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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样的活动?”她问。
没有人回答她,人们在穿着制服的佣兵监视下一个一个走上车,母亲拉着她,用丝巾包住了头,看上去像是救助站旁边等待开饭的妇女。
“是什么样的活动?”她又问了一句,不知道在问谁,不管是佣兵还是和他们一起上车的人,没有人理会她,她问完,就被母亲拉着上了车,佣兵在最后面将门关上,没有窗户的车子一片漆黑。履带车启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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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一小时前,她和母亲以及周围的邻居们被告知,他们被要求参加一次“自我提升”活动,隔壁的男人疑惑的问佣兵内容是什么,只得到简单的“提升你们的生活技能,然后做个友谊赛,就行了,是福利项目”的回答,然后就被簇拥着上了车。
她没能听明白,只是这样的解释母亲和别的邻居就能明白,她觉得他们很厉害。虽然这个词她好像在哪里听过,可她还是希望能有人为她解释一下,但佣兵们不再多说,只是让他们上车。
一路上什么都看不见,漆黑的车厢里只有不同人的喘息声,她感觉到母亲拉着她的手,母亲好像很冷,她明明穿着家里唯一的长袍,手指却很凉。头顶上时不时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每一下都伴随着头顶上有灰尘掉落下来。她想象着刚才那些佣兵的靴子在地面上一跺脚,就神气地发出“咚咚”的响声,不由得向往起来。
开了很久车也没有到,空气越来越浑浊,她很想让那些佣兵打开门通通气。之前在家的时候,即使是冬天,母亲也总是说着“屋子里空气不好,开窗通通风吧”然后把窗子打开,冷风就嗖嗖地灌进来,这时候不管穿多少件都还是冷得发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反而怀念起那种感觉来了。她玩着脱线的衣角,还是很想问“究竟是什么样的活动”,但一想到不会有人回答她,她就没有出声。
过了好久好久,直到她觉得自己在这间车厢里已经不能呼吸,门才“咣当”地打开了,刺眼的光照进来,她看见七扭八歪躺在车厢里的邻居们。开门的瞬间并没有冬天开窗那种很冷但精神起来的感觉,潮湿的空气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到达的地方是一片山林。
佣兵指挥着他们下车,然后排成队,接下来出现了一个佣兵头子一样的人,他站在这次来的所有人面前,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话。
“欢迎来到福利项目——野外生存技能训练营,我们会先带大家参观一下这里,这里有山,有树,有湖,很美,但同时也别忘了你们要学习。参观分成几小队,大家跟着各自小队的负责人就行了。参观完学习完之后,我们会组织你们和我们训练过的队伍进行友谊赛,放心,友谊赛的对方也都是普通市民,有像你们一样的工作者,也有学生,只是通过比赛了解你们的学习状况,并没有任何影响。比赛结束,我们会把大家都送回去,明白了吗?”
一片寂静。
佣兵头子正要分队,隔壁的男人问了一句“学什么呢?”,佣兵头子看了他一眼,很不善的眼神,然后回答“学习开始,你们就知道了。现在就开始吧。”
隔壁男人是她从小就认识的一个叔叔,年龄其实介于她喊“哥哥”和“叔叔”之间,自己一个人住在她家隔壁,大家都叫他“阿业”,她就学着那些大人的样子叫他“阿业”,男人也笑着答应。有人说阿业之前是住在城市里的,因为一些不好的事情被驱逐出来,才住在这里。但她很喜欢住在这里的阿业。阿业每天都笑呵呵的,经常帮她和母亲抬一些重东西或者修理灯泡。
组分好了,母亲和她,阿业,还有另外几个邻居一组,总共九个人。所有人被分成三个队,每队都有好多佣兵跟着,因为佣兵穿得都一样,她数不出来总共有几个不同的人。佣兵头子她倒是记住了,佣兵头子也被分在她这一队。
