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輕小說合集】萌狼的戀愛幻想 - 《百分之百的戀人未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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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

　　在一個潮濕的下午，我一邊感受著附著在身上的水氣，一邊看著村上的短篇。一股倦意襲上腦袋，我打了一個哈欠。

　　腦子裡突然閃過了物理課的片段，課堂的老先生用低沉的嗓子說：「氣體是具擴散性的......」

　　我的意識就像是一團氣體，在空中飄浮著，然後如同我碩果僅存的理科知識中所說的一樣散開，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

　　如果課本適合認真讀書的乖學生，村上的書大概適合無聊的人，可以給像我一樣無聊的人打發時間。

　　我突然想到，如同書中的短篇，那個女孩和我之間算出一個百分比，那是百分之多少呢？

　　合襯度：100%。

　　親密度：100%。

　　激情度：100%。

　　承諾度：0%。

　　甚麼？0%？我不相信，從我看見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們是命中註定的一對了。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上。我在街上走著，碰巧和那個少女擦肩而過。

　　我記不清楚她的表情，她的五官的輪廓，但是我記得那小巧的身形，睡醒之後沒有打理所以有點淩亂的頭髮，還有從頭發散發出淡淡的花香味。

　　一件米色的針織毛衣裡面穿上了T恤衫，配上彷佛誇耀著那雙健康的大腿的牛仔熱褲，給人一種充滿活力的印象。

　　然後另一個早上，我和她再度擦肩。

　　這次我看清楚了她的表情，她的臉上掛著陽光般燦爛的笑容。這次她束起了馬尾辮，走路的時候在腦袋後頭一跳一跳的，非常可愛。

　　第三次遇見她，我記住了她的臉，那微微吊起的眼尾，略挺的鼻子，還有鼻子下方那櫻色的唇瓣，宛如一尊精巧的人偶。

　　第四次遇見她，我和她對視了，她看著我，我看著她，這短短的交會還不到一秒鐘。從她那透出淡淡光澤的黑色眼珠，我好像看出了她的本性。我相信她是一個善解人意，溫柔善良，開朗活潑的少女，不然怎麼會有這麼清澈的雙眼呢？

　　後來，我常常在那附近遇上她，每次看到她我的心都會怦怦亂跳。

　　我對我朋友說了這件事，他問我：

　　「那個少女漂亮嗎？」

　　「如果問漂不漂亮的話？......是有點可愛的，但好像有點平凡。」

　　「那是你喜歡的類型？」

　　我喜歡的類型是甚麼類型呢？

　　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也許我喜歡溫柔賢淑的女人，她可以幫我打點一切；也許我喜歡聰明的女人，我只要動一動眉頭，她就能讀懂我的心意了；也許我又喜歡笨笨的女人，因為捉弄她的時候，她會嘟起嘴，生氣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可愛。

　　「我也說不清楚，大概吧......」

　　我這麼回答。

　　「那你想怎麼做呢？」

　　「我不知道。」

　　「想要追求她？」

　　「我當然想追求她，但是怎麼下手呢？」

　　「你下定決心了嗎？」

　　他這麼問我。我抬起頭，看見他背光的臉下揚起了陰險的笑容。

　　後來，我的朋友給他我出了個餿主意。

　　每次看見那個少女的時候，就向她打個招呼，說一句早上好之類。

　　那一次，我看見她朝我的方向走來。

　　感覺心臟在猛烈顫動。

　　也許是因為我一直盯著她，她有點疑惑，她微微抬起了頭看向了我。

　　「早安啊。」

　　那句梗在喉嚨，原本是由我說出去的臺詞，居然被這名少女搶先說了。

　　我揚起了僵硬的微笑，向她點了點頭。

　　然後我們的關係發生了少許的改變。原本我只會和她擦身而過，最近我們見到面都會點點頭，報以一個微笑。

　　她的微笑非常甜美，就像是蜜糖一樣在我的心中化開來。

　　我的老友拍拍我的肩膀，對我說：

　　「這不是很好嗎？」

　　但願吧！

２

　　開學的時候，我在開學典禮見到了她。

　　薄薄的襯衫緊貼著她的身體，將她的體態完美地勾勒出來，包裹在黑絲襪裡的雙腿從校服的百褶裙裡伸出來。雖然不算特別起眼，和校花比起可能略為失色，但是如果舉行一個「最想當女朋友的女孩」投票，她想必能夠上榜。

