著鼓掌聲，實驗室正式開始研究運轉。

與院士聊了一會，不再打擾他工作，顧清和祕書離開，返回市政府大樓。

下午工作，除了隨同的翻譯，還有羅副市長、勞副市長一同接待會見東歐某國的駐華大使。

雙方就經貿、文化、旅遊、建設等進行合作簽約。對方希望，能夠引導江城更多企業家到本國進行投資，以推動友城更深的合作關係，互利共贏。

江城最不缺的是企業家，四大財閥一些產業早已布局到海外。

這位大使就是了解江城繁榮強盛的經濟，才希望締結友城，拉動國內經濟發展。

這場會面結束，他雙手握住顧清的手，十分期待晚上的宴會。

送大使上車回酒店，顧清回到市長辦公室。從抽屜裡取出一包黑咖啡沖泡，拿著杯子站在窗口，他看著長江對岸的城市群。

變相被經濟綁架的本地政權，這句話並不誇張。

四大財閥占據江城經濟主導地位，政府部門提供創造良好的營商環境，雙方免不了存在明裡暗裡的關係。

沒有哪座城市不在意經濟，有的甚至將企業家奉為座上賓。因為繁榮的經濟，意味著發展和人口，及龐大的稅收。

反之，經濟動盪下沉，政府就會破產，人口就會外流。一些曾經繁榮的北方工業城市變蕭條，就是這種情況。

作為經濟總量前十，千萬級人口長江沿岸的大都市，足以證明這座城市經濟之繁榮，吸引源源不斷的企業和外來人口。

三個月來，他一直避免與四大財閥接觸，但一些正式工作上，雙方是避免不了會面的。而他的應對是，今晚宴會打官腔，只參加半個小時，讓副市長應付出席的袁、薛兩大財閥董事局主席。

一口喝完咖啡，他分別去羅、勞兩位副市長辦公室，說晚上有事，宴會只參加半個小時。

在他站起離開辦公室時，勞副市長特意提了一句，昨天申、薛兩家聯姻。

他點點頭，沒有說什麼，帶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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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祕書楊典司開車準時送他到江城大酒店。他下車來，侍應生親自迎進去，之後身穿禮裙的迎賓小姐，帶他上二樓宴會大廳。

剛上到二樓宴會大廳，先一步到達的大使和副市長等人湧了過來。他隨手拿起服務員托盤裡的紅酒與他們碰杯。

大使和他客套，說這裡有很多朋友，希望能夠引薦。

縱觀宴會大廳，身分最高的企業家，是袁、薛兩大財閥董事主席。一個是他週六見過的袁諄，另外一個是昨天和申繁積結婚的薛定。

在薛定身邊，他看到了申繁積。臉上帶著笑意的女人看著他，沒有主動招呼。

帶著妻子，薛定主動走過來。這個皮鞋鋥亮，臉上帶笑的單眼皮男人伸出手：「顧市長你好，非常榮幸見到您。」

顧清揚起官場慣有的笑容，握住眼前的手：「幸會。」

說完，他想鬆手。但薛定的手勁很大，死死握著，看著他的眼神，彷彿狩獵般盯上，讓他感覺受到了冒犯。

薛定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道：「改日上門拜訪顧市長。」說完，鬆開了手。

顧清點點頭，用英文向大使介紹他是本市企業家，江實集團董事局主席薛定。

大使熱情地握住薛定的手，與他交換名片，說希望他們能夠交朋友，進行更多的合作交流。

接著，顧清為大使引薦袁諄。

袁諄深邃沉靜的眼眸看著他，握住他的手：「顧市長幸會。」

顧清笑容道：「幸會。」

雙方鬆手，顧清引薦道，這位是東方集團董事局主席袁諄。

大使非常高興地握住袁諄的手，說東方集團非常有名，沒想到董事長那麼年輕，真是令人驚嘆。

之後，顧清又為他引薦了好幾位本地比較有名的企業家。

將後續應酬任務交給兩位副市長，他把紅酒杯放在桌子，抬手看了一眼手錶時間。現在晚上七點二十分，還有十分鐘離開酒店回市委大院。

「顧市長，咱們喝一杯如何？」

身後傳來聲音，他轉過身，見是薛定。

薛定向他舉杯，笑得令人感到很不舒服。官場混了多年的顧清十分敏感，一眼看穿這笑容背後的含義。他揚起慣有的笑容，開口打官腔道：「感謝薛董事長參加今晚宴會，改日企業家懇談會，一定再深入交流。」

