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情況怎麼樣了?」一名身著淺藍色襯衫的男子緊張地快步走著,向身旁跟隨的幾名身穿白袍的人員詢問。
「不是很樂觀,長官。」其中一名支吾地答道,他吞了一口口水。「分析下來,主機的處理器似乎有點過熱,現在整個系統極度不穩定。若繼續下去,恐怕七零三號會……」
「夠了!就這麼簡單的工作都做不會,讓我來看看!」一行人來到一扇厚重的鐵門前,男子向旁邊的螢幕壓上手指、輸入密碼,鐵門便緩緩打開。
隨後裡頭一陣熱氣迎面襲來,男子不自覺皺了一下眉頭,見到更多白袍人在焦躁踱步,眉頭便更加緊鎖。
「都讓開!」他喝道,跨過地面上許多密麻的線路,來到一台偌大的機器前。
他在一旁的鍵盤上敲敲打打,時而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這個根本不是過熱的問題,是誰下的指令!根本存心要讓系統超載的,你們先去開啟備用處理器,絕對不能讓『烏托』崩解!」
「是!」四周的白袍人瞬間應聲一哄而散。
「可惡,明明就要成功了,絕對不能敗在這裡。」男子看向了機器上印的三個大字「UTO」,低聲咕噥道。
今日的天空彷彿被太陽獨佔,它霸道地趕走了雲兒,就連一絲風都不容忍出現。陽光便如同萬發弓箭射向地表,射向每個用路的行人。
「我們一定得在這樣的大熱天穿全套的西裝嗎?我感覺再過不久就要中暑昏倒了。」男人不滿地扯了扯頸上豔紅的領帶,移動的雙腳愈走愈慢。
「別抱怨了,對方畢竟是政府的人,總得穿著得體,還要顯現出專業來。他們都老奸巨猾,有幾個心眼你也不是不知道。不注意好每個細節可是在一開始就會露餡的,所以我還不是穿了套裝過來。」並行的女人回道,攤開手臂展示了身上的衣著,唇上的唇膏閃著微光。
「好啦知道了,只是我至今仍然想不透,怎麼會有人想幹出這麼離譜的事。」
「他們肯定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所以──」女子驀然停了下來,直望進他的眼裡。「一定不能忘記我們的目的,了解嗎?」
「放一百顆心吧,」男子被她突如其來的認真神情嚇了一跳。「中止計畫,救出受試者,能找到多少證據就找多少。話說,就是這裡了吧。」
一轉眼,兩人便來到一大面的鐵柵欄門前,左右各有一位衛兵直立著。在柵欄的內部深處,則矗立著一棟高聳的大樓。外牆上的玻璃胡亂地反射陽光,直叫人睜不開雙眼。
「終於到了,」女子面目變得嚴肅,壓低聲音說。「記住我們要用代號稱呼對方,你是『白鴿』,我是『桃子』。」
兩人走到了衛兵面前,桃子率先開口:「午安,我們是全國聯合科技交流會的人。」
「請進,范先生已經在裡面等待了。」說罷,柵門便向兩旁打開。
兩人走了一小段路後進入大樓之中,一名身材豐腴的中年男子便站起身來。他同樣身穿西裝,嘴上留了兩撇八字鬍,左手小指的金色戒指閃閃發光。
「您好,想必您就是范先生了。」白鴿恭敬地說,又整理了一下領帶。
「是的,我正是。別客氣,兩位請坐。」范先生向兩人握手,臉上微微一笑。「雖然你們大概已經曉得了,但我還是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范武,是這次項目的主要負責人,可以直接叫我武哥。我知道你們是科技交流會的人,這次請你們過來,也是希望能指點迷津。」
「了解,這對於交流會來說,也是意義非凡的合作。但能否請您說明一下具體的細節呢?」
「當然,只不過你們也知道這個項目,是政府出資的,一些比較機密的部分,是不允許透露的。不如你們有什麼想問的,就直說吧,我盡量幫你們解答。」
桃子在心中暗自思忖著,雖然早就料到會得到這樣的回覆,但她原本還以為至少能有個官方的說詞。現在這麼一問,就像是在試探此行的意圖,不好好琢磨問法,可能會讓行動後續步步艱辛。
「好比說,您們此次主要在研究的科技領域是什麼呢?」
「天啊,他們連這個都沒跟你們說嗎?真是一群粗心的傢伙。我們主要研究的,就是最近正火熱發展的『人工智能』或是說『AI』。」
「那真是大工程, AI雖有無限潛力,但其中需要克服的問題的確不少,不過您別擔心,這方面我們也是頗專業的。」白鴿繼續接下說:「那麼需要哪些協助呢?」
「這個嘛,一些技術層面的部分,就請你們直接和他聊吧。」范武起身,招示意一位男子過來。「我來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們的首席程式設計師,他在我們這也有個綽號『藍衫』,因為他總在工作時穿這件藍色襯衫。」