　　她站在我鄰近的隊伍，所以我知道她和我是同一個年級的。

　　在臺上講者下臺的間隙，她轉過了頭，四處張望，不知道在找些甚麼。

　　她發現了我，對我拋來了一個微笑。

　　感覺雙頰發燙，妳可愛的笑容是我開學最大的動力。

　　之後，我總想找機會找她搭話。開學後某個星期的早上，我看見獨自一人，站在學校最高層，東西翼交接的橋上。黑色的發辦隨風擺動。

　　我下定了決心，抑制住猛烈的心跳踏上了階梯。

　　劈頭就是一句精神滿滿的招呼：

　　「喲，早上好！」

　　「你好啊！」

　　「真巧啊，沒想到會在這間學校碰見妳。」

　　「是啊，剛剛看到你的時候我也很驚訝，沒想到會在這間學校碰見妳。」

　　「妳是最近搬到這裡的嗎？我之前好像沒有見過妳。」

　　「恩，我最近才搬來這裡，轉來這間學校的。」

　　看起來很順利，至少沒有對我表示出明顯的厭惡。之後應該展開話題。

　　「為甚麼突然在這個時間轉來呢，現在是高二了吧。」

　　「因為父母工作的關係啊，我爸爸調來這裡工作，所以我們一家也跟著來這裡了。」

　　「原來如此，聽起來真辛苦呢。」

　　我點了點頭，繼續說：

　　「如果有甚麼需要幫忙的話，妳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我特地壓低語氣，展現出男子氣概。

　　也許是聽到我搞怪一般的聲音，她噗哧地笑了出來。

　　「有……這麼好笑嗎？」

　　「抱歉。」

　　我們就在這嘻笑打罵之中迎來了上課的鐘聲。我們一邊聊一邊下樓。

　　「時候也不早了，你走哪裡？」

　　「我走那裡？」

　　我用手指指給她看。之後我們就在這裡分路而行了。

　　「我們有空再聊吧！」

　　她拋下這句話之後便轉過頭，背影漸漸縮小。

　　「我還沒問你叫甚麼名字。」

　　說完這一句話的一瞬間，我感到有點後悔。我之後在問也行，現在問，別人會不會覺得我一直糾纏著她？

　　她轉過頭，背後的馬尾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然後她的脖子和身體後仰著，幾乎對地形成45度角。

　　然後那原本只是輕輕閉著的雙唇微微向上揚起，劃出一條弧線。

　　「林亦香。」

　　這是她的名字。

　　我因為眼前的光景而愣了一下。她對我招招手之後便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３

　　一個月過去了，班級與班級之間的交流不是太多，但是我還是找到不少機會和她搭訕。我也覺得和她的關係算是變好了。

　　亦香是個怎麼樣的少女呢？

　　我也說不出來，我認為我不算瞭解她。

　　她很愛笑，看起來笨笨的。

　　她很聰明，偶爾會對我分享她喜歡的書，例如老舍、張愛玲等等，雖然這些人的書我也不是很熟悉。

　　她偶爾會憂心忡忡，也許要融入一個新的環境對她來說也是一個挑戰。但是她好像已經漸漸融入這裡，也交到朋友了。

　　所以，我到底怎麼形容她呢？

　　正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我的老友把我從雜亂的思緒中拉回了現實。

　　「所以說，你到底甚麼時後才正式追求林亦香啊！我們等得脖子都變長了。」

　　我的朋友擺出了不懷好意的表情，壞笑著問我。多虧這個損友，現在全班的男生都知道我喜歡誰了。

　　「所以說，我給你出個主意。」

　　「我才不聽你的餿主意，盡是些有的沒的。」

　　「你不信我這個老朋友嗎？」

　　「你是損友。」

　　「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我是真心幫你的。」

　　他搖了搖頭，接著說：

　　「如果你的朋友的妻子快要被他人沾汙，阻止他們的人叫做好朋友；不阻止他們，反而跑去對朋友說『快點過來看，你的妻子要被被**犯了。』這種才是損友。我可是會義無反顧幫你阻止他們的那種人。」

