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浩瀚而世界萬千的神秘領域。
平行時空隨著生命中的抉擇而分歧和延續,「世界」既是被生命所創造,亦是為孕育生命而存在。至今,宇宙仍在以難以預估的速度和規模,不可遏止地擴張。
時空之間相連的領域是一片混沌的虛空,「時空夾縫」——知曉的人都如此稱呼它,它是宇宙最原始的狀態。
這片冷寂得令人生懼的異維度中,有一處地方明亮如星。機械的八角星閃耀銀白的光芒,照耀一座碩大的飄浮銀城,那是只有非同尋常的人們才能到達的海市蜃樓,座落異域的人造基地,建造它的人以自己的名字為它取名「星塵」。
無數的時空世界各有渾然天成的規律,而星塵卻是唯一擁有人為定律的存在。整座基地同樣以銀白色為主調,幾何設計的大樓以橋樑相連,充滿摩登清冷的未來感。
星塵至尊培育出鎮守星塵的八位如星的人們,他們以莫測的力量和技術,隔絕時空夾縫的混沌,締造獨有的生存空間。他們使星塵得以屹立在漫長而寂寥的宇宙洪流中,如同常明的燈,被冠以「星字輩」的名銜。
「我們 We, Starizz —— 作為星塵的成員之一,在人工智能系統『矽邇 Xyer』的規劃下區分級別,我們的職責必須環環相扣。
任何時空的紊亂或異常的情況都會引起我們的關注。星塵像一座孤獨的穹頂,高掛在漫漫時空長河之上,維持宇宙的規律……」
工字形的主樓是星塵基地裏最大的建築,正門兩側的玻璃幕牆上總是重複播放的錄像。由AI生成的仿生語調闡述著每位星塵職員都耳熟能詳的內容,菁英、高自動化、科研技術……似乎一切代表先進的關鍵詞都適用於這個機構。
主樓內部的金屬牆上沒有半點裝飾,條狀的光軸取代電燈,走廊上是一道道的自動門。中層一條綿延的走廊上,大多的門都通往一個寬敞的房間——「監察室」。
這個科室的總職員人數得以千計,房間寬闊得看不見另一端。監察室是對星塵的使命和運作來說最重要的科室之一,除了專責監察時空活動,也為前線人員提供即時支援。由於採用輪班制,從來沒有停止運作的一天。
「傳送通道定位完成。」
「請接受更新情報。」
「正在預測目標路線。」
監察員發出的指令具有規範,為了提供最有效的後勤支援,嚴格遵守職務規範。然而,室內四處亂放速食、放涼的咖啡、監察員的哀嚎……即使是多麼嚴謹的崗位,這裏的工作環境也只能勉強以「亂中有序」來形容。
唯有一個地方,因為使用者的習慣而永遠擔得起「井然」二字。無論監察室有多亂,她的辦公桌總是整整齊齊,令人總能一眼找到她的所在。
座位上看上去才二十出頭的女生,一頭墨藍色的頭髮綁成包子頭,她的制服與一般監察員灰白搭配的套裝不同,肩章繡著金色的紋路,上面還別著一枚八角星章。與元氣滿滿的包子頭少女印象不同,她有種生人勿近的氣場,她是監察室的王牌,首席監察員星諾。
此時,她正坐在啞白色的辦公桌前,戴著感應手套在凌空比劃。弧形的投射屏上映著一幅黑沉沉的網狀結構圖,標示出縱橫交錯的直線,它們連著一個個又綠又藍的圓點。
只見她點開其中一個圓點,跳出的視窗列滿密密麻麻的字,她一目十行的迅速讀完,手往下一掃又回到先前的網狀圖。一次接一次,她重複同樣的動作,檢查每一個有潛在危機的平行時空。
倏然,中間的某個圓點從黃變為紅,頃刻間延伸出很多個圓點後,紛紛轉為紅色。隨著警告視窗跳出,監察室的警示燈和警鈴聲亦啟動,整個房間被瞬間染成紅色,警鈴大作。
在房間裏的當值主任正享用著熱騰騰的咖啡,被嚇得猝不及防,咖啡灑了一地,接著瞥見投射屏跳出一句:「監察崗位 016 監測到嚴重時空災害。紅色警示,需要立即派員處理。」他驚得連嘴裏的咖啡都噴了滿桌。
監察室頓時亂作一團,有的人被嚇得東西掉了一地,有的人抱著頭瑟縮一角,卻也有人探頭八卦。一抹人影急匆匆地從房間奪門而出,大家的視線默契地緊隨,終於想起今天是這個膽小怕事的湯·吉斯主任當值。這種緊急狀況居然被他攤上,眾人心頭不禁涼了半截,有人甚至已經絕望得當場暈倒。
只見吉斯奔到星諾的座位前,緊張兮兮地問:「星、星、星諾,你負責的區域怎麼了?!」
其他人一聽,原來是星字輩的區域出事!今天有她在,這下該有救了吧?