藍衫伸手握手:「兩位好,想必你們就是白鴿和桃子了。」
「您的襯衫燙得非常整齊呢。」白鴿說。
「這些都是我親自整理的,如果衣冠不整的話,我會無法專心工作。」藍衫笑了笑。「跟我來吧,我直接帶你們去看機器。」
一行人來到了一處隱密的房間,裡頭幾乎空空如也,除了正中間擺設了一台不小的電腦。
「這就是主要用來編修和執行程式碼的電腦,是為了配合這個項目研發的,世上只有一台。我們打算利用AI創造出一個新世界,它蘊含無限可能,且會自動生成,是沒有邊際的。」藍衫推了推眼鏡。「無論你走到哪裡,總是有地方可以探索。到時候我們就不會只侷限於地球上了,而是一個比宇宙還更加新奇的空間。」
真是會說謊,白鴿心想。
「這個理想聽起來真崇高啊。」桃子緩緩走向電腦。「那麼目前的問題,出在哪呢?」
「翻開下一頁,現在我們來聊聊工業革命的背景,在當時的英國有許多農民湧入城市,在此之前……小翔!」
男孩在書桌上猛地驚醒:「是!」
「你竟然敢在課堂上呼呼大睡,好大的膽子。我問你,我剛剛說了什麼?」
「……」
「回答不出來?去後面站好!」
小翔無奈地端著課本,到教室後方站著。
「噹──」此時正好鐘聲響起,他內心頓時一陣竊喜。
「唉,下課吧,各位收拾一下就可以離開學校了。」
小翔得意地走回座位,此時也有位女孩徐徐走來:「時機算的真準,沒受到幾下懲罰就逃過一劫了。」
「我才不花精力計算,只能說是運氣好。我只不過在想著一件事。」
「什麼?」女孩霎時睜大了雙瞳,眼裡盡是好奇。
小翔也同時以饒富趣味的眼神回應,並無馬上開口,只默默地收拾書包。他知道女孩的個性,或者說他唯一了解的人只有她。不知為何,在這所學校的人好似都避著他,不然就是以簡短的幾句附和著。他們口中出來的字詞,不過是冰冷的石塊敲進他的耳中。雖無惡意,但卻覺得有些刺痛。
除了那個女孩。
小翔對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她的名字。
雨晴。
不知為何,那兩聲音調就不斷勾著他,彷彿無形的手在腦中攪動。每每喊起,他的心就有股情感流動著。
想起他曾無心問過:「雨和晴,明明就是兩個不同的景,為何擺在一起?」
「這不是兩個景,而是一個景。雨後接的是晴,雨過後就天晴,懂嗎?」雨晴莞爾一笑。「你要記得。」
「什麼?」
「不,沒事。我是說你要記得我的名。」
回到現在,他依然覺得雨晴是這裡唯一想和他說話的人。
「待會要不要和我去一個地方?」
「你又想去哪裡?」
「要不要來嘛。」
雨晴想了半刻:「好吧,去就去。」
兩人來到了一處火車站,今天的天氣很舒適,雲朵擋住了光線。微風輕輕拂過臉龐,使人神清氣爽。
「現在可以和我說了吧,你已經賣關子很久了。」
小翔環顧了一下四周,說:「你知不知道這座城市有多大?」
雨晴愣了一下:「我……不知道。」
「你都不會好奇嗎?」小翔壓低聲音道。「我前幾天問了老師這個問題,他也是吞吞吐吐的。是說,我可以問到英國、法國、美國多大,卻連這座城市都不曉得?」
「所以……你來到這裡是什麼意思?」
「我要去城市的邊境。」小翔伸手指了緩緩駛進的火車。「搭著火車,看看能去到多遠的地方。」
咚隆,咚隆。伴隨尖銳的咿呀聲,火車停在兩人面前,一旁的車門開啟。
他們相視不語,走進了車廂中。
窗外遠處的樓房一棟一棟的進入視野又消失,不知過了多久,卻感覺火車並沒有脫離城市。
「火車好慢呀,這座城市感覺太大了,能走得出去嗎?」雨晴嘟嚷著。
「我也這麼覺得,但有辦法能讓火車走的更快嗎?」小翔抱著頭,緊閉雙眼思索著。「想不到啦!跑的這麼慢哪叫火車嘛。」
一瞬間,火車就像聽到了小翔的吶喊,窗外樓房進入消失的速度似乎變快了。
「咦,是我的錯覺嗎?怎麼感覺火車有變快。」雨晴微蹙著眉問道。
「好像是欸,是因為我剛剛的喊叫嗎?」小翔有些疑惑,但他又重複了一次剛剛的吶喊。
速度又變快了。
小翔興奮的跳起來:「真的變快了!沒想到這樣就能加速,那我多喊幾次。」
火車就在這一次次的喊叫中,愈來愈快,愈來愈快。
漸漸的,窗外的樓房已經成為模糊的色塊閃逝。再到後來,窗外的景象便糊成了一塊,火車的咚隆聲也更加高亢。
小翔大笑幾聲,他的嗓子已經有些沙啞:「這樣估計不久就能到了!」
然而,沒等火車再跑幾分鐘,車廂內突然有雜斑出現,也有莫名的單色色塊,就如同電視的訊號干擾一樣。
突然間,咚隆聲停住了。小翔有些錯愕,他向窗外望去,模糊成一團的景象讓他不瞭解自己身處何處。他再看向雨晴,她卻如同時間靜止一動也不動,車廂內的把手也停留在因慣性而傾斜的狀態。
他這才赫然發現,整個世界似乎停住了!
