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早晨,無人的街道,只有麻雀輕聲的叫喊,在這城市裡,豎立著一座老舊的公寓,斑駁的牆面,展露出了歲月的痕跡。
微風吹拂,吹開了一扇半開的窗,桌面上數不清的信封被吹落在地上。
「我來了。」男人的聲音低沉的說著。
「碰噠!」一聲碰撞打破了這寧靜的早晨,隨著違風搖曳著的不是屋裡的盆栽……
懸在空中的雙腳,順著風,一同搖曳著……
……
…………
………………
然而,這並不是結束,迎來的是身體的輕盈感,但緊接著又像是被重擊一樣的往下墜。
意識從清晰到模糊,又從模糊到清晰,時間似乎正在倒流,但又像在前進。
他的意識,似乎正在一片虛無中,盲目的奔走著。
……鳥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大地的土腥味逐漸蔓延進了鼻腔。
「……這是哪?」河邊的一片荒地,一位少年猛的驚醒,腦袋裡不斷的閃爍著零碎的片段,他依稀記得方才發生的事,卻記不起為何發生,下意識的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脖子,頓時感到一陣窒息感襲來,身體無法動彈。
『我來了。』腦中閃爍出了剛剛的畫面,微風的吹拂,散落一地的紙張,環繞著頸部,無法呼吸的感覺,沒有掙扎,當下的感覺只有恐懼和絕望。
「剛剛……是什麼?」少年疑惑的自言自語著,等到窒息感消去,他才慢慢的將手放下,匯整著剛剛零碎的記憶。
他不記得自己的名字,自己是誰,經歷過什麼,唯一記得的就是自己的生活過的很糟。
「這些到底都是什麼跟什麼阿……我到底怎麼了?嘖……頭好痛。」他能肯定自己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才會有那麼一段記憶,但他想不起來,只能躺在原地,望著天空發呆,期盼著自己能想起一些別的事情。
「咕嚕——」躺了不知多久,飢餓感打斷了他大腦的運作。
「結果倒是先想起了自己似乎還沒吃東西阿……」他決定暫時放棄思考,起身去尋找食物。
「不過在這荒郊野外的,我上哪找食物……」少年語氣無奈的說著。
環顧四周,除了森林還是森林,再來就是身旁的河流,還有一些他沒見過的生物,比如河的對岸就有幾隻綠色毛皮、長著樹枝一樣的犄角,身上還帶著樹皮的鹿,以及樹上垂下的,一條一條的果實,果實上還有一些顏色鮮豔,散發螢光的昆蟲,整個生態看起來十分的奇幻、微妙。
「這裡資源還算豐富就是了……但有沒有食物也不確定,都是些不認識的動植物,也不知道什麼能吃,不會餓死在這吧?或是被野獸吃掉之類的……」
往前走了段路,再順著河流看去,一邊是回去的方向,另一邊的遠方似乎有片不同於森林的地帶,仔細一看似乎是某種建築物。
「……那裡,搞不好會有食物。」
他決定賭一把,想看看那裡有沒有人,就算沒有人,至少也能有一些可以吃的東西。
為了安全,他找了塊邊緣還算銳利的石頭,用樹葉和藤蔓包了起來,這才向前走去。
不知道多久過去了……
「哈…哈…熱死了,到底還有多遠?我真的是受夠這鬼地方了!」走了大段路,不知不覺的,太陽已經繞到了頭頂。
往往理想越是豐滿,現實就越骨感,明明就在眼前,但卻又一直到達不了,頭上烈日曬的他滿頭大汗,空腹感外加天氣熱的煩躁感讓他開始抱怨了起來。
「身上連個裝水的東西都沒有,說到底我為什麼會一個人出現在這鬼地方阿?完全不知道路,一個認識的植物都沒有,我乾脆……嗯?」
抱怨到一半,眼前的東西讓他停了下腳步,稍微愣神了下,隨後迎來的便是那找到了一線生機的興奮感。
「……裝水的東西,有了。」雖然說心裡是高興的,但少年語氣依然平淡,只是微微勾起了嘴角。
剛剛來的路上注意力都放在抱怨和前方疑似房屋的地方,或者說他開始時壓根沒想過裝水的事情,所以沒注意到。
不知從哪段路開始,河邊長著一根根的,像是竹子一樣的植物。
「掰不動,刀子……有了。」
他嘗試著先用手去掰,不過枝幹比想像的要堅固的多,這才掏出剛才撿的石刃,開始一下一下的往上捅,最後好不容易才掰下個一段。
「很好,跟我想的一樣,雖然還需要再加工一下。」
似乎真的就是竹子,至少是可以裝東西的,但裡面跟外緣的部分還需要多加清理。
「有沒有面積比較大的石頭……有了,運氣還不錯嘛。」
他的視線開始向腳邊的石頭堆掃過,一塊表面粗糙,面積也足夠的石頭就在不遠處的樹下,正好是適合打磨的大小。
「這樣,應該可以吧?」少年自言自語著,一邊專心的打磨竹子,時不時拿起來檢查。
「再來沖一下就好……有了!水壺get!」