　　我都懶得理他。

　　但是，我還是聽了我朋友的意見，他說的話簡直就像是魔鬼的低語。

　　在某個乾爽而溫和的早上，我提早到學校，在他的班級門口等她。根據我損友的情報，她總是第一個到班級，所以我可以現在伏擊她。

　　在陽光斜斜射入，照亮了走廊。她緩緩地走過來，清晨的微風從側面吹過來，撩起她的頭髮。和之前相比，她的頭髮又變長了一點。

　　她一如既往地對我說：

　　「早啊。」

　　「早。」

　　我的心裡馬上升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不安和緊張感，心臟無法抑止地猛跳著。

　　不行，我將一切懦弱都拋到後頭，必須做好覺悟才行。

　　空氣正在凝結，連時間流動的速度都好像變得無比緩慢。

　　「下星期六你有空嗎，我剛好有兩張《陰詩咒》的票，我可以約你看電影嗎？」

　　那句話從我的喉嚨爆發出來。

　　我突然感到後悔，為甚麼我的老朋友會叫我約女孩看恐怖片呢？別人不會感到害怕嗎？我至今也沒聽過她說自己喜歡看恐怖片。

　　我的內心還在持續著無聊的聯想，因為將那句話說了出口，所以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

　　她露出了和平時一樣的微笑，對我說：

　　「抱歉，我那天天約了別人。」

　　她既沒有驚訝，也沒有慌張，只是淡然而從容地回答我。

　　「那好吧，哪就只好等下一次了。」

　　我抓了抓頭，尷尬地笑著。我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那裡，也不記得自己最後說了甚麼。

　　「等我有空吧。」

　　她皺了皺眉頭對我笑說，不知道我有沒有讓她困擾了。

　　約了人，那是約了誰呢？

　　大概是約了朋友吧，女生們都喜歡三兩個人去購物商場溜達。她不是說最近交了不少朋友嗎？

　　我回到了教室，我的老友和好幾個班裡的男生就坐在那裡。他們都是來八卦我的消息的。

　　「成功了嗎？」

　　我的朋友戰戰競競地問。

　　「人家沒有空。」

　　我歎了一口氣，這次的作戰就在這一口歎息中宣告落幕。

４

　　但是後來我聽到了關於她的傳言。

　　同學們都是八卦的，有甚麼大小事一下子就會傳遍整個班級，尤其是剛開學一個月左右，學業還沒忙起來，但是同學們已經和班上的其他人打成一片，

形成一個成熟的人際關係網路了。

　　「你有聽說過嗎？那個關於林亦香的傳聞。」

　　我的老友神色慌張地對我說，你到底在慌個甚麼勁啊！

　　「沒有，甚麼傳聞。」

　　「聽隔壁班的人說，他們看到了林亦香和一個男人在購物廣場並肩走著，好像很親密。」

　　「就是這樣嗎？」

　　「是啊，你不緊張嗎？」

　　為了壓抑住我心中的動搖，我特地握起拳頭住摀住嘴，咳了一聲清清嗓子。故作老成地對他說。

　　「首先，你要知道一個女生和一個男人走在一起可以有很多理由。他們可以是朋友、兄妹、師生。」

　　「師生嗎？你說得沒錯，那個人看起來年紀比較大，簡直和師生一樣。」

　　「那也有可能是父親吧！」

　　我輕咳了一聲。不知道懂不懂我的意思。

　　我的老友也很識相，他沒有再說這個話題了。其實他沒有甚麼錯，但是如果再說的話我說不定會遷怒於他。

　　我只是個會因為這種小事而生氣，如此幼稚的男孩而已。

５

　　我手上還有兩張電影院的票，該怎麼處理呢？這成為了一個比哲學論題還難解的問題。雖然不是甚麼大事情，但是確實讓我困擾了很久。

　　這張本來是要和亦香看電影的門票，突然就失去了它本來的意義。雖然這張票的型態還保留著，但是既然意義改變了，它的本質還是那張票嗎？再探討下去，就會變成唯物論和唯心論的爭辯了。

　　我就像是喬凡尼，我有兩張車票。但是「她」不在了，我們再也不能一起乘上那輛飛往星海的列車了。

　　早知道先約了才買電影票，怎麼可能先買了。不過是我老友拉著我買的，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有機會的話得叫他還錢才行。他一定會鼓起臉罵我「小氣鬼」吧！

