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翼同人集 - 一碗麵

“如果。”

“如果有人向你表明了心意......”

“打住！給我打住！”紗華鈴皺了皺高挺的鼻子，嘴角不住的抽動。

“拜托不要再問我了！上次在議事廳，你那小跟班不是很會講嗎？你問他呀！”

漠北君剛要張口，又把話吞了回去，垂下眼皮，改專注到那沸騰的大鍋。紗華鈴做夢也不會想到，這番話給誰聼都行，就是不能說給那小跟班聼。更意想不到，堂堂魔君，這是在給誰下麵。

“嘖嘖，看你平時裝高傲的模樣，真看不出來你會親自下厨呀漠北君。”

紗妹妹，你看不出來的，還多著呢！

許是習慣了紗華鈴的挑釁，漠北君冷淡地回道：

“幫不了忙就滾邊去，別礙事。”

一向備受愛戴的魔族聖女被嫌棄，惱羞成怒，便甩了甩烏黑的辮髮，“哼”的逛遠去。待麵煮好了，漠北君便捧著一碗熱騰騰香噴噴的拉麵，小心翼翼的走回寢室。沿途擦身而過的妖魔鬼怪，無一不“刷”地回頭，眼珠瞪得快凸出來。

“大王！”前脚甫跨進寢室，匍匐在桌子下的尚清華便撲了過來，活像要抓住救命的稻草。漠北君單手托著舉起湯碗，好騰空臂彎接著橫衝直撞的小跟班。換作平日的漠北君，大概早就把尚清華踹飛，再揍上一頓，可今日見他抱著自己哭得稀里嘩啦，實在是於心不忍。

“哎呀大王！真疼死我了！你們家的人下手怎麽都這麽歹毒......不不不！我不是說您歹毒！相比起凜光君他老人家，您可算是溫柔至極了......”

“......咦？那什麽？那麽香......”尚清華抬起頭，嗅了嗅，雙眼直發光：

“大王，我願意追隨你一生一世！”

漠北君被那句“一生一世”殺了個措手不及，等回過神來，手心已經空空如也。只見尚清華坐在一旁的圓桌，正大口大口地把麵條往嘴裏塞，絲毫沒有峰主的儀態......剛才那番嚎啕大哭捶足頓胸，不是裝可憐是什麽？想到這裏，漠北君的嘴角不由得往上揚，修長且白皙的手指輕輕朝他頭上敲。

“蠢貨。別急，燙死你。”

“能知（吃）著阿（大）王你的阿（拉）麵去死是我的榮幸。”

“......味道怎樣？”

毅然放下筷子的尚清華鼓著鰓，認真思考了一會兒。片刻，理直氣壯地答道：

“不怎樣。”

那碗麵認真不怎樣。

就一碗麵，一碗樓下隨便一家餐廳隨便一個厨子能煮的麵，和洛冰河那碗實在是差太遠了。

話音剛落，背後陰風陣陣，嚇得尚清華趕緊換了個態度，邊賠笑邊拍馬屁道：

“好吃！太好吃了！顯得之前吃過的拉麵，都不怎樣！大王您太有才了，又會打架又會煮麵！”可身後的寒意非但沒有減弱，反倒刺骨了起來。

“之前都吃過誰煮的麵？”

“......啊？就......洛冰河？”

漠北君不知不覺間竟吃了君上的醋。

“還有就是......老家的麵？”

尚清華當時心想的老家，其實並不是蒼穹山。安定峰峰主哪有吃麵的閒情逸致？修門檻都快修不及了！還吃麵！唉，罷了罷了。衆峰平等，峰別歧視什麽的就別提了。那老家，自然是指他和那位有空搖著扇品食佳餚，甚至在享受隱居山林play的瓜兄的故鄉——現實世界。

然而，這話傳到漠北君的耳裏，不免扭曲成了對仙家的眷戀。他手指微曲，抿著嘴，神色凝重了起來。説實話，漠北君沒半點信心自己能留住眼前的小跟班。人家好歹是一届峰主，在蒼穹山上至少有徒弟有面子，來到魔族卻要窺他臉色，給他做牛做馬......何況這人有捏完他就跑的前科，是個很會躲的人物。漠北君所依賴的，不過是如同鵝毛般輕盈的一句“請讓我追隨你一生一世”。出自厚顔無恥之人，可信度更是大折......漠北君微微訝然。

自己究竟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如此不安？區區一位隨從，連小兵也不是，憑什麽要他翻天覆地去找，要他操心？

另一邊，尚清華默默欣賞著漠北君沉思的側臉，不禁感慨自身的創造力，居然打造了這麽俊美的姿容，就差沒開口讓漠北君喊“爹”了。不料，漠北君冰藍的眼珠一轉，兩人便不可避免地四目交接，一瞬間，仿佛看進了對方的靈魂。尚清華慌忙別過臉，漠北君則從容不迫地斜睨著尚清華，冷哼了一聲。他刻意拖長音尾，聽起來宛如帶著笑意。四處張望的尚清華瞧見碗底剩下的麵條，便笨拙地拾起筷子，送進嘴巴裏。他方才一頓暴食，總算緩了過來，當下自顧自地細嚼慢嚥。可腦袋不知道出了什麽問題，忽然聯想到漠北君一臉正經地揉麵的樣子，害他險些吐了出來。尚清華吃著吃著，噁著噁著，腿上漸漸傳來了涼意。半響，他低下頭，頓時愣住了。他的小腿被凜光君的冰彈刺穿，早就被漠北君放破爛板車上拖去找大夫治了，現在就紅腫了一點。神奇的是，一團魔氣凝成的寒氣，正繞著傷口慢轉，給傷口消腫止痛。尚清華蒙了。