树林里湿漉漉的,草啊树啊都带着潮气,这让她觉得在草丛里行走很难过。但是一路上还是没有人说话,她也不敢吭声。
走着走着,她渐渐想起为什么 “福利项目”这个词令她感到熟悉。之前她还上学的时候,有个不论干什么都总是很拽的同学,那个同学和别人聊天的时候曾说过:“我爸爸是管一个叫‘福利项目’的,是为我们的城市,为我们的城市和生活水平做贡献。”别的同学问他具体都是做什么,他就提高声调说“那是行业机密!”,总是不说,但如果没人继续追问他的话,他一会儿就自己说:“听我爸说,就是把十来个住在城市其他地方,离我们这里很远的人带到一个房子里去参观学习,然后对他们进行培训。”问他培训内容是什么,他又支支吾吾说不清了,看来这个他是真的不知道。
但这也不是去房子里参观啊,她想,而且人也没那么少,我们一队就有九个人。不过,听说这件事也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她已经一年没上学了,她走的时候,班上的男同学幸灾乐祸地对她说“我知道了,不能上学是因为你是你妈生的,而我们是爸爸和妈妈生的,你是单细胞吧,不能上学!”她才不信这些,但她每次去问母亲,母亲又总是什么都不说清楚。
说是来这里参观学习,带着他们的佣兵却并没有说什么让她觉得“好厉害”的东西,只是偶尔说这一带是什么气候下的山,因此四季如何;这里的湖是以怎样的水源流过来形成的,之后就没了,连山和湖的名字都没有讲。几个佣兵分散在他们周围把他们围起来,还端着枪,难道要教我们打枪吗,不然怎么之前和他们说要和另一个队伍“对抗”呢。母亲一直低着头,包着头的丝巾把脸也遮了起来,这让母亲显得更虚弱了,她只是在队伍中间默默地走,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就像之前走过人很多的集市的时候一样。
走着走着,她听到水声了,走过一小片灌木丛,他们就到了一条小溪边上,佣兵头子说这就是湖的源头,然而还没说完,她就听见树林那边一声大叫,然后一群鸟飞上了天空。
所有人都朝那个方向看过去,应该是另一支队伍。但隔着树林,他们什么都看不到,她看了一眼正在解说的佣兵头子,佣兵头子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不知道是怎么了,”他说,“可能有蛇吗还是别的野生动物,大家也小心哦,虽然并没有很多蛇,但偶尔也会遇到,不过放心,没有毒,这里是没有毒蛇的。”他扫视了一圈,然后说“那走了这么久也累了,你们原地歇一会儿,我过去看看?”说完,他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群人就在原地站着,有老一点的邻居,累得原地坐了下来,就坐在满是露水的草丛里。她可不想。母亲也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那边又传来了很多声音,在说什么这边听不清,但那是带着惊恐和颤抖的声音,而且句尾被生生掐断。
一队人明显都有些待不住,站在周围的佣兵端着枪,很僵硬地钉在那里。阿业走了过去,问一个佣兵怎么回事。佣兵回答不知道,她看那个佣兵,就能明显地看出他好像很不安,总之和刚才的佣兵头子完全不同。他的头盔也歪着,都快盖到眼睛了,也没有扶一扶,只是两只手紧握着枪,嘴唇紧紧抿着。
母亲突然动了一下,她抬头看母亲,母亲也看着她,做了一个眼神,这是她每次问起“为什么我没有父亲呢”和“为什么我们这边的房子是红色的砖墙,而且那么矮,离学校也好远啊,但之前学校那边同学住的却是那种,好多层,顶也很高,里面很多间小屋子,然后白色的墙呢”等类似的问题的时候,母亲会做的眼神。不过好像也和平时不太一样。然后母亲拉着她,转身走到了那个佣兵面前。
“我的孩子想去厕所。”母亲说。
她好像突然能懂母亲想要做什么了。是想走吧,这样就能偷偷溜走了,她之前上学的时候也这么干过,班里那些“住很多层房子”的同学在骂她单细胞的时候,她就假装肚子痛告诉老师要上厕所,然后自己跑出去玩。母亲一定也不想在这里待,又潮湿又难过又无聊。不过为什么说我想上厕所呢,我又不想,怎么不说自己想上厕所呢。她不满地捏了捏母亲的手,母亲没有回应。
