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聖徒與遺世少女》 - 第一章：墮落的聖職者與詛咒之女

──信仰，能救人嗎？

很久以前，我曾深信不疑。

但當信仰成為屠刀，當「神的旨意」成為殺戮的藉口，我才明白，自己一直以來都只是被操控的棋子罷了。

我以為自己已經拋棄了過去，不再自稱「聖職者」。但當我看見她時——

那具滿是詛咒紋路、倒在血泊中的纖細身影……

我還是伸出了手。

夜色沉沉，微風帶著寒意，吹拂著荒涼的廢墟。殘破的石柱在月光下投下長長的陰影，地面滿是古老的刻痕與乾涸的血跡，詛咒的氣息在空氣中翻湧，如同死者的低語。

我拖著疲憊的步伐穿過這片死寂之地，長袍沾滿塵埃，腰間的聖冊不斷碰撞著我的腿。這本書早已變得沉重，不是因為重量，而是因為它承載著一段我不願回憶的過去。

“願聖光庇佑，驅逐污穢——”

這句話曾經是我的信仰，如今卻成了空洞的囈語。

忽然，我停下腳步。

在前方的廢墟中央，一道纖細的身影倒在血泊之中。她的銀白色長髮沾滿塵埃，裸露的肌膚被詛咒的黑紋纏繞，如同燃燒過後留下的焦痕。

「……詛咒啊。」 我低聲呢喃，蹲下身，視線落在她蒼白的臉上。

她的呼吸微弱至極，胸膛微微起伏，彷彿隨時都會停滯。黑色的血跡滲透衣襟，彷彿整個身體都被詛咒吞噬。這種詛咒的氣息……我曾經在「異端審判」的刑場見過。

……我還能拯救她嗎？

我抬起手，指尖輕觸她的額頭，試圖感知她的狀態。剎那間，一股冰冷的黑暗沿著我的手臂竄上來，如同腐蝕靈魂的低語在耳邊迴盪。

我立刻收回手臂，皺起眉頭。

這不是普通的詛咒，而是來自更深層的力量……

然而，她還活著。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如果讓她活下去，說不定會招來無窮的麻煩。教會不會放過她，而我……也無法輕易捲入這樣的災難。

但我沒有離開。

「……殺了我。」

微弱的聲音從她乾裂的嘴唇間溢出，我的動作停頓了一瞬。

她睜開眼睛，那雙銀白色的瞳孔如死水般冰冷，沒有掙扎，沒有渴望，彷彿對世界已經徹底死心。

這樣的眼神，我見過無數次。

她，早已習慣這個世界的憎惡。

我沉默片刻，然後……無奈地笑了笑。

「抱歉，聖職者的職責，是救人，不是殺人。」

我的手伸向她，觸碰到她瘦弱的手臂。她的身體仍有些許餘溫，但寒冷早已滲入骨髓。

她沒有反抗，沒有拒絕，只是靜靜地看著我。

然後，我將她從黑暗中撿了回來。

風聲低鳴，荒野中瀰漫著淡淡的血腥氣息。殘破的石柱靜靜矗立在黑暗之中，地上的詛咒紋路在微弱的月光下若隱若現，彷彿仍在吞噬這片土地的生機。

我將她抱起，纖細的身軀輕得不像活人，僅剩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她尚未死去。即便在昏迷之中，她的眉頭仍微微蹙起，額上滲出的冷汗洩露了她仍未消散的痛苦。

