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悖論短篇] 父與子 - 父與子

　　汽車在滂沱大雨的夜晚在街道上緩緩行駛，雨水嘩啦嘩啦打在擋風玻璃，水撥掃個不停卻無補於事，從車內只能勉強看到外面景色，雨夜裡的霓虹燈顯得格外耀眼。

　　由於雨勢，街道兩邊站了不少人避雨，車內男孩看見並好奇問駕駛座的父親。「爸爸，明明生化人不怕水，為何仍要避雨？」

　　沒錯，那些都是因為各種原因，部份身體被替換成機械零件的生化人。

　　留著落腮鬍的父親看來四十出頭，身穿西裝，神態穩重。剛好交通燈轉成紅色，他停下汽車，溫柔地回答兒子：「生化人其實跟我們一樣都是人，沒有分別的，而且你看。」父親微笑伸出左手舉起姆指，手臂與手指夾雜著機械零件。「我的左手也替換成機械了，那我算是生化人嗎？」

　　男孩一臉天真的摸著機械手笑說：「哈哈，爸爸才不是生化人呢。」

　　這時父親並沒有看到在另一邊不遠處，一輛大卡車正在高速衝過來。

　　轟！轟！

　　大卡車攔腰撞向汽車，並且在數秒後產生爆炸，火焰與濃煙在雨中遮蓋夜空。

　　對此這宗意外，所有媒體報導都被壓下來，因為那男人對政府而言是不可或缺又不能暴露身份的重要角色。

　　艾爾．拜仁，知名能源學博士，致力研究潔淨的新生能源。

　　在過去三十年，地球因為戰爭和能源引起的污染日益嚴重，人類因為抵抗力降低，替換機械零件成為生化人越來越普遍。

　　年少時經歷過清新空氣與綠色草原的艾爾，深深感受到大自然的美好。在同為科學家的父母薰陶下，他對能源領域產生濃厚興趣，並成為與父母一樣出色的科學家。

　　不過表面是能源學家的艾爾，實際是在政府秘密資助下，負責帶領團隊研究時光機，利用蟲洞向未來更高科技的人類借取潔淨能源。雖然這方式能否可行仍是未知之數，但研究成果在理論上已有一定進展。

　　只是社會上亦有反對聲音，激進組織「救世主」聲稱，政府正在進行足以造成世界末日的蟲洞研究，並表示會不惜一切阻止。雖然政府不清楚「救世主」為何得知計劃，而且只提及蟲洞研究，但仍然非常關注他們引起的國民恐懼，並推測這次暗殺是「救世主」策劃。

　　因此在車禍後，政府迅速救起艾爾，其兒子卡洛斯卻失蹤，警察一無所獲。實際上，「救世主」安插在政府與警察的內鬼，早就偷偷將卡洛士帶回組織。

　　艾爾被運到醫院，由於燒傷與撞擊，失去部份身體及器官。他的重傷程度暫不適合替換機械器官，但政府又不能讓他就此死去，於是決定嘗試替換成測試階段的人造有機器官。這是項模擬人體有機組織，又不會因為培植活體器官違返道德的破格計劃，正好讓艾爾來進行臨床實驗。

　　手術後，頭部與主要內臟正常，只有右手右腿與少量內藏被替換成有機器官。艾爾恢復意識後，第一時間向床邊的政府高層追問兒子情況。

　　「很可惜，未能找到卡洛士，完全人間蒸發，很有可能已經在爆炸中屍骨無全。」那官員脫帽低頭，以示歉意。為了安撫艾爾讓他專心研究，政府只能如此解釋，因為只要孩子仍然在生，艾爾就不能全心全意工作。

　　「怎麼可能！這麼大的一個政府，怎會找不到一名國民！」聽到兒子消息，艾爾無法接受得相當激動。

　　官員安撫艾爾說：「艾爾博士你剛完成手術，先冷靜下來。對於你兒子的死，我們實在深感遺憾，會對博士你作出最完善的照顧。」然後解釋他身上的高科技成果，以及未來一些計劃。

　　艾爾聽完後，情緒稍微平後，決定以這身體繼續研究，同時暗自盤算著另一項計劃，為蟲洞程式做手腳，只要完成後稍加修改，就能輕鬆回到發生車禍前，避免那場車禍。　　　

　　於是，艾爾帶領團隊努力不懈趕工，只是在過程中，部份原來的身體與人造器官發生排斥而崩壞，僅存的器官如肺、腎、胃、心臟、咽喉、雙眼等等，逐個逐個被替換成人造器官。

　　兩年後，艾爾已經是個只剩腦袋尚未替換的生化人，當然，這充滿智慧的腦袋絕對不能被替代。然而艾爾亦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正逐漸變差，人造器官保養並不理想，開始腐壞。幸好時光機在理論上已經接近完成。