佣兵端枪的手动了动,嘴巴刚里咕哝出一句“小孩子哪里那么多事情”,身后一个妇女就跟着说“我也想去,走了好久了,又冷。”
佣兵看着他们,又看了看其他佣兵,“你们想怎么样?”他略微提高嗓门说。
“我们能不能去那边树林里上个厕所,不然这里人也挺多的……”母亲又摆出那种表情,是在去买菜讨价还价的时候,和求学校的人让自己继续上学的时候会露出的那种表情,那个妇女也站了起来,站在她身后,接着又有一个年轻一点的女人走了过来。
“不、不行。”佣兵吧嗒着嘴,“等一等,等我们的人回来才许去。”跟着她们过来的女人加上站在旁边的阿业,有一半人站在了佣兵旁边。
“只是去上个厕所嘛,多快的事情,你就让我们去吧,现在去不耽误一会儿赶路。”年轻一点的女人说着,一边朝小溪那边的树林走过去。
“我说了不行!”佣兵突然大吼一声,女人做了个“拜托了”的手势,妇女转身也要跟过去,佣兵的脸扭曲起来,他突然把枪抬起来,朝着天放了一枪。
所有人明显都震了一下。
紧接着,他们听到佣兵头子走过去的方向也是一声枪响,已经走出去一段的女人大声尖叫,跑了回来。
阿业忙向那边走了几步去看,也明显愣住了。
更多的人走了过去。
佣兵端着枪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走过去的人们,但没有再开枪,手掌握住枪的地方变得潮湿,一滴汗从他的头盔下面流出来。
她跟着母亲往离佣兵远一点的地方站了站,没有跟着那群人去看,虽然她有些好奇。
“是尸体!……他们开枪杀人了!!啊啊啊啊啊!!!!!”走过去的妇女向后面的人大叫起来,紧接着人们四散而逃,他们身后,佣兵开始开枪。
母亲趁机闪到了佣兵身后的位置,拉着她朝反方向跑。
她回头看了一眼,看见许多熟悉的人被枪打中,倒在那条小溪里,血流进溪水。血会不会顺着溪水流进湖里让湖变颜色呢。她被母亲拉得有点跌跌撞撞,那群佣兵朝小溪边的人群胡乱扫射,暂时还没顾及到她们这边。
但紧接着母亲突然停了下来,后退两步,换了个方向狂奔。
她转回来,看见的是人形的钢铁机甲,比她见过最高的人都高,从树林里走了出来,看见她们了。
机甲没有拿枪,她刚这么想着,钢铁机甲就从手臂发射出大炮一样的东西,母亲拉着她拼命地跑,大炮没有射中。
佣兵追着四散的人群到树林里去了,她们又逃回小溪边上,从几个认识的邻居身上跨过去。母亲低声说了一句:“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想清楚再去做,想清楚怎样做可以回去,好不好?”母亲语速很快,她没见过这样的母亲,她点了点头,又意识到母亲注意着前面看不到她点头,于是说:“好。”
她们刚跨过小溪,钢铁机甲就追上来了,它的肩膀上发射出几个着了火的黑色石块一样的东西,呼啸着绕着圈追上了她和母亲,母亲仰头看一眼,将她扑倒在地,黑色石块追着她们,在母亲身边爆炸了,另外几个石块则追进了树丛里,冒出火花。明明是一瞬间的事情,她却好像看清了那缓慢的爆炸,和爆炸中的母亲。
“快走!”母亲推了她一把,她不动,她看见母亲眼睛里的泪水。一个人影从旁边闪过,是阿业,他冲着钢铁机甲很快地跑过去,钢铁机甲刚发射出黑色燃烧的石块,就绕了个圈,阿业绕着庞大的钢铁机甲左闪右躲,钢铁机甲的动作开始卡顿,发射出黑色石块击中了钢铁机甲本身。
“快走!!!”母亲又推了她一把,艰难地把长袍从自己身上脱下来给她披上,又从内衣里面拿出一把小手枪,塞进她的长袍里,拍了拍。
她从不知道母亲有这种东西,她注意到家里唯一的长袍上面沾满了泥土和血,她的眼睛现在是模糊的,她觉得自己好久没哭过了。
“快跑吧……”母亲只是重复。
她抹了一把眼泪,转身跑出几步,回头看看母亲,母亲和那些躺在溪水里流血的人没两样了。她继续跑,回头的时候看见阿业手里拿了什么东西,好像是之前佣兵腰里别的刺刀,阿业不知怎么现在骑在了钢铁机甲的肩膀上,似乎很熟悉它的构造,钢铁机甲原地打转,阿业将匕首插进了它的脖子,然后钢铁机甲跪倒在地上了,刚发射的黑色燃烧石块没能击中她。但阿业也掉了下来,一个佣兵端着枪从树林里跑向钢铁机甲。她只好继续跑。
为什么?
