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小小的會面室,剛好能夠坐著三四個人,裡頭擺置著幾款紅紅綠綠的盆栽,點綴著卡其色的牆身,凝聚著一個能夠令人放鬆的氣氛。
而在面見室的一角,一位西裝男士自言自語著「果然下午茶時間就不應工作呢,哈……」伸著懶腰的他,瞌起惺忪的睡眼,低頭伏案正準備小睡一會。
然而,一位青年貿然打開了會面室的門,打破了一位西裝男士的安靜。
在察覺門開打後,西裝男士從低頭之中,抬起首來,迎面青年朝氣的問候:
「你好,編輯先生,我是……」
年青的笑容,自信地展示在西裝男士眼前。哇嗚,好耀眼,西裝男士快要把手遮在眼前擋一擋了。然而,專業的心態沒讓他的身體反射性做出這樣的行為。而西裝男士率先站了起來,提出了親切的右手,微笑道:
「你好,我姓皓的。」
青年微微點頭,彎下身便握過皓先生的手。而在握手的同時亦不忘抬起頭來,往皓先生方向展露微笑。是自信嗎?是友善嗎?是營業技巧嗎?皓心中打轉著幾個方向的想法。不過這很快就應該會知道了,皓勾起了一道淺笑。
兩人在打過招呼,皓先生在桌上掀揭著相關檔案,大概理清現在的情況,便彬彬有禮言道:
「今天麻煩你親自過來,是想跟你處理一些之前投來的稿。」
青年收斂起笑容,開始顯得有點緊張。他輕輕地縮起了肩膀,傾前身軀,盡量收近與皓先生的距離,仔細打量皓先生的神情,希望從皓先生眼神中得出一點訊息。
「好aggressive…」皓先生心想。
察覺到青年明顯的打量,皓先生眼神飄向青年身旁的枱角,側起了頭,露出了尷尬的笑容。
是有什麼不想說的事情嗎,是我的作品有什麼奇怪嗎?看著皓先生奇怪的笑容,青年格外不知所措,心頭被好奇和焦慮所磨難,按捺不住心理煎熬的青年只好硬著頭皮問道:「嗯嗯,是稿件有什麼問題嗎?」
「小說整體上是沒有什麼問題,而是有點根本的細節……」
皓先生歪起了頭,像是回想腦海中霎時忘記的詞語般,語尾拉長。而這樣遲疑著的語氣,讓人難以觸摸,使得百般的想法慢慢浮在青年的心頭,焦急青年的心。而盡然皓先生近在咫尺,青年卻摸不著他的想法。
「細節是不足夠了嗎?我想也是呢。我從一開始打著想讀者能夠明白的句子,可能寫得有點單薄了,文筆上。還有…….」急燥的青年終破口發話。
「不不不。」皓先生輕輕搖頭,而他的前瀏海也跟著左飄右擺的。
「你有看過我們社的名字嗎?」
「當然有。創意社嘛。」
「那你就應該要明白了。」
對話的同時,皓先生眼神定在青年的臉上,是淡淡然的平望,但卻啞了青年的嘴巴
而趁著對話的空隙,青年稍為冷靜下來,細思皓先生的說話,是試探嗎?皓先生想從我身上尋求什麼答案嗎?青年萬般猜想。
「呀,醒起了。這應該要一開始便跟你說的。」皓先生恍然大悟,然後再展示這招牌的見客笑容,和藹可親始道:「你被退稿了。」鐵般的眼神收尾。
青年愣呆地坐著,自信的笑容褪了一點,然後反應起來:
「是哪裡不好嗎?我可以改改的。」
「沒有什麼不好。這是一部會有銷量的作品,會賣得不錯的。」
聽見皓先生的意見,像是前後矛盾,青年霎時摸不清皓先生的底,心底裡自己迷亂起來,想要尋求下一步指引和修正,但在想要提問的時候,皓先生無意地叉開了青年的說話。
「啊,雖然本社也十分渴求帶來銷量的作品。但是,這不是我這裡的要求。」
青年輕皺眉頭,自覺自己的技巧還是不錯的,而這對皓先生這種具差別歧視的說話,不禁點起了內心一絲的燥熱,不過敬在輩份上,還記得按捺著心中的不憤。
「就是說,你的小說拿去樓下一層的其他小說部門,還是一部大受歡迎的小說作品,這點是肯定的;但是,在我眼裡,這並不是我這裡要求的作品。」原本皓先生還想加上「突然大熱的年青作家唷」的譏諷稱謂,眼看青年開始開始眼帶不甘,他就不火上加油了。
而青年只感到句裡字字充斥著歧視的意味,什麼叫不是我這裡的要求,我的作品可賣了上萬本的,你那是什麼標準。青年的笑容崩了一角,說話就不多忍讓了:
「有銷量的話,不就好了嗎?編輯先生。」
「都叫你看看我們的社名吧。」
「創意社,又怎樣?」青年眼定定地望著枱上平放著的草稿紙,紙頂置著「創意社」公司的字樣,而他想著,這不就是一個名字而已罷!