噠、噠。遠處響起了腳步聲,且步步逼近。
「這是怎麼回事?火車怎麼會跑得這麼快?」來者穿著一身亮麗的警察制服,他見到小翔,臉上似乎有些驚訝。
「你怎麼會在這裡?這裡不該是你來的地方。」他冰冷的開口。
「這裡是哪裡?現在是怎麼回事?」小翔見到對方是警察,頓時不知所措。他了解這城市的警察不好惹,然而他也不解為何警察會出現在這裡。
「現在是我在問你話,跟我走,我帶你回去。」說完,警察便快速靠近抓住了小翔的手。
「等等!我什麼都沒做,我只是想去看看城市的邊境而已。」
「這裡很危險,我必須要帶你回去。」
「那你告訴我,這座城市到底有多大?」
警察停了片刻,回道:「是無邊際的。」
「騙人!哪有地方是無邊際的!放開我!」小翔大喊著,另一隻手混亂間扯亂了警察的衣服。
「嗚!」不知為何,警察的手便因此鬆開,小翔趁機逃離。「喂!回來!」
小翔全力奔跑著,他現在內心除了疑惑,還有著滿滿的恐懼。他不懂,自己只是想要一個簡單的答案,為何引發這麼多麻煩。
剎那間,他眼前有股黑暗自遠而來,他趕緊停下轉身,卻發現身後也有股黑暗奔來。
啪!他眼前瞬間只剩黑暗,接著便是慢慢消失的意識……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wdQ7mPlc4
藍衫緩緩坐起,摘下頭上笨重的頭罩。他有些無神地看著上方插滿一堆粗細導線,似乎還沉浸在剛剛的訝異之中。
但馬上,他便打起精神,戴上黑框眼鏡便朝外而去,外頭已站了一名白袍人。
「你剛剛已經監視到了發生的事情吧。」藍衫快步向前。
白袍人跟上前:「是的長官,這著實令人震驚,沒想到七零三號的意識已經發展到了這樣的程度。他腦中所想觸及的,AI已經跟不太上了。」
「不,是因為我們的系統變得脆弱了。它的指令思考變得簡單,我們雖然下了『不能讓受試者懷疑』的指令,但它卻無條件滿足七零三號的一切要求。」藍衫停頓了一下。「沒想到他如此迅速的找出了漏洞,你們得要趕緊加強系統!多投放一點資料,讓AI了解合理的限度在哪。不要太急,先重啟烏托,免得他醒來。」
說畢,藍衫便走進一處會議室之中。
「你來啦,真沒想到你會主動找我開私人會議。發生什麼事了嗎?」
「這個嘛,我只是感到有些不安,武哥。」藍衫恭敬的行禮後入座。「交流會的人也來不少天了,的確自那時烏托就穩定了不少。但今早我在裡頭視察時卻發現……」
「他跑出邊界了,對吧?我今天也有監看,他非常聰明呢,就像在看一部冒險片一樣。」
「他迫切地想知道烏托的大小,但如果我們設定了大小,就代表得在分界外另設定新城市的數值,那會大大造成AI的負擔,它還不夠成熟。」藍衫的手指不斷敲擊著桌面。「烏托的效能在這幾天提升了不少,但七零三號的活躍度似乎也提升了不少……」
「你的意思是,你覺得是交流會搞的鬼?」
「不,這只是我的擔憂,畢竟這其中有很多巧合。我擔心付出這麼多心血的『造世計畫』會就這麼白費。」
范武輕嘆了一口氣:「藍衫,我知道你是一個很謹慎的人,所以一直很信任你。不過我想問,我們『造世計畫』的目的是什麼?」
「開發AI的潛能,讓它和人類的意識相互學習。」他停頓下又繼續說:「讓我們烏托成為能完全模擬、預測人類的AI。」
「這就對了,那你認為交流會的人有在幫助你達成這個目標嗎?」
「多少有。」
「那就好了!你不過是怕七零三號會脫離烏托,但何必那麼在意他呢?他只是幫助完整烏托的其中一個工具,他活躍不就也會幫助你找到缺陷嗎?努力不會白費的,別緊張。」范武摸了摸肚子,手上的金戒指把燈光反射進了藍衫的眼裡。「況且,要是他逃了的話,我們再『處理』掉就是了。」
藍衫沉默不語。
此時門外響起敲門聲,范武說:「請進。」
一位剪著俐落短髮的女子進門,他同樣身著白袍,不過不同的是她的左胸口繡著三顆黃星。
「范先生,藍衫長官,桃子和白鴿已經到了。」女子立定後說。
於是藍衫帶他們慢慢走去控制室,不知是否因為方才和范武的對話,藍衫覺得氣氛有些僵硬。
「藍衫先生,我能否冒昧問個無聊的問題?」白鴿率先化解了沉默。
「請說。」
「其實我一直好奇很久,每次都帶我們進來的那位短髮女人是誰呢?」
「你說『雀兒』嗎?她算是我的助理,除了處理一些文書工作,也會幫我檢查程式碼。應該有注意到她胸口的星星吧,她是工作人員中等級最高的。」
「你不會是對人家有意思吧?」桃子開玩笑地說。
白鴿慌忙揮手:「不、不。只是注意到她不一樣的氣質。」
