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科研单位前,我是做通讯硬件科研工作的,科研环境非常好,经费充足。离开后,我觉得像我以前的研发设施条件,国外进口的各种先进的测试仪器,信号发生器频谱分析仪,充足科研费用,等等,以后不会再有了。
在科研单位做科研应用项目的时候,我曾在上海卫星通讯研究所交流,看到他们的仪器档次不行;但是我也看到,他们有一台小型计算机PD-11。我们用手摇计算机,要算两三天的滤波器,用他们的计算机只需要很短的时间。从那一刻,我对计算机软件技术产生了兴趣,有了系统学习计算机软件专业课程的想法。当时计算机软件普及化处于萌芽之中,我学习的目的很明确,为了做出一流的科研成果。
母亲介绍我认识了南京大学计算机科学系老主任叶南熏教授。叶教授详细了解我的情况后,建议我在南大系统进修一年软件。于是我来到南京大学,看了计算机科学系软件专业的教学大纲,选了八门没学过的主课。软件专业的其它的课程,以前我学的课程里都读过了。我选的这些课程,正好是我一个学年能完成的。在这个领域科研,主要是拼智慧拼自己的逻辑能力,这个时候我想转行搞软件。
南大计算机系办公室的谢东升主任,三十多岁,他很热情地接待了我,给了我一枚红色校徽,以方便进出学校。红色校徽是学校老师专用的,学生的都是白色的。 南京大学计算机科学系教学楼,从西门到我家距离很近,我平均每天在南京大学上课三个小时左右,其它时间都是在家里或在学校教室自习。
那个时候,父亲第二次被打倒后,也回南京工作了,时任江苏省经济协作委员会副主任,我们全家又一次全都回南京了。一天,父亲告诉我,程伟高已经被任命为南京市委书记了。当年我和程维高关系很亲近,已经十几年没有见面了,我还是非常高兴。那天午休后,我和往常一样,出了家院门,准备去南大教室复习。这时,我看到一个年轻人在大声问路,要找“南京市宁海路四十八号”。于是,我向他走了过去。接着,我⼀眼就认出了不远处的中年人,当年常州上黄煤矿的程伟高书记。我走向前,报上自己的名字,程书记也认出了我。他很念旧讲情谊,对我的印象深刻。那个年轻人,是他的警卫员,我赶紧把程书记带上了我家的二楼。
这么多年过去了,程维高书记仍然记得当年鼓楼西桥五号院子里的那个少年,我们在民国青砖小楼里一起做菜做饭,我们一起在院子里树下聚餐畅谈。
和父亲寒暄了几句以后,程伟高书记就直接说,希望我跟他去南京市委工作。程书记接着说,但他有个条件,我必须先去新企业扬子石化挂职锻炼两年,然后再进市委机关。我当时正在南京大学系统学习计算机软件,一门心思想的都是做软件科研,对这个提议不感兴趣。父亲当年在极左的情况下,支持工程师们搞技术创新,受到过批判,因此深知搞科研创新的不容易。看到我满不在乎的样子,父亲问我,那你想做什么?我回答说,想做一个优秀的科研工程师,这引起了他们的一阵笑声。我有点不好意思,就对他们说,我前前后后,已经做过四个科研应用项目了,其中一个还是我主持开发的呢。程书记回答说,那你来我这里嘛,干好了可以去当科委主任。我们继续聊天,听到程维高要父亲向他推荐了一个人,……,副书记等职务。现在想想,那时我要跟了程书记,会对他有所帮助,不会让那些贪腐秘书作乱,我自己也能成事。毕竟程书记和我是亦兄亦叔的关系,我能和他交流说服他,他是明世理的人。后来我在与交通厅贪腐分子冲突中,我吃亏在没有后援,厅长也是腐败分子,我屡屡被他们暗算。
那天程书记临走的时候,又对我说,我们俩是老搭档了,你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我说,我才不去呢,你们这些搞政工的都虚不拉几的。程书记说,那时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爸主持省燃料化学工业局,都是踏踏实实的,哪一点虚不拉几了。见我没大没小的,父亲赶紧打圆场说,他就喜欢科研,对官场兴趣不大,谢谢你了。当年如果我不热爱科学研究工作,就会跟程维高书记去南京市委做官了,他是真心想我去他手下工作的。