「就是創意啊。你的作品雖然技巧上還可以,但在那個根本的細節上……」
「什麼細節?」青年帶著過萬銷量的自尊來到這裡,卻不料被一個像是剛睡醒的中佬編輯說三道四,令到他心裡的燥氣已浮在臉上,語氣在也顯得激動起來,打斷了皓先生的說話。
「就只有一點。」皓先生豎了一個指頭,剔起了嘴角微笑,施然地從枱的一端,走到青年的那端,站起說:
「你的創意只為讀者服務。」
青年面對皓先生的「指控」,感到莫名其妙,身為作家為大眾讀者而寫作有什麼錯?青年心中冒出這個想法,然後雙目盯著皓先生的眼神,露盡眼裡的不認同。
「明白嗎?」皓先生俯視著青年,語重心長地問了一句,期望著青年的明白。而青年心感受辱般,馬上站了起來,想著和皓先生得到同一個高度,語氣不豫地質問:
「那又有什麼所謂?」
皓先生面對年少氣盛的青年,在想應該要用懷柔的方法說服他嗎?但看見青年那不屈不撓的眼神,就決定先兵後禮,挫挫他的意氣:
「所謂可大了,單純為了取悅他人,而順應流勢的作品通街都是。剛才也說,只是你不迎合我這裡的要求而已,你拿著這個文本出來,還是大有市埸的。所以……」
「所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謝謝了,編輯先生。」青年語畢,神情永冷地翻門就去。
而皓先生,遞出了挽回的手也扯不住那個奪門而出的青年,無言地站在原地。
眼看走遠的青年,皓先生只好重整亂了的西裝上衣。而當皓先生打算關上門的時候,一位相貌端好,戴著一副黑色圓框眼鏡的少女就叉著腰,架立在門前,擋著了皓先生關門的勢頭。
「哎呀,搶了我的面見,還氣走我的作者,你想怎樣?皓先生。」年青的少女擺出了管家婆的姿態,有點激動地指著皓先生,搖曳了長裙的尾擺。
「本想在這裡偷得半日閒,但都怪你不通知我會面室正在使用,害得我要臨時爆肚,還好像當了一個壞人般。」
面對皓先生的辯解,管家少女愁悶地捂起了臉,只能輕嘆一口回應。
而回想到這個皓先生在之前的胡亂決定,不但讓自己的編輯組忙了好幾天的行政工作,還要厚著臉皮到鄰組借人!無管理才能、無領導風範、還沒什麼業績進帳……虧這個人還是公司的其中一位龍頭,明明眼前的他只是一個馬處隨性的西裝中佬。
數落著這位皓先生的「豐功偉績」,少女不禁心中自嘆。
「嘛嘛,俗語有云,戰爭令世界進步!」
「又出現了,自創金句。」管家少女托托眼鏡,以厭惡的眼神回應皓先生不明所以的金句。
而皓先生擺出了一副精神奕奕的樣子,想要掩飾前兩天連續工作的心理疲憊,可惜在管家少女目睹皓先生剛才在面見前打瞌睡的樣子,就瞞不住這事實了
「唉,你這傢伙……不講了,接下來還得見下一位。」
「欸…欸!」
「閉嘴,坐下。」
在管家少女的推擠之下,皓先生只好乖乖就範,而在管家少女吩咐接入下一個面見者時,管家少女先精神滿滿地呼道:
「歡迎來到創意社!」
「歡迎、歡迎!」而皓先生的神經反應,慢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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