「呵,雖然她很可靠,但有時總覺得有些笨拙呆板,不過的確散發著一股空靈的氣息。」
藍衫打開控制室的門後,卻發現有一人比他們更早抵達,他手端著一托盤,好像在等待他們的到來。
「咦?你怎麼這麼早進來?」
「藍衫長官,我聽說今天出現了不小的問題,我想你們大概會在這邊苦惱一陣子。於是我泡了幾杯咖啡,希望你們喜歡。」那人嗓音十分低沉深厚,身材也很壯碩結實,他小心翼翼地將托盤上的杯子和一大壺咖啡放於桌面。
他又像想到什麼似的,突然面向桃子和白鴿:「啊,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紹。我是藍衫長官的助理,可以叫我『水牛』,請多指教。」
兩人點頭致意,白鴿這時也注意到,水牛的白袍上也有三顆星星。
「那麼我先告辭了。」說完,水牛便闔上門。
待他離去,藍衫便輕嘆了一口氣:「別太有壓力,他的個性就是這樣的。長得人高馬大,卻也有著細膩的心思,不過有時拿捏不了分寸。別客氣,就盡量喝吧,他的手藝是不錯的。」
桃子端起那溫熱的咖啡啜飲一口:「唔!有著堅果的香味呢!」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LFlzHVqKM
小翔猛地一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處陌生的空間之中,這裡的光線昏暗,空氣中也有股淡淡的霉味。他發現自己幾乎無法動彈,勉強地稍微挪動身子,卻看到自己的手臂乃至雙腿,都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導線。
此時耳邊響起「嗶──嗶──」的警報聲,那聲音十分刺耳,使他不免地皺著眉頭。
他努力回想著自己為何在此,但記憶變得非常模糊。他原本可能在一列火車上,不過後來他只記得無止盡的黑暗,接著就來到了這裡。
他注意到這個空間的角落有一扇門,而門外似乎有許多嘈雜的聲響。他能聽出那是一群人在爭論的聲音,又或者只是在互相咆嘯著。他還能聽出似乎有人說著什麼「七零三」之類的東西。
啪!一瞬間小翔的頭腦變的劇痛,他倒回床上。眼前馬上再次失去意識,不過這次持續不久,他再次睜開眼睛,便發現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自家的床上。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和頭顱,一點疼痛感也沒有。然而剛剛發生的一切依然歷歷在目,他依舊能回想起那昏暗的房間。
只是夢嗎?但那極度真實的感覺還縈繞在他的心頭。
他下樓來到客廳,見到母親正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他轉身見到小翔,好像露出鬆一口氣的表情:「你醒啦,怎麼臉色不太好?」
「沒什麼,只感覺好像做了一個噩夢。」
母親起身走向小翔,用手掌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龐:「你沒事就好,媽媽很擔心你,當時是警察抱著昏厥的你過來的。媽媽嚇死了,他說他在火車上發現你的,不知道你是中暑還是怎麼著了,你突然就倒了下去。還好你沒事,謝天謝地。」
母親用手指拭去眼眶溢出的淚水,她的金戒指因淚水而更加閃亮。
在那一刻,小翔突然感受到他好似很久沒有感受到的,所謂的「愛」。他的內心悸動不已,原來母親也是這麼關心他的。
他來到大街上走著,自己竟然會在火車上暈倒嗎?有些難以相信,不過他忘記了那天的天氣如何,只記得自己確實有著不舒服的感覺。或許天氣真的很熱吧,他如此想著。
「小翔!」轉頭看去,是雨晴跑了過來。「你沒事吧。」
「妳也知道火車上的事?」
「說什麼傻話,我當時就在你旁邊呢。」
「什麼?」小翔被這話刺進了心裡,這股刺痛就如此沿著喉嚨向上直竄腦門,他的頭又漲痛得厲害。他緊抱著頭在地上蜷曲,神情痛苦。在一陣攪弄天地的疼痛過後,他的眼前閃過了幾幅畫面。模糊的窗外、傾斜的手把、還有逐步逼近的黑暗……。
他回想起了那天發生的種種,但卻無恍然大悟的心情,反而又更加迷惘。那麼方才的母親?警察的事情?抑或者是那恍如夢境卻又難以忘懷的昏暗房間?究竟哪個是真的,哪個才是假的?