說完拿起酒杯與對方杯子清脆碰了一下。

當他喝下紅酒時，有人碰撞右胳膊，杯子內的酒灑到了身上。

一聲沉穩的「抱歉」，不小心撞到他的袁諄，轉身面對他，擋住薛定的視線。接過他手裡灑出酒的杯子，放在桌上。

高大的男人突然擋在他和薛定之間，兩人距離之近，讓顧清下意識退後一步。在袁諄取出西裝的口袋方巾，伸手替他擦拭時，他笑著避開：「不礙事。」

將方巾收進口袋，袁諄遞過一張名片，歉意道：「衣服我替顧市長更換。」

沒有接下，顧清說道：「謝謝袁董，不必在意這件小事。」說完看了一眼手錶時間，藉口道，「今晚還有別的事，改日再喝一杯，宴會大家玩得開心。」說完，離開了宴會大廳。

見他離開，薛定回到妻子申繁積身邊。

袁諄則回到休息沙發，和一個長相與他相似的年輕男子，及幾位本市企業家一起。

顧清離開宴會大廳時，楊典司跟著走出來。兩人下樓，顧清伸手拿車鑰匙，說自己開車回去，他可以返回參加宴會到結束。

楊典司沒有回大廳，而是送他上車子，自己在路邊攔了一輛車打車回家。

開著車子，顧清腦海回到剛剛的宴會現場。之後，停下車子在路邊，手機查找最近的檢驗機構，驅車前往。

到了檢測機構，把西裝外套脫下交給檢驗員，他簡單填寫了一張表格，留下電話號碼離開。

回到車上，一路到達華櫻公園附近的市委大院，他把車子停在停車位，向二號樓去。

市委大院號樓301房，是三房一廳的家屬房，前任市長甘斌曾攜妻兒在此居住。其上吊自殺後，母子二人搬了出去，顧清住了進來。

三個房間，他把原書房改成臥室，床和衣櫃等大件傢俱，從另外兩個房間裡移進去，之後便關著那兩房間不動。

回到家裡，坐在沙發上，他思考一個問題──薛定為何盯上他？

前三個月，此人只送過三次請帖，未曾出面接觸過他。明顯知道他是個保持中立，誰也不敢惹，本性膽小怕事的人。他這種平凡普通的政客，還不值得入他的眼。可為什麼會突然改變態度，盯上了他呢？

難道申繁積向新婚丈夫揭穿了他的偽裝？

不，他相信她，她也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

那麼，薛定突然轉變態度的原因是什麼……要知道，今晚還是兩人第一次見面與交談。他總不會突然對他來了興趣吧？

仔細推想，只有一個可能──週五晚上，申繁積在車上說的話被他聽到了。也正是她的話，讓薛定轉變態度。

這意味著，申繁積不被信任，身上有薛家人暗中裝的竊聽器。如此一來，薛定極大可能會使用手段，逼迫他站到薛氏這邊。

但袁諄的舉動呢？又意味著什麼？那杯酒是否他多心了？

如果西裝上的酒水檢驗出藥物殘留，那他欠下對方一個人情。

被薛定盯上，欠袁諄人情，知曉自己真實面目的申繁積。四大家族裡，唯獨謝氏未曾有過接觸。

這對只想平靜任職市長生涯到期的他來說，非常的不利。或許他就不該心軟放曾經的好友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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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江城大酒店宴會大廳，原以市長為中心的人們，漸漸地分為袁、薛和市政府官員為主的三股社交。

與袁諄長相有點相似的男子，湊到他耳邊說了一句：「二哥，你說昨天晚上薛定和申繁積睡了麼？」這對新婚夫妻，今晚幾乎沒說幾句話。

對十分八卦的弟弟，袁諄沒有興趣回覆。

見二哥對別人的床事興致索然，袁宴改變話題：「為什麼要幫助那個市長？」

一個普通平凡的政客，如果沒有足夠的膽識與魄力，並不值得交往。

但是，薛定的態度很不尋常。對平庸之輩沒有任何興趣的他，主動向顧清出手，這不像他的性格。難道，那位市長先生有什麼過人之處？可他什麼也沒發現啊。

「一個沒有任何背景，也無貴人提攜的從政者，一路穩紮坐到江城市長位置，你覺得靠的是什麼？」袁諄拿起酒喝了一口，目光掃視全場，有些索然無味。

「政績。」袁宴回答：「可是他的資料裡，也沒做出多大的政績，反倒是幾次差點捲入官場內鬥和貪汙受賄案裡。」

「如果你在他的位置上，能從那些案子裡全身而退嗎？」

「呃……不好說。但我看，他官場之路順利走到今天位置，靠的都是運氣吧。」

「你口中的運氣，這世上有幾個人有呢？」

即便二哥這麼說，袁宴仍認為顧清本質平庸，能一路升到這個位置，全靠踩中狗屎運。

「薛定對那個市長的態度真的很可疑，二哥要是認為他有過人之處，我再給他送請帖。」

「不用。」

袁諄放下酒站起，道了聲「走吧」。袁宴跟隨，與他一同離開了宴會大廳。

另外沙發上，和大使進行海外投資深入交談的薛定，掃視了一眼袁氏兄弟離開的背影。他身邊的申繁積，臉上保持著同一種笑容，像一張定型的，美豔的笑臉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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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週二早上工作，顧清主持召開市政府常務會議，七位副市長及各個部門領導參與。從經濟到民生，再到優秀人才引進留下計畫，保證優質的營商環境，吸引更多國內外企業投資等，他一路講話到結束。

今日除了常務會議，無其他工作安排。

開完會，他回到辦公室。這時，祕書楊典司送進來一個黑色禮盒，說是某家店的職員送來，一樓辦公室簽收的。

放下禮盒，他詢問顧清，今天是否有別的工作安排？顧清回答，暫時沒有。如果有工作，會叫上他。

道了聲「好的」，楊典司退出市長辦公室。

他走出去後，顧清拿過有精美暗金色紋路的黑色禮盒打開。裡面，有一張名片和一套價格不菲，高支數純羊毛的藍格紋西裝。

名片是袁諄的，上面有他的名字和電話號碼。

坐在皮椅上，顧清雙手交叉撐在桌子，思考怎麼退回這套西裝。

最終，他合上蓋子，把禮盒放進抽屜。

中午下班，他開車前往檢驗機構。

檢驗機構工作人員交還西裝外套，遞過檢驗報告，告訴他紅酒含有大量的硫噴妥鈉，而硫噴妥鈉是製造吐真藥的原材料之一。所以，他應該是被下了吐真藥。

聽完檢驗結果，收起衣服折好檢驗報告，他離開了檢驗機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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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市長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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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市長顧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