看著手中自己做的粗糙小水壺,不知為何的,明明只是件小事卻帶給他極大的成就感,總感覺似乎很久沒有過這樣的喜悅了。
「就帶著這股氣勢繼續走吧,總感覺有點熱血起來了。」這傢伙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燃起了鬥志。
喝了水,體力也恢復了不少,路上還順便拔了一小段藤蔓綁在水壺上,方便掛著,就不用一直用手拿著了。
一路上都算順遂,也沒遇到什麼危險,眼看時間來到傍晚,太陽準備下山,他也到達了目的地。
「終於……不過這地方,似乎跟我想像的不太一樣阿……」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但是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忘記了尋找食物這件事,心中只剩下了震撼,以及不解。
眼前的是建築物沒錯,但並不是什麼村莊,也不是什麼繁華的城市,灰色的建築,冰冷的鋼筋水泥,一切都是那麼熟悉,但偏偏在這奇幻的環境中,這片街道又顯得如此格格不入,如此的陌生。
然而,這些還不是重點,少年眼前的巨大建築物,已然成了一片廢墟,荒廢的樓房攀爬著藤蔓,破裂的路面長出了雜草,荒涼的場景觸動著少年的心。
「好微妙的感覺,不過總感覺哪裡怪怪的,還有一股飯菜的香氣……」他開始在這片廢墟中閒逛了起來,看的出來這裡曾經有商店,有餐廳,和外部的廢墟不同,裡面的家具卻像是新的一樣,燈是亮著的,桌面也是乾淨的,甚至餐廳裡的熱湯都還冒著水氣,食物也飄散著香味,就像是裡面和外面的空間在不同的時間線上,但又在某方面莫名的互通。
詭異的畫面,哪怕桌上的食物是新鮮的,空氣中彌漫著食物的香氣,他的求生本能也告訴自己這些東西不能碰。
他繼續觀察,建築雖然巨大,但牆、柱卻毀損的亂七八糟,這樣了建築還沒倒,除了奇蹟他想不到任何解釋。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說是死城嗎?但看起來卻又是活的,真的是夠詭異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如少年所說,街道上的建築一個個都像隨時會倒的樣子,偏偏裡面的東西又還像是在運作一樣,這座廢墟的一切,對他而言完全是在認知以及常識之外的,他已經逛了一段時間,天色已經逐漸暗了下來,但始終無法理解這座廢墟的一切,哪怕多待一秒,他都感覺渾身不對勁。
終於,他來到了廢墟的中心,這地方也不是一般的大,他環顧四周,從原本的森林,變成了不見盡頭的廢墟。
「這裡之前應該是城市之類的吧,叫我今晚在這種地方過夜嗎……雖然也是自己造的孽就是了。」走累了的他也決定稍作休息,找了個角落靠著,喝了口水。
「結果吃的是找到了,但這詭異的樣子真的很難安心的吃阿……」隨著周邊的飯菜香不斷的飄過來,也不知道是因為肚子餓還是其他原因,他感覺到頭有些暈。
意識逐漸的模糊,夜色下的廢墟中,少年逐漸的睡了過去。
「誠。」一陣少女的聲音將他在夢境中喚醒,然而夢境中的畫面卻不如少女的聲音那般美好。
一道道人生的黑暗回憶在他面前閃過,他是如何失去家人、失去摯愛,以及如何墮落,最後為何邁向了那一步,在夢境中,他想起來了自己是誰。
回憶停留在了最後,隨著風而搖曳的軀體,眼神看向了他,嘴角勾起了詭異的微笑。
「!」他嚇的往後倒了下去,連滾帶爬的想逃走,卻發現自己像是進到了鏡像迷宮中一樣,四處都是自己的「遺像」,臉上都掛著一樣的笑容,哪怕只是夢境,他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加快,有種喘不上氣的壓抑感,只能跪在原地,抱著頭,不敢去看,甚至連喊叫的力氣也沒了。
就算他明白,那人正是自己……
「噠。」不知從哪傳出了響指的聲音,隨即周圍的黑暗也跟著消去了。
他鼓起勇氣抬起了頭,剛剛的影像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
「想起來了嗎?」一陣男人的聲音傳出,但卻無法判斷位置,像是從四面八方傳出來的,有近有遠,還帶著些許的回聲,加上這一片空白的空間,頓時讓他失去了方向感。
「誰?」經過剛剛的摧殘,少年的神經早已繃緊,對於此時出現的聲音只是由衷的感到不安以及恐懼。
「不比對我感到如此恐懼,少年,我是誰不重要,你或許會疑惑自己為自己為什麼已經死了,卻又出現在這。」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少年的身後。