正想開口問個明白,卻只見雨晴伸出食指放在雙唇上,做出了一個「噓」的手勢。
「跟我來吧,我也想帶你去一個地方。」她微微一笑。
兩人沿著小徑走著,在穿梭幾個幽暗的巷子後,視野豁然開朗,來到了一個空曠的草地。
小翔向四周環視,這裡一望無際,城市裡高聳的樓房已在很遠的地方。
難不成這裡就是邊境?小翔心想。但這裡與火車上的景象卻又截然不同。
在他們的不遠處,坐著一個人影,是這草地裡唯一的景物。雨晴向他走去,小翔於是跟上前。
那人帶著一頂高大的禮帽,身穿一件灰色風衣。他緩緩轉過身來,小翔才注意到他暗色系的穿著裡唯一的亮處,就是胸前鮮紅的領帶。
「想必你就是小翔吧。」他開口。
「我是……」
「你別緊張,我是雨晴的好朋友。不過我不常住在那座城市,我喜歡待在這個草地,這裡不錯吧。」小翔沉默不語,於是灰衣人繼續下去。「其實你會和我見面,是因為雨晴跟我說了你們發生的事,那的確是一段難以置信卻又有些可怕的經歷。我覺得你可能有些痛苦,是吧?我可以幫助你。」
「你能幫助我什麼?」
「幫助你找到答案。你是不是有很多疑惑,但根本沒人能給你答案?讓我猜猜,你或許有想過,為何一些你身邊的人,對你感覺總是冰冷的?又或者,你的內心常有個無以名狀的感情在流動?」他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或許只是一個非常簡單的問題──這座城市有多大?」
小翔雙眼頓時睜大,於是灰衣繼續說:「我可以告訴你有多大。」
「真的嗎?所以到底有多大?」
「這個嘛,跟你的頭腦一樣大。」
「什麼?」
「呵,我的意思並不是真的和你的腦袋一樣大。而是你想要它多大,它就有多大。小翔,這個世界是你開創出來的,規則是由你來制定的,還記得在火車時發生的嗎,你可以自由形塑這座城市,變成你想要的樣子。」灰衣人整理了一下領帶。「但這不容易,你的心智必須夠堅定,就像你渴望去邊境那般堅定。」
小翔被這突如其來的大量資訊搞的不知所措,然而灰衣人並無給予他喘息的空間:「時間不多了,但我想讓你知道,這個世界不是真的,你以為是夢的世界才是真的。記住,當你有機會再次回到那裡時,一定要好好記下來,我們也許會再相見,也許不會,但你還會再遇到其他人的,雨晴會帶領你。如果你願意相信她和我的話,就照我說的做。到時候,你終會被解放的。」
他說完突然起身站了片刻:「警察要來了,我送你們回去。小翔,要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一瞬間灰衣人便沉入地下,四周的雜草也立刻抽高,淹沒了小翔和雨晴。幾秒過後,一陣強風把他們周圍的草葉吹的乾淨,兩人再次回到一開始的地方。
還未等小翔從驚愕中回神,雨晴便向他開口:「小翔,你還記得當時你在另個世界看到的景象嗎?」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9BGkOrhlv
藍衫奮力敲桌,不敢相信自己在系統的回覆報告中看到了什麼。
「怎麼可能!烏托竟然被其他人入侵!」
此時范武也匆匆進門:「藍衫,這是怎麼回事。竟然有人擅自將七零三號於烏托中移動,有查出他的身分嗎?」
「並沒有,他在系統之中也沒留下任何紀錄,運用了高階的加密手法隱匿了行蹤。他甚至自己在邊境中開設了另一個小空間,躲避了系統的自動盤查。」藍衫咬牙切齒。「能做到這樣程度的,唯有對AI非常熟稔的人……」
「難不成真是交流會的人做的?」
「但我只讓他們在二號電腦上操作,他們的程式必須經由我審視過後才會真正進入系統,並不會馬上生效。況且,必須要有憑證才能進入烏托,他們不可能有機會的。」
「莫非,」范武左右環視,壓低聲音。「我們出了內奸?」
藍衫被這樣的猜測嚇了一跳,但的確並無可能。
「武哥,你說的有理。除了我以外能夠有機會拿到憑證的,只有三星的工作人員。」
「水牛和雀兒嗎?」
「我想我們該多多注意他們,不過今天早上,交流會的人來時,水牛確實異常地早到,還泡了幾杯咖啡……」
范武突然打斷:「等一下,那時推薦我們請交流會協助的人,是誰?」
「是……雀兒……」藍衫想了一下,面有難色地說道。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HF4fiZoAG
白鴿和桃子回到一處狹小的公寓,那裡是他們執行公務的場所。
「你說我們這次行動會成功嗎?他們感覺時不時都有人觀察著你,該不會被發現了吧。」白鴿倒在老舊的沙發上,向桃子說道。
「我認為目前進展的挺順利,畢竟我們是外來的人,被暗中注視是一定的。」
