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孽深重的人是誰?不知道,也沒有知道的必要﹒今天,一抹紅艷至極的倩影來訪這清靜幽僻的山野之地﹒她的目的地是在這山中的一座精神病院,沒錯,她就是要去精神病院﹒一座有著「背景」的精神病院——<柳氏精神病研究院>﹒她,已故邪眼之王的長孫女畢水蓮也曾經在這家精神病院待過﹒所以,她敢和任何人說,這家精神病院是一家有「問題」的病院﹒
她今天故地重遊,為的甚麼?
站在重門深鎖的大門前,身穿鮮紅風衣,黑色的手提皮包,一雙黑色高跟長皮靴,離開彷彿是昨日的事﹒這裡的大門,會為像她這樣的人而打開的﹒大門打開,是應該與世隔絕的清靜之境吧?說笑,是一座冷得不能再冷監獄﹒她險死在這座由一個變態老女人掌權的「監獄」之中﹒
當年那冷硬景象已不再復見,是一座「小小的庭園」了吧?黃昏時間,殘照輕灑在花園中,垂柳下長木凳上坐一個身穿阿麻色針織上衣和西褲的年輕的男子身上﹒他的眼睛眺望天空的遠方,但眼光卻穿透了任何的人﹑事﹑物﹒彷彿是一個盡責的精神病患者﹒
很久不見的故人,那天是他放走了當時被困在這裡的她﹒
他認不出她了嗎?這也怪不了他的,當時的她是個一身落魄灰衣的少女,現在的她已經是一身妖艷紅衣的魔女﹒她的時間只會向前走,而他的時間卻可以永遠停留﹒她知道的,可是腳卻往男子的身前走去﹒
「很久不見了呢,是我啊﹒那個落魄不堪的女子啊,可惜,現在的你不能回應我﹒」站在他身前,擋住了本來落在他身上的金色殘照﹒她想朝他的臉伸手,卻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她已經沒救﹒可,他和當時一樣吧?
往前走,反正還有時間,到位於病院南翼的餐廳喝杯東西﹒一路走著,被濃妝掩蓋的臉沒有表情﹒但,她的心還是耿耿於懷﹒她的手沒有伸向他,當時沒有﹑剛才也沒有﹒早應該心安理得的事,何必在乎呢?是他沒聽她的建言,也沒有隨她離開﹒她沒有責任,可能像她這樣的女人還有剩下的半點良心吧?
沒有開燈的餐廳內,只靠落地玻璃窗外那翳翳昏黃照亮著﹒一道身影在落坐暗角的一桌已久,隱約看到那人在看報紙﹒她轉個身去窗旁的飲料販賣機,點了一杯拿鐵,不消十秒鐘,一杯熱騰騰的拿鐵便「橫空出世」了﹒
在玻璃窗旁的一隅,她無聲落坐﹒雖然是販賣機的貨品,可是滋味也不差﹒滿腔奶香四溢,還有咖啡淡淡的香味,苦﹑甜﹑醇三味在口腔微妙地起舞﹒也不失是一種享受﹒
「所謂的『殘照當樓』,大概就是這樣子了吧?」她輕托香腮,迷人的笑容空虛也伶仃﹒獨來獨往,以為已經慣了﹒
「妳還要害死多少人才夠?罪孽深重的妖女﹒」暗角處的是一個男子,他認識她,也知道她是誰﹑做過甚麼﹑還有她一雙「眼睛」﹒他再清楚不過,他知道她會來,所以在這裡等她的出現﹒
將手上的報紙狠狠的朝她扔過去,她不慌不忙地單手接下﹒打開一看,臉上立時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卻還是冷艷無雙的﹒這男人是來找她麻煩的﹒這份報紙是一個月前的,上頭是一篇有關一名精神失常的男子在「性虐待」遊戲中誤殺未婚妻的報導﹒
哎呀,是來找她算帳的﹒
「梅生,你還是老樣子一點風度也沒有﹒」一手將報紙往垃圾箱扔去,雙手環胸,她真的滿討厭這男子﹒總是陰魂不散地追趕著她,比怨魂更「恐怖」的存在﹒他對她絕不會手下留情,好幾次她險死在這個姓梅生的男人手下﹒
她,很討厭他﹒一個常以「正義」為名來「肅清」她的變態!