她已经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但她知道自己在跑,尽管她根本不知道往哪里跑。为什么那些人要开枪呢,这难道是训练和学习吗,可是母亲死了……他们都死了吧,那还怎么对抗呢,不是,都不重要了。为什么要让我们来这里,为什么那些人要杀死我们呢。
她快要跑出树林了,看到了另外几个还活着的邻居们,他们一齐跑着,隐约看到湖,湖边上有佣兵的身影。他们就向着远离佣兵的方向跑,到了山的下面,突然有几个邻居倒下了,其他人明显放满了脚步,佣兵头子举着枪从树林里出现了。
“老公……”一个女人大哭着抱着刚才倒下的一个男人,这两个人她也认得,总是能看到他们在院子的公用水池那里吵架。女人还没哭完,就有火光从背后打中了她,她倒在她的老公身边。
余下的人继续跑,这里是一片依山的积水潭,几块石头围着一片水,连着水的山壁上好像是个涵洞,人们趟过水,朝涵洞跑过去,但纷纷倒进水里。她被嶙峋的石头绊了一下,一梭子弹从她边上击中岩石,石块飞了出来,她被石块砸到,跌倒在水池边。可她根本不会游泳,她只好不敢动,一动就要整个人滑进水池里去,她俯面趴在水池旁,半个身子在水里,头稍微偏过来,勉强能够呼吸。她看见自己头上被石块砸到的伤口渗出来血,流进水里,一点点散开,红色就越来越淡。然后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就像上课前老师进来的时候那样,她听见之前听到过的靴子踩在地上的声音,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靴子们一直走到他们刚才趟过的水的另一边,才停下来,“这是最后的了吗?”她听见佣兵头子说,想象着他的动作。
“是的。”一个没听过的声音答道,大概是一个佣兵。
“查数。”佣兵头子说。与此同时,还有几个靴子在水的那边走来走去,她听见什么被拖动的声音。
“这里有六个。”一个声音说,“再加上之前点过的,就是全部人了。”
“我看看。”佣兵头子说,她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好,都死了吧。”
“那个胳膊还在动呢。”这是之前他们队里那个朝天空放枪的佣兵的声音,她记得。她生怕那个人说的是自己,但又不敢调整姿势,身上的长袍整个湿掉了,把她的身子往水里拖,她只好努力贴在石头上,不让自己滑进水里。紧接着就是爆炸一般的火光扑向这边,她感觉到旁边很多东西射入水里的嗖嗖声,风跟随气流扎入水中,贴着她浸入水里的小腿飞过,好像把她的皮肤撕裂,比冬天在冻住一半的公用水池用冷水洗完手、迎着风跑回家还要冷。
“那是你走来走去的水波,死人的胳膊不跟着晃才不正常呢。”另一个没听过的靴子说。
“现在几点了?”佣兵头子问。
“下午六点半。等等再回去吧,这么早回去又要被指挥着干这干那,不如留给清场的人来干。还有,明明这次都没有用上那些人,还要按合约付给他们报酬,他们又不帮着干活。”
“这不是前几次还没定下来流程嘛,虽然这一次是意外这么早就开始,但也意味着以后并不用那些人也可以,我们可以直接向上面汇报这次的情况。”
“这么早开始还不是因为你提前放枪?”
