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最喜歡了!
過去年幼的自己曾這樣對著心儀的男孩,不厭其煩地訴說著對他的喜愛和憧憬。拉著他的手臂,用著不知道世間一切汙穢般的天真笑容,一次又一次對心中滿是仇恨與黑暗的他,傳達自己尚未成熟但真切的好意。即便他也總是用同樣有些尷尬和冷淡的表情,無數次拒絕自己露骨的示好。
那時的自己可以說得上是打不死的小強,明示暗示被拒絕了那麼多次,但隔天總是又可以用同樣的笑容和開朗的聲音,朝著他的背影奔去,像是成了口頭禪一樣對他說:「喜歡。」
而他也會像是習慣了一樣對她不耐煩地說:「不要黏過來,很煩。」
但每次看見他逐漸泛紅的雙耳,失望和沮喪在一瞬間便煙消雲散。雖然說話毒了點,但誰叫他是個容易害羞的男孩呢。
記憶中兒時的自己笑得羞澀,看起來很幸福。
現在想想,對當時的自己來說,他給予自己的任何話語、互動、甚至只是一個眼神,就算是帶著不耐與嫌惡,都能帶來喜悅和滿足感。總是充滿活力、散發著光芒的翠綠雙眼彷彿在說著戀愛中的少女是不會輕易被打敗的。
為他留長的頭髮,總是小心翼翼的呵護並保養著;為了獲得他一瞬間的注意,總是在出門前對著鏡子仔細整理自己的儀容;為了不讓起他人搶先一步,總是在頭號情敵井野開始亂來時上前阻止。和井野互扯著頭髮大聲互斥的記憶依然歷歷在目,那時侯甚至兩人吵起來的原因、關鍵的那位男孩早已走遠了都渾然不知,只是沉浸在爭奪著女友資格的無畏較勁中。
從忍者學校畢業之後,成功和那個男孩一同分在了7班。聽到自己的名字和他的接連出現時,忍不住開心的歡呼,事後不忘給井野一個洋洋得意的笑容。當時井野原本潔白好看的臉都紅的像是熟透的章魚,內心的自己不禁擺出了勝利姿勢,好好驕傲了一番。
之後和他以及鳴人一起經歷了許多毫無忍者氛圍、甚至說是沒有任何難度的任務,雖然有些無聊,但內心也暗暗享受著這份平靜。
但命運沒有給太多悠閒的時間,因為一些原因7班執行了超過能力範圍的任務。那是自己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而對象還是自己心儀的男孩。面對大家都自顧不暇的狀況,甚麼都做不到的自己無疑是個拖油瓶班的存在,光是挺身護在委託人的身前就已經讓自己耗盡了力氣與勇氣。
不甘心、後悔,握著苦無的手因為各種情緒激烈顫抖著。想要去幫助大家、想要做些什麼,但同時也深深明白,自己甚麼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夥伴們拚死奮戰、受傷,最後倒下。
眼前全身被刺滿銳利銀針、呼吸逐漸微弱的男孩、自己最喜歡的男孩。
處於仍舊只對戀愛充滿興趣的年紀、對力量沒有絲毫慾望的女孩,在那一刻,頭一次產生了想要變強的念頭。自己那樣悠悠哉哉過日的代價是喜歡的人的消亡,她不願意接受。但現在她真的無能為力。
望著趟在身前,一動也不動的身影,她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不受控制的靠近男孩,伏在他逐漸冰冷的身軀上,一聲又一聲的喊著他的名字。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不管要怎樣都好,只要他醒來,就算是要她的命也好,拜託趕快睜開眼睛!之後會努力修練、會努力不成為你們的絆腳石、會變強然後和你們一起戰鬥,所以拜託了,醒來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只有短暫的幾秒、幾分鐘,但對自己來說就像是耗費了一生那麼久,身下終於傳來了些微動靜。再一次聽到他呼喊自己的名字,再一次感受到他的溫度,女孩終於抬起頭,望向虛弱的微張著雙眼的男孩,眼淚更加自翠綠的眼中溢出,彷彿不會停止般的不斷順著臉龐滑落。口中仍不斷呼喊著男孩的名字,只是不再是悲傷與絕望,而是喜悅與安心。