「?!」少年轉過身,重心不穩跌坐在了地上,抬頭卻發現,即便距離很近,他也只能勉強看出男人的樣貌。
男人似乎沒有實體,有著人類男性的輪廓,穿著西裝,但又像是訊號故障出現的畫面一樣,身體的各個部位閃爍、崩解著,但又快速的恢復,同時這些部位也散發著不明所以的黑霧。
男人的臉無法看清,像是被模糊處理過一樣,又或是臉被浸濕渲染開的肖像畫,明明整體看著有人的形狀,但又沒有人的樣子。
明明可以看見男人的位置,明明可以知道聲音是哪來的,但聲音依舊是像剛剛那樣,從四面八方傳來,加上男人就像是站在海面上一樣,位置並不固定,讓他完全失去了空間感,連用手臂繼續撐著身體的力氣都喪失了,整個人攤了下去,他感覺自己像是躺在一片虛空之上,身下就是無盡深淵。
似乎男人每說一次話,他就會失去一種感覺,伴隨著極度的不適。
「意識型態比想像中弱很多呢,那我就長話短說吧,簡單的說,好消息跟壞消息,好消息是你穿越了,相信你也看的出來這就是你們所謂的異世界,開心吧?只要你成為了某位神的眷屬,就能拋棄前世的記憶,開始新的生活。」男人一邊說著話,聲音、型態也在不斷的改變,女人、小孩、老人,甚至動物,他......不,它不斷的在變幻自己的型態。
少年感受到了,自己的大腦已經陷入了混亂,似乎對方再多說一句話,他就會突然炸開一樣。
「然而壞消息是,這個世界有個規則,出生下來第一眼看見、遇見的人,那那個人所信奉的神,便將會是你的主神,不管是善神、惡神,甚至古神、邪神、外神,而你,很不辛的,作為剛來到這世界的生命,第一個遇到的是我,所以你將會是我唯一的眷屬,對我倒是好消息就是了。」那東西這麼說著,雖然話說的很白,但少年甚至連眼前的東西是什麼都不知道。
「你......到底......是......什麼......?」少年忍著強烈的不適感,硬擠出了這個問題。
「我嗎?嗯......你就姑且理解成是規則之外的東西吧,說的太詳細你也理解不了,搞不好還會瘋喔。」它打趣的說著,剛剛還覺得這個少年的意識似乎沒有到達標的程度,但竟然還有辦法說話,看來自己果然沒看走眼。
「該說的都說了,那麼,是時候該醒來了。」只見那東西有那麼一瞬間現了原型,那是一個巨大的,只有上半身的人形生物,臉上看不見五官,但卻看的到正在蠕動著的,像是黏菌一樣的肌肉組織,連接著它那裂成兩半的像面具一樣的臉,它有手臂,但卻像是分岔的樹枝一樣,在關節處又分岔出了一部分的肢體,簍空的胸口似乎能夠看到一道泛紅的光芒。
那是少年意識消失之前最後看到的景象,再醒來時,他正躺在一張床上,起身後看到的是陌生的房間,頗有中世紀歐洲建築的感覺,看著四周的家具,書桌、書櫃,沒意外這裡應該是個書房,而且還散發著一股木頭特有的香氣,但又不是熟悉的那種木頭味,只能知道大概是木頭的味道。
「看來是醒了啊,陌生的人族。」一陣女性的聲音傳了進來,往聲音的源頭看去,一位看起來預計20出頭的女性正站在門口,手中端著還在冒熱氣的餐點。
仔細一看,對方有著一頭翠綠的長髮,臉被布條蓋住了,所以看不到,頭上還長著像樹枝但又想鹿角一樣的東西。
「......」少年嘴巴開開合合的就是說不出話,他的記憶只停留在昨天,他甚至連當初自己是為了什麼才在廢墟中睡著都忘了。
他試圖去回想昨晚的夢,但越是去想,大腦就越是混亂,像是記憶被什麼東西鎖住了,只要試圖去接近,就會被干擾。
「......這是哪裡?」實在想不起來,也不知該說什麼,索性就先擱一旁,現在當務之急是先弄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在這。
「先吃飯吧,你看起來餓很久了,一邊吃我會一邊和你解釋的。」女子坐到了少年的床邊,幫他架好了小桌子,把熱飯菜放在桌上,有農湯、麵包,還有一份沙拉,食物倒是意外的正常。
少年的床邊就是窗戶,女子替他拉開了窗簾,窗外印入眼簾的是一座有些規模的村莊,看的到窗外的廣場還有嬉戲的孩子、買完菜在路上聊天的年輕女子,甚至還有身上幾乎都是樹皮的老人在乘涼聊天,而最惹眼的,是廣場中央那顆大的不可思議的樹。
女子就這麼等著少年回神,隔著臉上的布沒法看見她的表情。
「......抱歉,走神了,可以麻煩你和我說說現在的狀況嗎?」盯著外面看了好一會才回過神,沒有立刻去動桌上的食物,而是打算先了解狀況。
「沒事的,首先,這裡是阿爾波村,我在這作為神子,代表阿爾波村的樹妖們歡迎你的到來。」女子語氣平淡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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