“算了,总之结束了就行。以前都是直接带到房子里解决,是因为上面说发现房子周围虽然偏僻但还是会有人在附近,总是会发现不对,结束之后把尸体带出来避开人也麻烦。而且太频繁了,效率不够高,所以为了改良才换到这里,专门包了地方给我们嘛。只是为了作业的时候还是限定在一个区域内,才请了那些人。”
“说白了就是为了面儿上好看吧,那群人不也知道我们是什么活儿?何必假惺惺的呢。这次一看真的用不着那些人,不如把钱给我。”
佣兵一直闲聊到月亮挂到头顶,接到了清场人的电话,才把烟头丢进水里,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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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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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山在队尾爬上了回程的车。
他还是不很自在。这些所谓“福利项目”的车都是不用轮子而用履带的车,一看就很不同,而且一连好几辆,在路上行驶未免太显眼,车身也高,他们乘坐的地方又在车身的最高处,就像国外双层巴士的顶层,是那种露天敞开的,一旦开进城市,太引人注目了,他简直想把脸埋在座位下面。佣兵还在闹哄哄的上车,直到返程,他们一路上都在受佣兵骂骂咧咧的对待。他不由得跺了跺脚,底下的车厢立马就传来他也能听得清的“老实点”的吼声。
他不敢乱动了,底下车厢的佣兵还在骂骂咧咧,幸好已经进入车厢的佣兵是上不来的,这里只能从车厢外面的梯子上来。
不得不说这个车的设计真的很厉害。
普山掏出手机,被佣兵没收又还回来之后还没开机。他打开就看见几十条未读消息,都是班里一个叫内海的男生发给他的,就是内海给正缺钱的他推荐了这份工作。
“你知道‘福利项目’最近改到野外实施了吧,每一次去的人也增加了,他们正招有权限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做帮手,哎,要不要赚外快?”
“福利项目”是一件权限可知事件,意味着只有在这个项目颁布时位于十五到四十岁且受过或正在受教育的人经过考试和严格筛选才有权利了解,当然你也可以不去了解,只是刚进入这个年龄、达到标准的学生们对权限可知事件总有一种独特的优越感,所以大部分都会去了解。“福利项目”就是把一些住在非城市区的人集合起来进行集中教育,使他们能更好的符合“城市边缘居民”的身份。
普山本身不是很喜欢这件事。因为即使受了集中教育,也不会成为城市居民。
这对双方的生活有什么促进呢。普山觉得这纯粹是某些中间人为了赚钱而想出来毫无用处的东西,又为了彰显透明度和福利性质,才以其中很小一部分钱招来他们这些人。然而无论是学校还是街市,对这件事情的态度都与他和他的同学们截然不同,不过普山是不会听从这些哪怕是大多数人的吹捧的。
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份工作确实能为他带来可观的收益,他最近想要买相机。“权限可知”事件招人的范围也有限制,选上不是难事。
所以他最后还是去了,选上了。不过和他所想的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做什么工作,一开始他们被告知要作为“感化人”到场地去和那些非城市居民接触,第二天早上回到城市。但直到现在他乘上返程的车,也没见到那些人。
“可能是模式改变了但是消息还没放出来吧。”手机上,内海回复他,“不过可别在返程的时候掉以轻心哦。虽然那些住在外面的人已经被放回去了,但据说会有人先藏着不走,再趁这几班车偷偷来到城市哦,如果抓住偷偷乘车的人,还有很大一笔悬赏金,足够你买全你想要的所有东西了吧。”
这种事怎么可能。普山没放在心上。
“听说,履带车在满载情况下如果有人偷乘,藏在非承重的位置的话,车身会摇摇晃晃哦,而且只有坐在最上面的人才感觉明显。”
他看着手机,车身就突然摇晃了一下,他吓了一跳,扭头去看,才发现是他们这辆车最后一个被雇佣的人从侧面的梯子上来了,戴着一顶学生帽。学生帽用力扣上了用来上下的梯子边的安全锁,车子才摇晃的。另外还有三辆车子,人们都已经坐好了。看来车快要开了。
普山完全不去看他,转回来继续看手机。
他认识这个人,是隔壁学校的学生,总给他一种“讨厌的学生会干部”的感觉,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他们学校的学生会。
学生帽还偏偏坐到了他后面一排。
“学生帽坐在我后面。”普山发消息给内海,两个人都知道这个人是谁,“就是他经常在福利项目里抓偷偷到城市里来的人,才有的那些夸张又奇怪的说法吧,这说法也只有我们中间传得开,没听不是学生的人这样说过。”
“哇,你没和他认识认识?说不定以后能从他那里多得到几次干这个赚钱的机会,他可比我知道的多,这应该是他干多了自己的经验吧,别人都不知道呢。”内海回复。普山没回答,放下手机,看着车下的山林。
