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升起時,一切看似如常;太陽落下時,城市卻開始墜落。」
捷運車廂裡的空氣悶熱,人群的嘈雜聲和車廂的震動交織在一起,像一道看不見的枷鎖壓在我的胸口,讓我喘不過氣。我靠在角落,背包隨意掛在肩上,拉鍊半開著,露出一本皺巴巴的書頁,彷彿在無聲地訴說著我的疲憊。
昨晚只睡了三個小時,打工的疲憊仍壓在身上,但這樣的日子對我來說已經算不上最糟。至少,我可以不用回家,那個充滿壓力與沉默的地方。
捷運在忠孝復興站停下,機械化的廣播聲重複著:「請勿靠近車門。」人群潮水般湧進車廂,擠得我動彈不得。濃烈的洗衣精氣味混雜著汗味,讓這狹小的空間更加窒息。
窗外的景象飛速掠過,高樓在晨光中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車流在城市中如蛇般蜿蜒流動。行人匆匆穿過十字路口,他們的臉上沒有表情,動作機械得像失去了靈魂。明明這座城市依舊繁忙喧鬧,但在我眼裡,它就像一具無聲腐爛的巨大屍體。
「子軒,你今天幾點打工?」楊靡的聲音從旁邊響起,語調懶散,帶著一貫的漫不經心。
「四點。」我簡短回應,聲音低啞,連自己聽了都覺得疲憊。
「別累死了。」她隨口說道,語氣裡不帶多少關心,更多像是一種例行的調侃。
楊靡,我的某種「伴侶」。她不是我的女朋友,甚至也談不上是知己,更像是一種短暫的逃避。她總是出現在我壓力快要溢出的時候,讓我們彼此成為一種情感的暫時寄託。這樣的關係對我們而言,恰如其分。既不親密到無法逃脫,也不疏遠到令人孤單。
今天應該是平凡的一天,課堂、打工、抽菸,然後癱在沙發上消磨幾個小時,無聊卻安全的重複。但命運並不這麼想。
校園的鐘聲響起,像一成不變的背景音,與這座城市麻木的節奏完美契合。我漫步在走廊,雙手插在口袋裡,懶得理會身旁三三兩兩的學生。平時喧鬧的氛圍今天似乎被某種無形的手按下了靜音鍵,安靜得讓人不安。
教室裡,楊靡坐在後排。她的雙腿懶散地搭在桌子上,臉上依舊是那種無所謂的表情。她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漫不經心地劃動,像是在隨便打發時間。
「今天的氣氛不太對。」她沒有抬頭,語氣中帶著一絲罕見的疑惑。
我環顧四周,確實,教室比平時安靜得異常。窗戶半開,白色的窗簾隨著涼風輕輕飄動,但空氣中沒有平常的吵鬧聲。有人低頭看著手機,有人目光呆滯地盯著黑板,甚至連細碎的交談都聽不到。
「確實有點怪。」我低聲說,隨便找了個座位坐下,把頭埋進手臂裡。
突然,窗外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像是刀刃劃過耳膜。我的身體僵住,教室裡其他人也愣住了。所有人幾乎同時湧向窗邊。
「怎麼回事?」我低聲問,卻沒人回答。
我湊過去,視線順著其他人的目光望向樓下。操場中央,一個人影以詭異的姿勢趴在地上,血泊迅速擴散,像一朵盛開的紅花,鮮紅得令人無法移開視線。
「他們……怎麼了?」有學生用顫抖的聲音問道,但沒人回答。
我抬起頭,順著視線望向教學樓頂層。那裡,一群人站在女兒牆邊,表情空洞,目光無神。他們動作緩慢,卻有一種詭異的同步性,逐一攀上邊緣,像是執行某種無聲的命令。
我的呼吸瞬間停止,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我想叫喊,但發出的聲音微弱得自己都聽不清。
然後,他們開始墜落。
一個接一個,毫無掙扎地從高樓邊緣直直落下。他們的身影與空氣摩擦發出沉悶的聲音,墜落的姿態平靜得像在解脫。
「砰!」
每一次撞擊聲都像巨錘砸在我的胸口,沉悶而絕望。
教室裡的沉默被一聲低語打破:「林子軒……」那聲音來自楊靡。她的語調異常平靜,與平時的漫不經心截然不同。
我猛地回頭,只見她突然站了起來,手中握著美工刀,刀刃在陽光下閃爍著刺目的冷光。
「再見了。」她輕聲說,語氣裡帶著一種解脫般的輕鬆。
「楊靡!」我衝過去,試圖攔住她。但她的動作迅速而決然,手中的刀已經插入自己的腹部。
一下、兩下、三下⋯ 乾淨俐落,沒有一絲猶豫。
她最後一次抬眼看向我,臉上浮現出一抹難以捉摸的笑意,像是一場未竟的告別。
她倒下了,血從她的身下緩緩流出,浸透了地板,鮮紅得令人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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