一年之后,我以八门功课,三个优秀五个良好,结束了在南京大学的进修,我的这份成绩单,一直在我的江苏省交通厅档案里。能在南大取得这个成绩,使我更加自信。那个时候计算机很少,我的一个亲戚是河海大学的著名教授,学校给他配备了一台微型东芝计算机。于是我借来这台计算机,以PASCAL语言设计的程序为标本,用这台计算机的计算机语言(这台机不能多语言配置),编写了我的第一个程序,万年历。软件拼的就是逻辑能力和创新思维,一个小小的万年历程序,可以有无限的改进空间,这是思维和逻辑的𨒂伸,展现了无限的创新。我在做这个程序的过程中,体会到了计算机软件的神奇魅力,从此爱上了计算机软件科学,立志做出优秀的计算机软件科技成果。
1986年,我来到了江苏省交通厅。丁子纲厅长开始安排我去江苏省远洋运输公司,从事远洋货轮通讯技术,但我觉得那里是使用通讯设备的,不是科学研究单位。我想做科技创新工作,就要求到省交通厅科技处工作。但到了省交通厅科技处,我才知道这个科技处是管理部门,和我原来所在的科研装备处不一样。但是我自己要求来这里工作的,这时已经已无话可说了,只有定下心来,既来之则安之。
江苏省交通厅科技处有十多位工作人员,我报到后,汤崇仪处长分配我主管全省交通系统的计量业务。江苏省交通计量管理工作,厅科技处盛大洪工程师曾短暂管理过。这项工作是在我手上大规模展开的。
刚开始,我实在不能适应这种纯管理事务性工作,就去丁子纲厅长那请教,他告诉我,你就把文件布置要做的事情弄清楚,然后到下面多看看,心中有数了,然后去做就行了。
那一年,国家计量法刚刚发布,我到岗的第一件工作是,配合交通部在扬州召开计量法宣传贯彻会议。我离开科研单位以后,都是在大学里度过的,对于在省级机关行政工作,一点都不了解。为了帮助我进入工作状态,这次会务组织工作,仍由盛大洪负责,我观摩学习。
我出发去扬州搞会务工作的时候,还带着一个吃饭用的饭盒。以前,我们研发好了新设备,去使用单位投入实际应用,主要的研发人员都要跟去。这样做,一是为了现场培训使用人员,二是为了观察新设备的稳定性。每次出发去使用单位,我都备好饭盒,以便在食堂吃饭用。
下午到达扬州的宾馆后,大洪和我一起落实了各项准备工作,然后迎接来自全国各个省市,自治区交通厅的代表。到了晚饭的时候,人家都往饭厅走去,只有我往房间走。我回房间,拿出我的饭盒,才向宾馆的饭厅走去。到了饭厅门口,正在招呼各地代表的盛大洪看到了我,问,你拿着饭盒干什么?我很诧异,说吃饭呀?他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把我带入了饭厅。进了饭厅,我才体验到,这是一场盛大的宴席,根本不需要饭盒。
残酷的文革斗争刚刚结束,国家要从阶级斗争转向发展经济。这次国家计量法宣贯会议,给我上了一课,我似乎对这个工作有点兴趣了。我以前一直都是,要么在读书要么在科研,几乎与世隔绝。在这个时候,我才真正算得上,走入了中国社会。
计量法刚公布不久之后,怎样做好交通企业的计量管理工作,我们开始了调研。大年初六,我们乘汽车来到了常州市港务处。我们直奔管理办公室。这里还在年味之中,一群人在打扑克牌,它们分成两桌,中间放着一个很大的电炉子。
我们的到来,港务处领导立即都来了。他们向我们介绍了港务处的大概情况后,我们对生产现场管理全面考察,尤其是计量方面的管理。我身处现场,被震惊了,长期以来都是以阶级斗争为纲,整个港口管理一片混乱。伴随着高大上的口号,又做着非常自私自利的行动。
港口人家,自己的家庭生活用水电极尽节约,去了一墙之隔的港口生产作业区,又非常浪费水电,对此,所有的陪同人员都似乎觉得不以为然。企业内部用水没水表、用电没电表、用煤没有磅秤,……。企业家属自行拉起的电线偷电,晚上他们神出鬼没偷煤,……,大家习以为常了。当然,偷的数量等,还是有明规则和浅规则之分的,盗也有道。
一般的人是按明规则来执行,有些人是按照浅规则来执行,浅到哪里是与权力的层色决定。就是港务处的领导,夺得权力后,其首要的任务就是保卫权利,拿到自己的好处。
我这个时候明白了,那些高大上的口号不正经,什么实际问题都解决不了,我的工作给大伙定规则的,才是正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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