詛咒仍在侵蝕她的生命，如無形的枷鎖束縛著她，緊緊勒住那條脆弱的生命線。

──如果放任不管，她恐怕熬不過今晚。

我低頭看向她蒼白的臉，眉頭微蹙，隨即將她的身體稍微調整，確保她的傷口不會受到壓迫。然後，我將手伸向腰側，取出那本與我相伴已久的聖冊。

指尖摩挲過封皮，厚重的書頁透出些許溫涼。我翻開它，視線掠過熟悉的經文，隨即深吸了一口氣，低聲吟誦：

「願聖光籠罩，指引迷途羔羊，驅散穢影——」

咒文自口中流洩，純白的光芒於掌心綻放，如溫暖的微風般撫過指尖，彷彿能安撫一切痛苦。我將光芒引導至她的胸口，讓聖術緩緩滲透至她的體內，試圖驅逐盤踞其中的詛咒。

然而，異變驟然發生——

當光芒觸及她的肌膚時，那黑色的紋路彷彿活了過來，劇烈顫動。緊接著，一道冰冷的黑霧從她的體內翻湧而出，貪婪地纏繞上我的手臂，像無形的毒蛇般扭動，瘋狂吞噬著我的聖術。

「……什麼？」

意料之外的變化讓我愣了一瞬，但強烈的寒意迅速襲來，我的手臂頓時一陣麻痺，聖光正被詛咒蠶食、崩解。我皺起眉，立刻收手，迅速合上聖冊，切斷術式，純白的光芒瞬間消散，只留下一絲淡淡的聖力餘波在夜色中微微閃爍。

手掌仍殘留著詛咒的寒意，指尖微微顫抖。

「……為什麼？」

我的視線再次落在少女身上，原本沐浴在聖術之中的她毫無變化，詛咒依舊牢牢盤踞在她的體內，甚至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這與我所熟知的詛咒完全不同。

就算是強烈的黑魔法，也不該能完全吞噬聖術，至少會有些微的抵抗痕跡……但這詛咒的反應，卻異常排斥聖術本身，如同一種不容侵犯的領域。

這樣的結果，讓我感到困惑。

我低聲嘆息，將聖冊重新放回腰側，然後將自己的披風輕輕覆在她身上，試圖為她提供些許溫暖。雖然無法治癒她的傷勢，至少……能讓她撐過這一夜。

然而，這裡不能久留。

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很快就會吸引掠食者，甚至是教會的獵殺者。不管是哪一種，對她來說都不會是好事。

但幸好，我並非無處可去。

附近的小鎮過於危險，我不會帶她去那裡。但再往北走上一段路，我的暫時居所就在一個小村莊的邊緣，一間簡陋卻隱蔽的房屋，足以讓她安穩地撐過這一夜。

我調整了抱著她的姿勢，確保她的身體不會受到更多壓迫，然後加快步伐，踏入荒野的黑暗之中。

此刻，少女的睫毛微微顫動。

她的意識，似乎漸漸回籠。

細微的聲音從她乾裂的唇間溢出，微弱得幾乎不可聞，但我仍然捕捉到了她的聲音。

「……哪裡……？」

她的聲音沙啞、無力，彷彿已經很久沒有開口說話。

「醒了？」我垂下視線，看向懷中的少女，語氣平靜，「別亂動，你的狀況還沒好轉。」

她似乎花了一點時間來理解我的話語，然後才緩緩地抬起微顫的眼睫，銀白色的瞳孔映著昏暗的月光，仍帶著幾分恍惚與警惕。

「……你是誰？」

即使身受重傷，她的語氣依舊冷淡，沒有一絲軟弱，甚至透著一種習慣性的防備。

「路過的聖職者。」我輕描淡寫地回答，沒有細說自己的身份。

她的眼神微微顫了顫，似乎有些意外，隨後輕輕嗤笑了一聲，笑意淡薄而虛弱，帶著一絲說不清的諷刺。

「……聖職者……？」她的聲音微弱，幾乎像是一縷飄散在空氣中的呢喃，帶著未完全清醒的恍惚，「……也是……會殺我的吧……？」

我沒有立刻回答，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她。

她的銀白瞳孔在微弱的光影下顯得異常冷淡，彷彿已經對這個世界的結局了然於心，沒有期待，也沒有希望。

這樣的眼神，我曾經見過。

她對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信任可言。

但這與我無關。

「……我不審判異端，也不殺人。」我低聲道，語氣平靜，「我只救還活著的人。」

我的聲音平靜，不帶情緒，彷彿這只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她的目光動搖了一瞬，卻很快又恢復了原本的冰冷，彷彿並不相信這句話的真實性。