意識忽然間甦醒,淺色的睫毛輕輕地顫抖著,淡綠色的眼瞳逐漸自緩緩睜開的眼皮下浮現。因為身前火光的關係,櫻又反覆闔上了幾次雙眼,才終於習慣黑夜中明亮閃爍的橘紅色光芒。
總覺得做了令人懷念的夢。
想要回想起夢的內容,但腦中浮現的只有模模糊糊的影像,好像看見了小時候有著一頭長髮的自己,但除此之外什麼都想不起來。
稍微發了個呆,始終只能想起笑的天真的自己。櫻索性放棄回想夢的內容。
看了看周圍,狹小的洞窟裡隨意堆放著一些木枝,旁邊擺放著兩人的包包,有個卷軸打開著堆疊在包包上。眼前的火堆燒的旺,看起來才剛添過了柴,估計是他剛剛才添的。但洞窟內卻四處不見他的身影,只有他的物品還再顯示他並沒有離開或走遠。
知道了他沒有丟下自己離開,櫻下意識安心地嘆了口氣。也不是不相信他或認為他是會丟下少女一個人在野外的渾蛋,但對那個人、對這趟旅行來說,自己終究是不必要的,只是忍不住寂寞和不安、半強迫的跟來的少女的任性,是否會讓他困擾呢?不、已經很困擾了吧,只是溫柔的他不忍心拒絕而已。
追著他一起旅行已經過去一個月了,這期間櫻始終對於自己所做出的決定感到不安。一開始為了不給他添麻煩總是會小心翼翼、做任何事之前都先問過他的意見,也曾因為急於幫上他的忙而搞砸過,碰碰撞撞摸索了一個月的現在,終於是掌握了和他旅行的步調和自己可以做的事,現在可以說是有默契的互相合作互助著。
即使如此,不安也沒有因此輕易消散,內心的某處總是害怕他反悔當初給自己的口頭約定。
「……睡不著嗎?」
在櫻沉思的途中,洞口傳來了他的聲音。
「佐助……」
望著眼前逐漸朝自己靠近的黑色身影,心跳也隨著與他距離的縮減而加快著。
不論何時,宇智波佐助這個男人總是會讓自己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孩般,因為一點小事就心跳不已。雖然經歷過種種大小事,表面上自己或許沒有如兒時般直接、熱情的反應,但心這種東西始終是誠實的,面對他,自己永遠都是個不成熟的小女孩。
「突然做了個夢,就醒來了。」
「噩夢嗎?」
右手悄悄撫上胸膛,櫻將視線移回發出劈啪聲響的火堆,試圖緩解開始不受控制的心跳。面對他帶著一絲溫柔詢問的聲音,少女佯裝無事的搖了搖頭。
待心跳的速度稍稍緩解,她答道:「是個令人懷念的夢,但想不起來內容了。」
黑色的眼瞳在粉色的身影上停留了幾秒鐘,最後走向兩人的行李旁,將攤開著的卷軸拿起,高大的身軀在狹窄洞窟中盤腿而坐,即便如此仍舊有些擁擠,看來有些難受,但佐助一臉淡然的樣子,大概是在旅途中已經習慣類似的情況。視線在捲軸上墨水渲染的紙面遊走,髮絲後的左眼隱隱反射著火的光芒,紫色和橙色互相交映成神秘而美麗的色彩。
翠綠的眼眸忍不住再次飄往對面的他。
好不容易平復的心跳又因為眼前的景象開始有了加速的跡象。明明是在野外的一個狹小洞窟,他也能像是在華麗宅邸裡像高貴的王子一樣優雅地坐著。低垂的目光、高挺的鼻梁、緊抿的薄唇;寬厚的肩膀、凹凸分明的鎖骨、指骨分明的大手……。一切都像是經過測量般完美,雙眼的大小、五官彼此間的距離、肌肉的分布與線條都完美的令人感到不可思議。但也就是這樣一個外表完美的人,卻不擅與人交流、說話不夠圓滑、特別不擅長表達自身感情,才讓人感到上天在造物時還是公平的。
但還是好看的過份,可惡。佐助這個明明不會說話卻非常溫柔還長的那麼好看的大笨蛋!