此時敲門聲響起。「請進。」
「兩位今天辛苦了。」進門的女子甩了甩她的短髮。「今天需要好好的討論一下,任務已經完成八成了。」
「這不是『喜鵲』嗎?我都不知道原來妳叫雀兒,這下終於能集合了。」桃子呵呵笑道。
「這幾個月真是不容易啊,不過藍衫很信任我。」喜鵲也找了一張椅子坐下。「雖然估計你們大概在這幾天也略知一二了,不過現在就讓我正式說明細節吧,好讓你們在最後一步能更加輕鬆。
你們都知道,他們是一群秘密的科學研究室,現在暗中接受政府的出資。他們所進行的,就是『造世計畫』。顧名思義,是用AI創造出一個世界,稱之為『烏托』。但他們最終的目的,是要訓練出最強的AI,強到能模擬人類,騙過人類,這將最危險的武器。
為了達成這艱難的目標,他們竟然抓了真實的人類來做素材,讓他們與AI互相學習成長。特別是因意外失憶的,我不敢說小翔是唯一的受害者,但目前實驗室之中,只剩下他一個了。
范武的手腕很靈活,他靠著錢和惑人的話術就將一些受害家屬打發走,還在外頭布署衛兵,他們還能安穩到現在,都是他的功勞。至於藍衫,他的心思太縝密,我花了好些時間才獲得他的信任。他為了避免受試者出現太多之前的記憶,賦予了他一個名字──『小翔』。更為了避免烏托崩壞,還加入另一台不同的AI輔助偵查。甚至害怕AI不夠細心,還研發了一種能進入烏托的憑證,親自審查。
不過幸好我也拿到了憑證,當時對話蠻順暢的吧,白鴿。」
「確實,不過我還是不免得讚嘆,AI所創造出來的世界真是不可思議。」
「除了這些,我還得讓你們了解小翔這個人,或著該說──吳翔逸。」喜鵲吞了一口水,緩緩道出幾個月前發生的事……
喜鵲當時已在實驗室工作了一陣子,獲得了二星的等級。藍衫便帶她去到實驗室中僅次於中央控制室隱密的房間,她一走入,刺鼻的霉味就使她不免皺起眉。映入眼簾的是只有一架床的房間,床上躺著的人身上布滿導線,衣服上繡著大大的「703」。
「他就是大家會提到的七零三號了,不過只有二星以上的工作人員才能來到這裡。記得,如果你聽到警報聲,就要馬上過來這裡查看情況,不能讓他脫掉導線。」
「為什麼在烏托中叫他小翔呢?」
「啊……那只是我隨意取的,因為我記得他的名字好像叫吳翔逸來著。」
那天過後,喜鵲便到公寓中用私密網路搜索「吳翔逸」,果不其然,一則新聞出現在結果。
「史上最嚴重的交通車禍!在深夜橋上,一名酒駕駕駛自撞,引發後方多輛轎車連環追撞,其中更有一部計程車失控衝出橋掉入河中。經過警方凌晨不斷打撈,只尋獲駕駛一名。據調查,車上另有一名青年乘客『吳翔逸』。不幸的是,警方在經歷幾日的打撈後,仍未尋獲。其母親跪在河邊痛哭的神情,令在場的人都不禁落淚。」
深夜、河裡、警方打撈。一切都為他們提供良好的契機可以獲得這名青年,喜鵲猜想,七零三號八成就是這名吳翔逸。估計他們與警局另有私通,找到合適的受試者就先保留,若他們要接收的話便對外宣稱並無尋獲。就此,一名少年便消失在這個世界之中。
之後她便仔細搜索這名母親的資料,取得聯繫後,她就百般說服了和她見上一面。
「女士您好,不好意思,實在是非常突然的打擾。」喜鵲深深鞠躬,她瞧見了對方憔悴的面容。
「沒事,也許我心中還抱有著一絲絲的期待才准許你來的,請進吧。」
「請問您貴姓?」
「王。」
「王女士,我是來自民間的特殊組織,有點類似於特別刑警,不過我們不屬於政府,事實上我們常常和政府對立,你可以叫我喜鵲就好。是這樣的,相信您也已經在電話中明白了,事實上,令郎現在依然活著,如果您願意配合我的話,是有機會能夠和令郎團聚。」
「唉,雖然已經過了不少時間,但每次聽到這種話還是很扎心哪。搞了那麼多頭銜,也只不過是想收錢的。」
「不,女士,我不收錢的。您也不必太緊張,我只希望能聊聊您的兒子。」
也不知為何,原本還懷有戒心的吳媽媽,談著自己的兒子便漸漸舒展笑顏。兩人就如此相談著,一直到近黃昏的時間。
「已經很久沒有人願意聽我聊翔逸了,謝謝你啊。」
「不,這沒什麼。最後我只想問,有沒有哪句話是您最常對翔逸說的。」
王媽媽想了片刻,答道:「從前我常常告訴他,一時的挫折不要緊,雨過後總會天晴的。」
回到現在,喜鵲的眼眶已經有些溼潤:「因此,我才會自願將這次的行動從偵查升級為救援。」
「這就是妳為什麼要在烏托裡叫『雨晴』?」
「正是,為了喚起他的記憶。」喜鵲吸了吸鼻子,繼續說:「現在只差最後一步了,你們病毒做好了吧?」
「準備完成了。」
「很好,明天我們就將病毒投放進入烏托,過幾天等系統脆弱時,你們就進入其中。AI的兩個核心就藏於烏托裡,你們要協助小翔一舉破壞。我會帶他逃離,你們就在外接應。懂了吧。」喜鵲慷慨激昂地說道。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J3wl0tVaO