周遭的人紛紛伸長脖子,首席監察員這名號名不虛傳,大家的心似乎又穩了。吉斯抖著唇問完,左看看星諾,右看看屏幕,嘗試找出什麼端倪。然而,星諾的臉上毫無情緒,不知道是對這種狀況有所掌握,還是凝重得做不出任何表情。
吉斯看星諾一副難以捉摸的模樣,心就更焦慮了。他實在很怕領教來自首席的威壓,眾人看他猶豫著該不該再問一次,左看右眼的模樣就覺得越發可笑,只得強壓著嘴角,生怕破壞這緊張的氣氛。
這時,星諾開口了。
她好整以暇地說:「這片區域本來就屬於高度關注類別,曾經出現過線性時空異速增長的情況。不過,這次是複數時空同時出現……」
「複、複數時空?同時?」吉斯聽後忍不住驚呼,一臉難以置信地說:「這、這種情況怎麼可能出現!」他已經開始擔心撰寫報告書時該怎麼說明狀況了。
星諾抬眼看著他,眼裏竟帶著些許慍怒。吉斯想起自己居然打斷她說話了,怕得心驚肉跳。
星諾收斂目光,說:「除非……有能穿越時空的超能力者。」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吉斯本就被那警報系統嚇壞,聽完星諾的定論,這下連嘴唇都白了,抖著唇抱怨:「這難搞的禍源明明都幾十年沒發生,怎、怎麼就到我頭上來了……」他苦惱地抓了抓所剩無幾的頭髮,掏出手帕擦起額頭的冷汗。
星諾對吉斯的話置若罔聞,逕自打開數據資料比對,便覺得這些平行時空並非自然形成。
自然形成的平行時空會隨著生命的選擇會順序衍生,基本能看出線性的規律,此次觸發警報的區域卻是以扇形展開,這個現象令宇宙異常膨脹才會被矽邇鎖定為異象,發出紅色警報。
她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這片區域以前就發生過罕見的異象,可是她逐一調查也看不出什麼端倪。當初只是直覺不妥才決定專責監察,這下該來的還是來了。雖然不知道對方的目的,但是這種方式確實讓她十分熟悉。
「做出這種現象的超能力者,只有他們。」她低聲喃喃。
「什麼?」吉斯失魂落魄的,早就反應不過來了。
星諾不耐煩地閉了閉眼,只說:「這是超出時空負荷的警報,要派出高級的糾正師處理。」
「對、對!除了回溯時空,還要根除禍源!」吉斯終於想起要幹正事,連忙附和她的決定。
星諾思索片刻後,對吉斯的說法不置一詞,只說:「矽邇,打開待命名單。」
聽見指令的矽邇迅速運算,屏幕隨即跳出一個視窗:「目前待命的時空糾正師名單,正在載入中……」不出數秒,名單上羅列出正在待命的糾正師資訊。
正當吉斯伸出手指要作主時,星諾已經打開桌邊一個方形玻璃罩,將拇指印在罩下的指紋驗證器上。
冰冷機械的女聲從耳機傳來:「特殊權限驗證,指紋確認。請確認聲紋。」
星諾唸出指令:「星諾,要求開啟權限。」
「——驗證成功:星字輩二席 - 星諾。開啟特殊權限。」語音剛落,警鈴聲和警示燈同時熄滅,監察室終於恢復安靜,她的特殊指令關閉了警示系統。
當值的同事默契相視,就收斂心神回到工作。那是因為「星字輩」的權限凌駕所有系統,每當他們使用權限,則代表全權交予他們處理,不需交代、不容過問、不受干涉的「三不王道」。旁人無需知道他們到底做了什麼,只需知道星字輩已全權接管——長久以來的習慣,養成人們各行其事的習性。
「星星、星諾大人……跳過一般派遣程序開啟特殊權限前,要先得到當值主任同意……」
只有正事不幹卻膽小怕事的吉斯不通時宜,弱聲地提醒她——因為他不想在報告書上又要多添上幾句解釋。
星諾自然知道這個人在想什麼,便瞪了他一眼,態度強硬地說:「星字輩的事不是主任級管得了,要管你也來不及。你的報告書只需交代,不需解釋。」
平日裏總因怕麻煩總是假手於人,還事事要求解釋的湯主任,這回終於吃了癟,聽見星諾那番話的人心裏一陣暢快。
吉斯一直以為星諾只專注工作,不屑理會科室的瑣事文化,可聽這番隱約帶刺的話,一想到她可能知道自己的作風,頓時一臉窘態,再也沒有作聲。
「派員受理:首席時空糾正師 - 星璇。」矽邇的聲音從投射屏兩側的揚聲器傳出,原來是星諾拔掉耳機,好讓吉斯知道事情的處理進度。
「湯,接下來的工作已經交接到通訊員菲爾。」星諾說話時眼睛也沒抬一下,抬手收拾桌面的東西,未等他回應又說:「已到換班時間,我先下班了。」
語畢,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吉斯看著她的背影,低聲嘟嚷:「誰叫她是星字輩呢……」
步出監察室,下班後的星諾邊走邊用掌上儀確認接下來的工作,仍是一如以往的端莊沉靜,從不放過任何處理工作的機會。米白色的短靴漆得亮澤,鞋跟敲在走廊米色的地板上發出咯咯的輕響,人們對她行以軍禮,而她頷首示意。
人們常說,星諾冷厲、自傲,從不說好話,卻不知她並非不善溝通。她擁有的超能力「巡時」之強大,必須一直處於釋放超能力的狀態,才能在時間夾縫中穩定和控制基地的時間流動,要做到這樣的事,摒棄感情和社交,避免必須有條不紊的規律受到干擾,是她必要的犧牲。
她是星字輩第三席,只聽命於星塵至尊的八位管理者之一。作為紀元「星塵曆」的創造者,她是星塵裏的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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