似乎是感覺到櫻內心的牢騷又或是她強烈不滿的視線,原本專注在文字間的漆黑眼瞳忽然直勾勾看向火堆另一端的少女。
「怎麼了?」
由於太過突然,櫻整個人有些誇張的抖了一下,些許髮絲因為她的動靜垂落在頰旁,睜大的雙眼因為尷尬一眨一眨的開合著,而後開始左右游移,顯盡她的慌張與狼狽。
櫻嘿嘿嘿的笑了笑,食指在臉頰上來回滑動著,最後才僵硬地看向對面的身影,「剛、剛剛佐助去了哪裡?累了的話稍微睡一下吧,我來顧火堆。」總不能說我在想你的壞話吧。
看著少女尷尬又狼狽的假笑,佐助嘆了口氣,又將視線移回了卷軸,「妳睡吧,我還要繼續研究這個術式。」
「可、可是……」
「睡吧,一早起來就要趕路了。」
「唔……好吧,謝謝你,佐助。」
少年沒有回答,視線也從未自手中之物移開。
櫻認命的重新閉上雙眼。每次都是這樣接受佐助的好意,到了讓人懷疑他到底有沒有好好睡上一覺的程度。原本一開始是說好輪流起來守夜的,但只要自己一睡著,他就絕對不會再把自己叫醒,每每醒來發現陽光已經遍撒大地時,既愧疚又擔心、也怪自己這麼粗神經就這樣一覺到天亮。退一萬步說,一個妙齡少女竟然在野外也能倒頭大睡,心裡的某處實在不能釋懷。
唯一的安慰就是佐助看起來精神還是很好、沒有異常的消瘦這件事。甚至連黑眼圈都沒有,這點稍微讓人有點忌妒。
雖然眼前回到了一片黑暗,內心也打算著要重新睡上一覺,但意識因為那場夢和剛剛一連串的互動與對話徹底清醒了,思緒也亂糟糟的,看來今天是睡不著了。
既然無法睡去,那就只能閉目養神。佐助說的趕路是真的需要在短時間內橫越數公里的那種,會耗費大量體力的事情。不論如何現在都得想辦法休息、確保體力能夠應付明天的路途。
本來預定在這周內抵達國境內的某個村莊,但途中遇到了大雨、山崩、森林大火等,彷彿在阻擋兩人的去路般接二連三,讓原本的安排全都亂了調,兩人也因為那幾場災難而渾身骯髒不堪,奈何附近除了森林之外還是森林,依地圖所示,要到達下個有人煙的地方還有一大段距離。於是為了任務,也為了能夠好好休息一番,這兩天必須得瘋狂趕路。
幾乎下意識想嘆氣,但櫻忍了下來。現在最重要的是休息!休息!
因為亂糟糟的思緒,少女沒有感受到來自對面的強烈視線。
不知過了多久,和預想的情況相悖,半強制的休息讓櫻開始陷入淺淺的睡眠,意識逐漸混沌,讓她整個人有種輕飄飄的感覺。恍惚間,佐助似乎站了起來,繞過火勢已然逐漸轉小的火堆。之後感受到的是在頭上的溫度,像是誰的手掌在溫柔輕撫著自己,她很喜歡這種感覺,不禁像貓般輕輕靠攏摩擦著溫度來源,渴望更多的溫柔。
可惜的是,沒能繼續感受更多她便進入了夢鄉。在那之前,似乎隱隱約約聽到了佐助的聲音。
「櫻……」
你說了什麼呢?
隨著意識的遠去,火光也像是熄滅般,和他的話語一起陷入深深的睡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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