“准备好抓人了吗,注意车身有没有摇晃哦。”他听见学生帽在后面说。
他兀自笑笑。
车子开了。
车身有些不正常的摇晃,仿佛履带和轮子中间卡了什么东西一样。
普山心里发毛起来,他劝自己说是因为山林的路并不如城市平坦。
他身后,学生帽已经站了起来,带着笑意对旁边的同伴说:“看来可以拿到额外奖金了。”
普山听着学生帽的脚步往后面的梯子走,从车顶边探出半个身子朝下看。
学生帽刚打开梯子的安全锁,摇晃就停止了,车子平稳地开上了公路。
学生帽停了下来。
他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车子依旧平稳地开,和在城市里行驶没有差别,学生帽终于还是扣上了安全锁,“抓住肉饼也不能去要奖金啊。”他脸上没了笑意,对同伴说。
普山依旧保持着探出身子往履带下面看的姿势,看上去稍不注意就要翻下车去。好一会儿才坐回来,坐在位置上发愣。
学生帽倒是看不见他的表情,把脚抬起来放在了他的座椅靠背上。
一路上,学生帽不停地和周围人说着他干的种种权限可知项目的经历,确实很多连普山都没听过。但普山一点都不想听他说话,这辆车也没有别的空位置了,他只能先装作没听见。等到车队停下来过检查站,他下去爬上了后面一辆有空位的车。虽然之前远远看过去,车上大部分都是中年人,但总比坐在学生帽旁边好,他想。
“嗨!”一上车,他就听到熟悉的声音,是个他们学校的女生,普山之前社团活动认识的,女生干净大方,也不和一些很八卦的女生来往,这让普山对她印象很好。整辆车好像就一两个学生。女生旁边有个位置,她叫着普山过去坐。
普山心里舒了口气,心情比刚才好了很多,他笑着走过去。
车子开进了城市。普山刚坐上的这辆车,车身不太正常地摇摇晃晃。
普山拿在手里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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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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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权限事件管理局的露天停车场停了下来,女生友好地问普山去哪里,却被他搪塞过去了。人都下完了,市民离开了管理局,佣兵也去休息了,普山坐在停车场外路边比较隐蔽的地方,看着里面那几辆车。
那时,他在探头向下看的时候,好像看到了衣服布料样东西的一角,在履带里面。
但是在学生帽要下去的时候,却没有了。
他盯着停在那里的车的履带,想象着怎样才能做到这种事。
突然,他看见了学生帽,学生帽大摇大摆地走在已经没人的停车场,围着履带车走了几圈,又离开了。
难道他发现了?
学生帽并没有跟着普山到另一辆车上,按理说很难发现吧。
虽然那笔悬赏金对普山也是一大笔钱,但他确实没有兴趣做这种抓住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去换钱的勾当。
只是,他一时对这有些震惊。
当时看到的好像是衣角的地方,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有血。
究竟为什么能做到这种地步?
他下定决心,站起身,朝着学生帽的方向跟了上去,路过那几辆车的时候,又仔细看了看履带,然而除了泥巴以外,他什么都看不见。
学生帽不知道要去哪里,总之不像是要回学校的样子,他要是回了家,普山跟着他也没有任何意义,但他还是决定先跟上看看。
学生帽绕了一大圈,竟又回到了履带车停着的地方,他在履带车旁边,又站了一会儿,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那个方向是城市的老区,房子比他们住的旧一点,人也很少了,听说马上要拆掉翻新。普山并不经常来这里。
学生帽好像很轻车熟路,但走得很慢。
结果又一次回到了履带车边。
普山渐渐没有耐心了,他没有参透学生帽到底要干什么,疲于这种无法理解的兜圈。一路上他们一个人都没有遇见。城市人口密度本来就不大,这管理局附近建造的很宽阔,;老区人也少,路上看不见一个人也是正常的事。普山完全不能明白学生帽的想法。
但这一次回来,学生帽走到了车上。
佣兵的车厢锁上了,车厢外用来登上车顶的梯子虽然放下了安全锁,但安全锁主要是为了不让上面的人在行驶过程中下来,对于身手灵巧的年轻人来说不是阻碍。学生帽蹲下去在履带下看了看,突然开始往上爬。
普山藏身在不远处的行道树后面,学生帽从车辆之间的梯子向上爬,他就看不见学生帽了。过了一会儿,他才看见学生帽的头从梯子顶端露了出来,他好像站在梯子上在向下看什么东西。
学生帽翻过安全锁,来到了车顶上,依旧看着梯子的方向。由于前后都有车挡着,他看不到学生帽在看着什么。
学生帽后退两步,失去平衡坐到了车顶的座位上。
紧接着一声轻响。
是什么?