　　原本想叫我妹妹陪我看，但是她也步入反抗期了。她對我說：「你真噁心，我不要像情侶一樣陪你去看電影。」

　　沒辦法了，這個那個，誰都不肯陪我去。免費送的票也不要。

　　要約我朋友去看嗎？我才不要，太掃興了，我寧可自己一個看。

　　在的影院裡面，寬大的螢幕映著血肉模糊的畫面。我一點都不覺得害怕，因為沒有那個少女的陪伴，一切都索然無味。

　　看完電影要幹嘛？

　　吃東西，回家。其實一個人出來也沒什麼意思。

　　散場的時候，我順著人流擠出去。黃色的燈光令電影院的大堂無比明亮，電影院擠滿了人，他們都是一個一個小群體，像我自己一個人來看電影的真的寥寥無幾。

　　在人海之中，我突然督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回過頭，那個人就站在那裡。黑色的頭髮攏在後頭束成一條長長的馬尾，苗條的身型還穿著一件淡黃色的小背心，白色熱褲底下纖細的雙腿緊緊合攏著。

　　她側過臉，嘴巴沾上了霜淇淋，對著旁邊的男人笑。然後那個男人伸手靠近她的臉，往她的嘴抹了一下。那個男人看起來二十來歲，比我大不少。

　　那個側臉，毫無疑問就是我朝思暮想的「她」。

　　我一時反應不過來，只是呆呆地看著他們。

　　之後那個男人的手就像是蛇一樣纏上了少女的腰。這是時候，少女的眼珠朝我的方向移了過來。

　　她就這樣側臉看過來。在別人的懷裡，她的臉上還帶著燦爛的微笑。

　　我甚麼都沒有做，只是看著他們打情罵俏，慢慢地隨著人流走進放映室，直到我再也看不到他們。

　　真可笑，我真的變成喬凡尼了。我再也等不到那個陪我一起登上列車的人。

　　我幻想著，如果她和我交往，會怎麼樣呢？

　　她和我手牽著手，一起看電影，看完電影一起吃飯，為了展現自己的風度而幫她擦嘴巴，然後繼續逛街，為了遷就她我特地走得很慢，我們一邊走一邊聊。天南地北無所不談。

　　我們之間的合襯度是100%，我覺得我和她站在一起的話會很好看。

　　我們之間的親密度是100%，我會在她不留神的時候偷偷吻她，然後她生氣了，握起小小的拳頭槌打著我的肩膀。

　　我們之間的激情度是100%，因為我對她有著濃濃的愛意，和我談戀愛的話她一定也會對我熱情如火。

　　我能給她承諾，告訴她：「我永遠會留在她身邊，和你一生一世。」

　　但是愛情是自由的，如果她有了更好的歸宿，我也留不住她。如此一來，承諾就輕易地被打破了。

　　如果「我會永遠愛著妳，妳甚麼時候累了，我的肩膀會無限期借給妳？」這種承諾呢？確實這樣的承諾就不會被打破了，但是這樣單方面付出的承諾太偉大了。我只是個失了戀會躲在被子裡偷偷地哭的屁孩啊！

　　「喂？你還在電影院嗎？」

　　我的老朋友突然打給我，他說陪我吃飯。在購物中心繞了幾個圈之後，我們最終去了咖啡廳。

６

　　我的老朋友拍著我的肩膀安慰我：

　　「天下何處無芳草呢？世人都是這樣的，這個不成功就那個吧！你斷不可能為了一朵花放棄一整片花圃。」

　　「所以不是非她不可？自己的另一半是可以替代的嗎？」

　　「你在說甚麼呀！別人都不喜歡你了。」

　　你說甚麼？我們在光線黯淡的咖啡館，老友的臉背著光，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外面下起了雨，傳來嘩啦嘩啦的聲音，聽著讓人心煩。

　　啊啊啊！

　　明明看不到表情，老友的話卻如此鋒利。

　　他的反駁銳利得像一把剛開鋒的刀，狠狠地插在我的心臟，但是也點醒了我。回過神來，被刀刃捅過的地方已經流出了鮮血。

　　原來如此，「別人都不喜歡我了」。

　　這個少女哪是甚麼100%的少女啊！她不可能和我交往，是0%的情人。

　　「一個男人哭成這樣難不難看啊！」

　　老友遞給我一張紙巾。

　　鼻子因為倒吸鼻涕而發酸，我能聽到自己的抽泣聲在耳邊迴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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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分之百的戀人未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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