　　這時「救世主」竟然找到秘密研究所並且武力突入，搶走博士的腦與研究成果帶回基地。

　　在基地內的設施，似乎正在進行著高科技研究。「救世主」首領是個看來跟艾爾差不多年紀的男人，他熟練地將博士的腦安放在插滿電線的培養缸內，而那些電線連接著另一具全機械身體。

　　「還是全機械的身體比較穩定，安全度也較高，你說對吧，卡芬。」首領如此對研究基地內的一名男孩助手說教。

　　「首領說得沒錯。」這個名為卡芬的男孩，便是兩年前被「救世主」劫走的艾爾兒子卡洛士，只是現在，化名卡芬的他對過往全無記憶，只知道自己被首領收留，要孝順首領，並一直從旁協助。

　　在這之後，首領隨即開始工作，將腦內意識移植到這具徹底改頭換臉的機械身體裡。　

　　隨著陣陣電流通過身體，轉移程序結束，那機械身體緩慢坐起，疑惑看著四周。「我是……這裡又是……」這下，他完全成為全機械的彷生人了。

　　首領主動上前友善微笑打招呼：「您好，艾文。我們本來一起工作，但因為意外，你失去了身體，是我們救了你。」首領刻意使用接近原名的新名字艾文，為的是將似是而非的事實混淆他的記憶。

　　顯然，艾爾博士的意識似乎並不完整。經過一系列測試，首領發現艾文雖然仍擁有一定智慧，卻不保留原本的人格，所以對組織言聽計從。

　　為何如此清楚？因為首領本就是當時曾經和艾爾一起研究的科學家，他深知蟲洞在完成那刻便會產生爆炸毀滅地球，於是他計劃利用重生的艾文，和他一起將時光機調整成回到過去。這樣哪怕同樣是毀滅地球，只要在過去殺死艾爾，時光機就不會被完成，從而拯救地球。

　　由於艾爾本來就埋藏了修改回到過去的方式，加上艾文殘餘的智識，短短一星期便調整完成。於是，首領對艾文植入深層指令，他要回到過去，在那個晚上殺死博士。由於艾文的全機械身體，受蟲洞影響可能較小，也只有他能適合這項工作。

　　當晚，「救世主」包括首領和卡芬的眾人，一起在時光機前，準備共同見證世界末日，等待歷史改變。

　　就在時光機準備啟動前的瞬間，可能因為殘存記憶影響，艾文對首領豎起姆指，自信地笑了起來。

　　這無關痛癢的舉動，看在卡芬眼裡卻異常震撼，產生強烈的既視感。在卡芬腦海閃過一個男人對自己做相同動作，感覺非常溫暖，眼淚不自控地落下。

　　在思考原因之前，卡芬身體已本能地衝前撲向準備進入蟲洞的艾文。這時首領立即抓住他的左手意圖阻止，而同一時間，時光機隨即發動並發生爆炸，核心散出的白光包裹著艾文與卡芬兩父子，只有卡芬左手留在白光外。在下一瞬間，白光內滲出黑洞向外擴散，吸收所有觸踫之物。

　　不消數秒，整個地球被黑洞吞噬，化成虛無。

　　雨水嘩啦嘩啦地打在機械外殼上，艾文恢復意識，發現自己身處兩年前某個雨夜。深層記憶指令告知他的任務，是要不惜一切殺死艾爾，同時在瞳內畫面顯示艾爾的位置。

　　於是，艾文搶了一輛大卡車，攔腰撞向艾爾父子的車，並自爆以求完成任務。

　　鏡頭一轉，青青草原，風和日麗。

　　卡芬躺在地上，看著耀眼的陽光，神智迷糊，似是在轉移過程中因衝擊而造成記憶創傷。正當他打算舉起左手擋住陽光，才發現自己的左手整齊切斷，傷口沒有流血，像是時間停頓般，非常奇怪。

　　這時一對身穿科學袍的男女從遠處走來，感到奇怪。「咦？我們已在郊外靜休研究，為何會憑空出現男孩子？」

　　女人彎身溫柔詢問：「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你爸媽呢？」

　　卡芬驚恐地看著自己左手，緊張地搖頭。

　　男人按住女人。「你看他的左手絕非尋常，如果根據我所作的蟲洞時間研究，可能並非來自這個時空。」然後伸手扶起卡芬，溫柔地說：「小朋友不用怕，你先起來，我們會照顧你的。可是這段時間該怎麼稱呼你呢？」

　　「那你……」男人看到卡芬右手握住某件東西，打開來看，又思考了一下。「歡迎成為我們拜仁家的成員。」

　　他手中握住的，正是卡芬在爆炸時從艾文所穿長袍拆下的名牌。

　　「以後你就叫艾爾．拜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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