小翔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再度回到了那昏暗的空間。他赫然想起灰衣人對他說的,於是猛地坐起身,卻拉扯到了自己頭上的幾根導線,讓他有些疼痛。
這疼痛感又與另一個世界當中的不同,感覺深入心扉、感覺永無止境,感覺特別地難以忍受。
這就是真實世界得承受的嗎?他心想。他究竟為何會在此。
一眨眼的時間,小翔又眼前一黑。這次來的又快又急,甚至不給予他感受劇痛的反應時間,他就又回到了如夢的世界中。
他從床上跳起,從窗外看出去,街道上一個人影都沒有。
很不對勁,肯定有大事要發生。
他迅速下樓,「母親」也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雨晴的出現,和另一名陌生女人。
「早啊,小翔。」那女人以爽朗的聲音開口,她用著一根細長的唇膏,不斷在她的雙唇上塗抹。她和灰衣人一樣也穿著一件風衣,只不過她的是米色,至少看起來亮麗的多。
「小翔,這位就是接下來會帶著你走的人,我已經沒辦法再和你行動了,但你可以相信她,和我們之前遇過的灰衣人。」雨晴看著小翔鄭重地說。「你很快就能回去原本的世界了,到時候你就能和真正的『母親』相會了,我們也能繼續做朋友。」
小翔不發一語,只是輕微的點著頭。
「我們得趕快走了,這裡很快就要崩解了。你叫我桃子就行了。」桃子將唇膏收入口袋。「我們來練習一下吧,你能不能帶我們來到街上?」
「什麼?」
「他沒和你說嗎?你能控制這個世界的。試試看。」
小翔想起當時灰衣人說的,心中要堅定,他努力想著街道的樣子,然而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突然整個屋子天搖地動,天花板搖搖欲墜。桃子便拉著小翔的手道:「先趕緊出去吧,這邊很危險。」接著他們一躍,便來到了空無一人的大街上。
這裡的房子已經少了一大半,每過一段時間便有一處成為平地。小翔看著這樣的景象,心中有著複雜的感覺。
「小翔你聽我說。如果要讓你不用再回到這裡,我們必須找出這個世界的兩個核心破壞,不過只有你知道在哪裡。但你別擔心,等到這裡大部分的事物都消除後,你就能在心中感受它的位置。」
被這麼一說,小翔心中確實有個炙熱的感覺在流動。他閉上雙眼仔細感受,在眼前似乎有一處閃光出現,然而那閃光愈來愈近,愈來愈近……
一睜眼,只見一位衣冠整齊的警察驟然出現:「早安哪,桃子。沒想到能在這裡遇見妳,能否請妳把七零……不,小翔還給我們?」
「還?你們到底把人當成什麼東西了,整日和一堆數字相處,讓你們連『人』是什麼都忘記了嗎?你們這樣囚禁著一個人的青春,一定會付出代價的!」桃子睜大雙眼,怒不可遏。
「呿,你們這群凡夫俗子根本就不懂我所要完成的偉大計畫,你們未來都會跪著感謝我的!說的這麼高尚,妳們自己做的事情又有多麼光明磊落?安排個臥底進來、滿口謊言的偽裝自己、甚至偷了我的東西。小翔,你真的願意和這樣的人走嗎?」
「別聽他的。我們快走。」
「你們是逃不掉的,我可是這裡的造世主,就算你們放了個什麼鬼病毒,只要你們還待在這裡,就是我的囊中之物!」
突然間,桃子和小翔腳下出現許多裂縫,兩人趕緊拔腿奔逃,但裂縫卻緊跟於他們的腳邊。
「小翔,快帶我們離開!」
然而他現在腦筋一片空白,根本無法靜下心凝聚心志。忽然裂縫增大,兩人掉入一個大洞中緊抓著邊緣。在危急時刻,小翔大吼一聲,腦中只想著外邊的道上,一瞬間他便真的站在外面。
「桃子……」他趕緊跑到洞邊,然而洞口迅速緊閉,桃子就這麼消失不見。而後他就出現於警察的身邊,他緊緊掐住她的脖子,眼睛似乎都快噴出火來。
「再見了……」
「放開她!」小翔萬分焦急地大喊著。警察和桃子便彈飛開來。小翔迅速來到桃子身邊。
「我沒事,不用擔心我。趕緊找出核心要緊。」
「我想,核心就在他的身上。」小翔發現了亮光始終跟著警察,核心一定藏於其中。
小翔站挺身子面向警察:「把核心交出來。」
「口氣挺大的嘛,別忘了是誰賦予你這一切的。」
「我說,核、心、拿、來──!」小翔又怒吼一聲,警察的身體突然升於空中,逐漸發出強光,一團光球從其中出現。
「不!」
「就是那個!」桃子大喊,她閉上雙眼手指不斷動著,像是在作敲鍵盤的動作,爾後光球便應聲消散。
隨著光球消失,警察的形體也緩慢地崩解。小翔趴在地上喘著粗氣,遠處的地表漸漸地消失著。
