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慶平在西安村裡是個繡鞋的,平時靠著村裡唯一聯外的泥濘小路走一個多時辰的路程去城裡接活。活是不多,賺的錢也少的可憐,但總會有哪個姑娘家需要雙繡鞋,或者幾件繡鳳、刺花的衣裳當做嫁妝,所以這個活雖難做,又極費時間,卻也沒真的讓余慶平餓過肚子,更何況他還會接點補衣、補鞋的活。
前些年他剛去城裡挨家挨戶的接活時,直教人瞋怪。畢竟這繡花、繡鞋的活兒是人家姑娘家在做的,哪裡是一個大男人做的來的。敲到其中一戶人家時,人家大娘甚至不耐煩的揮起鍋碗瓢盆直把他當做登徒子,將他打的落荒而逃。
可過些日子,不知是從哪一戶人家開始,陸陸續續的有人找余慶平繡鞋,到了今年已經沒有人不知道余慶平的名字,更遑論他的繡鞋。畢竟余慶平的手藝,怕是找遍半個縣城,都未必能找的到一個,加上他的花樣多變、款式繁多、做工精細,價錢又低廉。所以只要誰家姑娘需要雙繡鞋,誰家就會找余慶平訂做。
可古怪的是,余慶平一回只接十三雙。不多不少的,十三雙。這樣的數量若是落在尋常繡鞋的人家,頂是一筆大單,不繡個三、五天以上,怕是難以交代。偏偏余慶平接單的隔日就交了,且將花紋繡的栩栩如生,花兒個個像是摘著黏在了上頭,飛禽顧盼像是要從鞋上飛了出來,直教人歎為觀止。可余慶平一次也就只接著十三雙。曾經有人好奇的向余慶平問道:「你這鞋繡的又快又好看,怎麼不多接點活兒,好攢些錢娶個媳婦呢?」
余慶平只朝他露出了個古怪的表情,隨口找了些理由胡謅過去,就連那些想向他學手藝的人也都被這般打發掉。可誰沒有那麼一點古怪的習慣呢?只要余慶平還替人繡鞋,就沒人會在意這些。
奇的是,自從余慶平開始繡鞋,原本就凋零的西安村,變得更加荒涼。隔三差五的就聽到誰家又丟了女兒,誰家門口又掛起了悼喪的白綾,一戶戶能搬的、能走的,早就怕的搬到了縣城或其他地方,儼然讓這裡成了一個廢村。到了最後,除了一些沒能力的老弱婦孺,就只剩下位於村腳的余慶平還沒搬走。
於是,有一段時間。不知是從誰那兒開始傳的,陸陸續續有風聲說余慶平繡的那些鞋,是用那些失蹤姑娘的血與皮製成的,讓余慶平好些時候沒有活可接。可又過了一段時間,縣城裡的姑娘一個都沒少,又讓這風聲消弭了下去。余慶平也才重新接了起了繡鞋的活。
等到來年,縣城那兒已經沒有活可接了,余慶平便打算搬到另一個縣城附近的小村居住,繼續他繡鞋的活。他小心翼翼的將為數不多的家當收進一個破舊、褪色的布包裡,將居住了幾年的房子掃視了一回,並繞到後頭將倉庫上鎖,用木板卡在了井上。最後,輕輕的像每夜繡鞋時那般,哼著歌走上泥濘的小路。
「媽媽看好我的我的紅繡鞋,不要讓我太早太早死去……夜深你飄落的髮,夜深你閉上了眼,這是一個秘密的約定……」
「繡鞋是紅色,毒藥是白色……媽媽看好我的我的紅繡鞋,不要讓我太早太早死去……」
「但願你撫摸的女人流血不停,一夜春宵不是不是我的錯,但願你撫摸的的女人正在腐爛,一夜春宵不是不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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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註:文末的歌詞源自吳虹飛唱的《嫁衣》,除了將歌詞裡頭的「嫁衣」改成「繡鞋」以外,其餘接無變更,有興趣的朋友可以自己上YouTube上面聽聽看,印象深刻的是當初聽這首歌時真的讓我超級毛的,所以我沒膽在深夜跑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