然而，她已經沒有力氣再繼續追問，僅僅是睜開眼睛對話，對現在的她來說已經是極限。

最後，她的意識再次沉入黑暗，而我則抱著她，繼續向北，朝著小村莊的方向前行。

這條夜路，仍未結束。

夜幕低垂，微光難尋。寒風自林間竄入荒野，拂過乾枯的草葉，攜帶著一絲透骨的寒意。

懷中的少女仍毫無意識，銀白色的髮絲隨著風微微顫動，在昏暗的月光下顯得異常蒼白。我能感覺到她的呼吸比剛才更加微弱，如風中搖曳的燭火，隨時可能熄滅。

──不能再拖了。

我收緊手臂，加快步伐，目光鎖定前方的村莊。這座隱藏於山林邊緣的小村莊曾給過我短暫的庇護，村長因為我曾幫助過村民，便將一間屋子借給了我。這裡遠離主幹道，不受外界干擾，是個足以短暫休息的地方。而現在，它將成為這名少女的避難所。

不久後，我抵達屋前，伸手推開木門，門軸發出微弱的吱呀聲。屋內的燈光雖不明亮，卻足以映照出整個空間。擺設簡單但不顯破舊，木桌、椅子、壁爐，還有一張足夠容納她的床。空氣中瀰漫著柴薪燃燒後殘留的淡淡炭香，帶來一絲溫暖。

這裡，比她方才倒下的那片詛咒廢墟要好上無數倍。

我將她輕輕放在床上，確認她的傷勢不會因碰撞惡化後，才緩緩鬆開手。她的身體依舊蜷縮著，像是習慣了寒冷與痛苦，即使昏迷著，也無法真正放鬆。

「……真是個麻煩的女孩。」

我低聲呢喃，伸手至腰側，觸碰那本與我相伴已久的聖冊。指節摩挲著封皮上的紋路，感受那微微泛黃的紙頁與冰冷的封面。這是我仍選擇攜帶在身邊的唯一信物，記錄著聖言，也記錄著……我過去的一切。

我翻開聖冊，視線掃過熟悉的經文，然後深吸了一口氣，低聲吟誦：

「願聖光籠罩，指引迷途羔羊，驅散穢影——」

咒文自口中流洩，純白的光芒在指尖緩緩凝聚，帶著聖術特有的溫暖與淨化氣息。

然而，當光芒觸及她的肌膚時，詛咒的黑紋陡然顫動，彷彿察覺到異質的氣息般翻湧而上。黑霧瘋狂地攀附在光芒上，將其吞噬、腐蝕，彷彿在拒絕這份救贖。

「....又來了！」

我皺起眉，立刻收手，掌心仍殘留著詛咒的寒意，指尖微微發顫。

這並非普通的黑魔法，而是一種更深層的禁忌之力……甚至，已經與她的生命完全糾纏。我不願承認，但剛剛的那股反噬感……似乎連我的聖術都無法觸及她。

我沉默地闔上聖冊，掌心因用力而泛白。

──明明經文沒有任何錯誤，詠唱也沒有失誤，但為何光芒會被吞噬？

思緒翻湧，我深吸了一口氣，轉身走向壁爐，將柴薪放入其中，點燃火焰。

火光漸漸亮起，映照出少女蒼白的臉龐，也稍微驅散了屋內的寒意。她的眉宇微蹙，彷彿即使沉睡，也未能從痛苦中解脫。她的存在，如同一道未解的謎題，與我的過去、與這個腐敗的世界、與某種更深層的詛咒緊密相連。

我沉默地望著她，思索著自己的選擇。

這個女孩，究竟是詛咒的遺物，還是另一種命運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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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墮落的聖職者與詛咒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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