然而沒等這暫時的寧靜持續多久,一瞬間又天搖地動,兩人被傳送到了一處陰暗的房間,有一人正被銬於牆上。
那是「母親」。
「小翔,快來救我,這群人竟然把媽媽關在這裡,救我……」她泫然欲泣,語氣中帶著害怕與不安。
「妳……不是我的母親。」小翔雙眼堅定,卻似乎帶著幾分恐懼。
「唉,看來你的意識已經被汙衊了。」她輕嘆了一口氣,接著形體改變,最終變回了范武的模樣。他轉身一彈指,桃子也被銬在牆上。「小翔啊,我著實不懂,這裡明明能給你所有你想要的,沒有疾病、也沒有戰爭。你想要有多少朋友,想要生活在哪,我都能給你。可你卻不珍惜,現在你已經對我們沒有價值了,如果你這麼想去邊境看看的話,我就讓你去看個夠!」
說畢,范武手掌一開,小翔頓時朝外急速飛出,一轉眼便來到當時的模糊空間,只是這次多了更多黑色色塊。他面目猙獰,身體似乎被巨力擠壓著,發現自己的四肢似乎也逐漸變得模糊。他現在感受到極大的痛苦,甚至昏了過去。
「糟了!」在電腦前偷偷監看的喜鵲不禁驚呼道。「這樣下去他的意識會被撕碎,到時候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范武身後突冒出一個人影,那人披著灰色的風衣:「抱歉了武哥,但這拳,是為小翔打的!」
他向范武腦後用力出拳,范武應聲倒地,小翔衣衫襤褸地再次回到房間。然而這個世界是不會有實質傷害的,白鴿只不過是暫時停住了范武的指令。他迅速起身一彈指,白鴿也被銬在了牆上。
在小翔意識恍惚之際,他想起了在這個世界所發生的種種。華麗的高樓和總是宜人的天氣。這裡很美麗,但一想起那些冷漠的人們,孤獨和虛假感又席捲上來。他唯一的救贖是雨晴,她總是真摯的待他。他想起了她悠揚的名字,雨過天晴的美好景象……
一瞬,他的全身彷彿有股電流通過,他想起了一位女子也對他說過一樣的話語。慈祥的臉龐……那是母親!是真正的母親!他又想起了許多的事,多到他的腦袋似乎快炸裂開來。
但他記得最深刻的,是夜晚中驚叫的聲音,是墜落的恐懼,是在水裡無助的掙扎……
他不屬於這裡!他還有個母親在等待著他,他本應和她一起過著日子、本應盡情享受青春、本應有著無限的知識去探索!
他猛然睜開眼,現在心中只有一件事──回家!他大嘯一聲,再度回到范武面前,他怒瞪著他,像是能從眼裡發射出光。
「你……」
「讓、我、回、去──!」小翔再次怒吼道,范武的身體又飄浮起來,光球冒出。
「不──!」范武奮力伸手嘗試把光球塞回,然而此時小翔心志堅定無比,光球無可阻止的來到他手中。他大喊一聲,將光球捏得粉碎。
隨著光球消失,整個世界便被黑暗籠罩……
「警告,系統停止運作。警告,系統停止運作……」喜鵲聽聞實驗室各處傳來急促的廣播聲,心裡不猶得狂喜。
成功了!
她看準時機從暗處走出,來到那扇房門打開,逕直往床走去。
小翔緩緩睜開雙眼,他看來疲憊不已:「我終於能回家了嗎?」
喜鵲看著他的臉龐,溫柔地把導線卸除:「沒錯,小翔,你能回家了。」
「別叫我小翔,叫我翔逸……」說完他又閉上了眼睛。
然而喜鵲突然感受到一股不尋常的感覺,她急蹲下身子轉身,她的背後出現了一高大人影,那人拿著一根鐵棍,出手落空。
喜鵲迅速向上一踢將棍子踹飛,又順勢側踢其下巴,那人便被痛苦擊倒在地。
「你偷襲時間挑選的很好,」喜鵲將其反手制伏在地。「可惜你身上的堅果香味太重了,水牛。」
「妳這個混帳!妳竟然背叛范先生和藍衫長官!」
「我從來都不隸屬於他們,哪來的背叛?」說罷,就以手刀敲擊他的脖子,水牛便昏厥過去。
喜鵲帶著翔逸用秘密緊急出口離開,外頭除了桃子和白鴿等候,還有一群全副武裝的警察。
「可以進去了,他們不是在搶修系統,就是在追殺我們。你們小心一點,估計他們現在情緒不穩定。」喜鵲笑了笑,對其中的隊長說。
接著翔逸便被送到醫院,和母親重聚。多年前意外身亡的青年竟存活著,馬上便成為各大媒體的頭條。喜鵲三人後來便不知去向,更無人能找到他們的行蹤。
吳母也謝絕了一切採訪,故無人知道更加詳細的細節。
其後范武一夥被逮捕起訴,暗中出資的政府官員和當年的警察也受到懲處,此事件也引發了大眾對於AI科技的熱烈討論。
幾個月過去,喜鵲三人在那公寓中收到了一件密封起來的信封,原來是吳母寄過來的。她在信中感謝他們,還提到翔逸的狀況頗佳,據說他最近都不敢再用電腦之類的產品,他們讀完便哈哈大笑。
接下來想必還有更多任務等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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