最後一線餘暉也消失了,餐廳內頓時黑暗一片﹒一陣陣淒厲慘烈的吼叫聲響遍了整個南翼﹒她不慌不忙地從手提皮包拿出水晶製的香煙盒和黑色防風打火機,熟稔地打開煙盒取煙點火﹒雙腿交疊,眼角帶著嘲諷的笑意般看著已經牙癢癢的梅生﹒彷彿在細品這聽覺和視覺的「享受」﹒
這女人真的比魔女更邪惡﹑更罪大惡極!聽見被眼前這個畢水蓮害得發狂瘋掉的學生慘叫,他既憤怒,亦自責﹒是他少看了這女人的本事和能力,但他更痛心自己的學生竟敵不過她的媚惑﹒
「對妳這種妖魔鬼怪不需要有風度﹒」眼鏡下是濃濃的殺意,他想在這裡動手殺了她﹒為了發狂的學生,還有另一個人,他都應該這樣做!可是,這裡不是適合動手的地方,他在這裡殺了人的話,這病院的院長,隨時也會將他「囚禁」在這裡﹒忍下這口難咽的怒氣,他急步往學生的病房走去﹒
無言的她抽著煙,黑暗中的她傾聽著那淒厲狂氣的慘叫聲﹒又是她的「傑作」,是呢,她還要害多少人才甘心?不是,是多少人來欺負她才甘心?每一個都步步進逼,一個比一個老謀深算﹒她要活下去就不能對敵人仁慈,儘管她知道對方不過是一個虔誠樸實的「傀儡」,她已經手下留情﹒可惜,還是瘋掉了,多麼脆弱的男子﹒她來,是為了收拾殘局的﹒
那個被她的邪眼「迷殺」的可憐少年,她是來給這少年一個結局的﹒
吐出最後一口白煙,在煙灰碟上將黑色菸捻熄了﹒她正要離開餐廳,門外站了一個人﹒他開了燈,是剛才在垂柳下的他﹒
「水蓮,妳終於回來了﹒」年少白髮的他俊美異常,從小便「囚禁」於這裡的他,從未見過外面的世界﹒可是,在這裡,他就是可以呼風喚雨的「太子殿下」﹒這棟精神病院的院長是他的母親﹒
沒有人間俗氣,出塵也素雅的他,有著無垢的笑容﹒他一雙涼冷而病白的手握住了她塗上了艷紅指甲油和畫上了彩繪的手﹒
「不,我不是回來﹒我只是來處理事情而已,處理完了便離開﹒」她不敢直視他的臉,不是因為他的無垢,是因為他的天真﹒他不知道世途有多險惡,她有多狠辣!像她這樣子的人,不需要有人等待她,太不值得了﹒他不明白吧?他不知她有多墮落﹒
壓下心中多餘的情感,她甩開他的雙手﹒
從手提包拿出一雙皮手套戴上,接下來的事情,她不想留下任何痕跡﹒至少不想有任何線索讓人來追究她責任﹒
和他擦肩而過,感覺不太好受﹒頭也不回地走,燈光昏暗的走廊她的高跟鞋和地板碰撞的聲音迴盪著,是如此的冷艷優雅﹒艷紅的背影就這樣消失在昏間的燈光之下﹒
今天,她是為了另一個男人而來的﹒一個令她手下留情的無辜少年,好好人生自遇上她的那一夜便從此斷送﹒
是一個獨立病房,他身穿拘束衣仍不能阻止那不知是恐懼還是懊悔的慘叫聲﹒和那一晚一樣的慘叫﹒每一夜﹑同一段時間,他也發出同樣淒厲的慘叫聲﹒因為那一天的惡夢又再一次上演了﹒
每一天他都活在這惡夢之中,未婚妻的屍體就在他懷中,可是他卻念念不忘那個可恨也可愛的女人﹒﹒﹒﹒﹒﹒
高跟鞋的聲音漸漸逼近,聲音停下的一剎,被打開的門出現了,是讓他念念不忘的魔女﹒還是那一身艷得刺目的紅衣,無懈可擊的妝點,是毀了他一輩子的魔女,也是令他瘋魔的女神——畢水蓮﹒
「My dearest, I come for you﹒」她彎下腰,伸出慈愛的手輕撫被不安扭曲了的他的臉龐﹒那輕聲細語是他最後的救贖﹒
「妳還嫌害他不夠嗎?」他的老師,梅生解下他身上的拘束衣上的扣帶﹒師徒二人緩緩站了起來
「硯,這是我還你的東西﹒現在再選擇一次吧﹒」完全無視梅生的怒氣,她從手提包拿出的不是她本人的東西﹒是他的當日沒有扣弄扳機的槍,她將這東西放他掌中﹒
梅生也掏出手槍指向毀了自己學生一生的魔女
她退後了數步,站在病房內的三人,頓時變成了一個不規則三角形﹒憤怒的梅生﹑瘋魔的病人﹑妖艷的魔女,一場詭異的對峙﹒她的眼睛直直的看著他,淡淡的﹑沒有執念,她來實現給他的承諾了﹒
那一夜,他們曾經是這麼的緊貼﹒
她的生或是死,都在他手上了﹒這是她曾經對他說過的一句,那一夜,這位年少的狩獵者「硯」對上了她﹒
曾經是熟悉的溫熱身體還是如此的性感,聲音也沒有任何的改變﹒她是得到上天「賜予」的妖物,這一刻他更是清楚這一點﹒他的人生﹑未婚妻都毀在她手上了﹒這一槍,他絕對有資格要她下跪領受!