普山全身都紧张起来,听上去像是什么东西穿破空气,或者像是射钉机。
学生帽好像倒了下去。
……枪?
不会吧。
是那个藏在履带里来的人吗。
普山感觉自己手心出了汗,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边。过了一会儿,他才注意到一个很小的身影从两辆车之间跑了出来。
是一个小女孩。
是她吗?
普山心里的疑惑和害怕越来越强烈。
但是他看到了,女孩子穿的不太合身的长袍,衣角上的血。
正是他当时在车顶上见到过的。
女孩子光着脚,腿上似乎也有干涸的血迹,她猫着腰歪歪斜斜地跑,停车场的花坛边出现了一只猫。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子好像很介意那只猫,一直在躲,那只猫却坐在花坛上,看着她。
普山往那边走过去,女孩子却突然不见了。
普山加快脚步跑到女孩子消失的地方,看见那里的下水道盖子有被搬动的痕迹。
猫依旧坐在花坛上,看着下水道的方向。
普山在猫旁边坐了下来,也呆呆地看着下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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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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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你看见了吗。”
她双手还保持着拿母亲给的枪指着戴学生帽的人的姿势,脸却转向了另一边。花坛下有只猫,正好从缝隙里能看见她的所有举动。
“这样你就变得和母亲,和那些躺在溪水里的人一样了吗……”她把枪收回袍子里,从履带车的梯子上艰难地爬下来,躲闪着那只猫的目光。
猫依旧坐在那里看着她。
“你看到了啊……”
她本来是想要向那边跑过去的,因为花坛旁边有一条小胡同,离这里最近,但是猫还是坐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只好贴着履带车的边缘朝马路走过去,猫也跟了上去,跳上了花坛。
她不安地跑着,猫还是看着她。
她跑到马路上,周围光秃秃的,一眼可以看很远,她时不时回头看着猫的眼睛,掀开路边的下水道盖子,爬了进去。
一片漆黑之中,她听到路面上的脚步声,恍惚间仿佛回到乘车出发时,坐在佣兵车厢的下面,和邻居们挤在漆黑的车厢里的时刻。母亲在旁边坐着,握着她的手,虽然母亲的手有些凉,但那是母亲的手,她闭着眼也能感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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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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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山呆呆地坐在花坛边,履带车一如既往地停在那里,但是辆数比他当时第一次乘的时候少了,前几天的新闻曾经说,“福利项目”进行这么久以来,差不多已经惠及了百分之八十的非城市居民,快要圆满结束了。
他的包鼓囊囊的,包里是相机,笔记本,和一系列东西。
他刚刚去拜访了一个自称是阿业的人。
是个濒死的犯人,被钢铁机甲强行押送了,押送的时候已经濒临死亡。普山趁着他挣脱逃到离机甲远一点的地方的时候冲了上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一次这么执着,但他看着阿业的表情,总觉得是在告诉他,那是最后的机会了。
“我已经老了,”阿业说,“身子也坏了,不能像之前那样干掉机甲了。”
阿业说:“他们想对我女儿动手,虽然是我领养的女儿,但那是我女儿。”
普山看他的外貌,明明还很年轻,完全不像大多数收养孩子的中老年人。
当普山飞快地向他说明了自己曾经看到过的东西的时候,阿业笑了笑,随即又没了表情。“她逃出来了啊,好歹能死在这里。但结果是不会变的。”
然后阿业就被钢铁机甲强行带走了。
普山回想整件事的时候,觉得那个学生帽应该是早就知道一切的吧。
他坐在花坛边,想象不到那个女孩子是经历了什么到达这里的。
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类。
普山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是坐在那里,看着下水道。
一只猫跳上了花坛,在普山身边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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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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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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