Love like poison
Sweet and ruthless
她就這樣站在他眼前,一切都消失了?誰都不能介入的地方,是屬於他們的地方﹒一開一合的唇唸唸有詞般吐出咒語般的甜言,她慢慢步向他,脫下手上那冷酷的皮手套溫暖纖指來回撫弄他早已冷得麻痺的臉龐﹒勾勒著完美弧度的唇慢慢的貼近他的嘴﹒
Love like starlight
Precious and pure
二人的唇快將貼上之際,一個應該早已離開人間的天妒紅顏還魂歸來了﹒那無暇的身影,稚氣未脫的少女臉龐上是對心上人的戀戀不忘﹒天籟般的聖歌自熟悉的小唇吟唱著,照亮了這曖昧的黑暗﹒
「我回來了,硯」這清朗也柔美的聲音,他以為這輩也不會再聽到﹒他的死去未婚妻「羽」微笑看著他,和從前一樣,微笑著原諒他所有的過錯!
為什麼他會辜負這樣無邪純真的「羽」?他推開眼前媚惑的畢水蓮,可是他的一雙腿卻又猶豫不決,沒有向前走半步﹒
All has gone wrong in that night
一切都錯了?究竟錯的是甚麼?恨與錯讓他走向萬劫不復的境地,罪惡和內疚在他的心中糾纏拉鋸﹒
But all is real
硯看著冷下斷言的她,是如此的謐默美麗﹒歛下一雙禁斷迷離的眼眸也沒有減去她半分魔力,完成當日沒有完成的任務,他還可以繼續當他的狩獵者﹒可是這樣一切便會了結,而且這樣的話,「羽」也不會死去﹒
怔怔地看著站在他眼前的二人,手中的重量提醒他要作出最後的判決﹒由他來決定這一塌糊塗的孽障要如何清還了斷!
we are sinful
let's Repent
原來沒一個人有錯,他們都錯了﹒他們都有罪!畢水蓮以邪眼和美色感情作武器,她錯了!「羽」無知不諳世事,總不在他需要時在他身邊﹒這代表她已經是一個失格的未婚妻,她也錯了!
她們無聲看著他,同樣沒有任何表情﹒她們同時抬臂指向了他﹒
Please repent,sinner
「砰」的一聲,他作出最後的決定﹒
Use this silver bullet
to end this sin
她們的眼光都在呵責他,他的不忠﹑他的軟弱,還有他的無能!他辜負了「羽」的貞忠和愛!他辜負了老師的教導和栽培!他也辜負了畢水蓮﹒﹒﹒﹒﹒﹒
倒在血泊下的是一槍轟向自己太陽穴的「硯」,奄奄一息的他孤獨地倒了下去﹒來不及合上的眼睛直視著她,最錯的人是他,他才是大罪之人﹒他只有這樣來了結這一切﹒即使他知道,魔女的願望,他最終還是下不了手﹒﹒﹒﹒﹒﹒
她的邪眼再次得到「最後勝利」﹒
沒有說話,她轉身離去﹒不理會這一對已天人永隔的師徒,一個食古不化的老師,和一個淳樸多情的學生﹒有夠怪異的組合,一個好好的少年就此魂兮不歸﹒可惜﹑也可嘆﹒這怪不得她,她就是這樣活下去的﹒愛?和她無緣了﹒在離開這座病院之前,就讓她為這早夭的英靈嘆息吧!
Love is ?
But witch is no love
Is it truth?
Or﹒﹒﹒﹒﹒﹒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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