這什麽？難道是脚扣？魔族難道不流行用繩子了？莫非這魔氣能發揮GPS功能......勞資看起來有這麽不可靠嗎？他臉帶疑惑和委屈道：

“大王......您就這樣不信任我嗎？”

聞言，漠北君差點摔下椅子。怎麽沒聽過說安定峰峰主會讀心術？他裝作若無其事，嗤之以鼻道：

“我們之間，什麽時候存在過信任了？”

“啊？啊......哈哈，也對。”

尚清華傻笑了聲，低下了頭。當他的筷尖撈起最後一條麵，系統突然響起了警報。

【準備】

又來了。系統大哥，你別這麽含蓄可以嗎？老子到底要準備個啥呀？

系統：穿書體驗逾時，將自動啓用回城附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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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清華内心翻了個大白眼，不光揍人限時，穿越也限時了！他戳開對話框，左邊的【是】尚在，右邊的【下次再説】鍵卻早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紅得發亮的倒數時間。

尚清華緩緩地站起了身。

或許察覺到尚清華微妙的表情變化，漠北君接著站了起來，嚴肅地問道：

“怎麽了。”

“......大王呀。”尚清華柔聲喊道。

“閉嘴。坐下。”

“大王您看到我......我......我實在是身不由己啊。”尚清華無奈地攤開雙手。他知道這樣的離別，對漠北君來説也太殘忍了。就在他張口想要嘆氣刹那間，有什麽柔軟的東西貼上了他的唇，把他的氣息强行壓了回去，剩下一細聲的“嗯！”從嘴角漏出。尚清華的瞳孔猛地睜大，他掙扎著想要推開漠北君。無可奈何，他的角色設定修爲低，怎推都推不動，一時間急得快哭出來。漠北君霸道地按著他的後頸，不讓他有後退的空間，等親夠了，才稍微鬆了點力氣。兩人的額頭相抵，低喘聲此起彼落。尚清華不畏地直視漠北君，看他舔了舔薄唇，慢條斯理道：

“我也是，身不由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尚清華哽咽難言，淚灑心田。

臥槽！老子的初吻！男神和妹子可不能比，這下子直男的尊嚴全沒了！

尚清華未趕得及一掌打過去，耳邊已經鳴起系統的警告，激動得猶如剛才被強吻的是系統大哥本人。

系統：警告！警告！體驗逾時，將自動啓動回城附件。十！九！......

尚清華：......

系統：八！七！

系統：六！五！......

鬼使神差地，尚清話把漠北君的衣領拉近，自己吻了上去。

系統：四！三！

尚清華用盡全力推開眼前人，咬牙切齒道：

“別怪我無情！”

系統：二！一！

系統：感謝您的使用！祝您旅路愉快！

眼前登時一片黑。

意識回籠後，尚清華發現自己側躺在了冰冷的地板上，鼻尖頂著接綫板。他扶著墻艱辛地坐了起來，環視了一陣子，心情才慢慢沉澱下來。

真是老子家呀。勞資終於回來了。

他拍了拍肩上的灰塵，把筆記本的綫接上，屏幕慢慢亮了起來。

…...咦？這個日期......這個時間......

他......回到穿越前的時間點了？

尚清華喜出望外，他還以爲，自己在小説裏經歷了從出生到成為峰主，現實世界應該也度過了十幾年。這個體驗認真不錯。這時，筆記本顯示了一則來自日程表的通知：“╮（╯＿╰）╭”

尚清華：......

用力按著眉心想了大半天，尚清華才依稀記起自己難得地有約，大咧咧地把鍵盤擦乾净，套上外衣，便直接出了門。屋外颳著風，兩片落葉在冷空氣裏飄著，像被遺棄的鞋子，準備自己踏上旅程。尚清華轉了次公車，就到了一棟大廈面前。他在門外猶豫了須臾，咬著被强風吹得快龜裂的嘴唇，硬著頭皮推門走了進去。

“最近過得還好嗎？”

“還好，哈哈，還好。”

不過是穿越到自己寫的小説，加上不停給人跑腿被人打......還好，還好。

“那我就放心了。”

聽罷，尚清華斂眸。什麽過得好不好，説到底，就是怕他向她伸手要錢。與其看坐對面那個連“兒子”也不願意叫聲的女人，他寧願集中在眼前的飯碗。除了蹭飯，尚清華整晚頂多只有擠在桌角賠笑的份兒。正面地想，那女人的家人倒也沒怎樣爲難他。就算爲難，尚清華也不怕。他臉皮厚得可以在比他小十幾歲的同母異父的兄弟面前卑躬屈膝，再令人尷尬的刁難，他都能嘻嘻哈哈無所畏懼地笑著迎上。那晚剛好是冬至，那女人從厨房端上湯圓、餛飩，還有......麵。

一碗延壽的豬脚麵綫。

尚清華：……

那女人由厨房走出來的時候，差點撞上奪門而出的兒子。

“搞什麽？怎麽走這麽急？麵都還沒吃呢！”

“別管他了媽。”

“對啊。居然對著碗麵哭了。多晦氣。”

“......”

尚清華自己也不懂，爲什麽會忽然這麽激動。但他很清楚知道，自己不想呆在那屋子裏頭，多待一秒也不行。他更清楚知道，自己不想吃那碗麵。他就是不要那碗麵。很任性，對吧？尚清華覺得自己從來沒有試過這麽任性。他一直以來，都是逆來順受吞聲忍氣的一個人。打就打，罵就罵，再難受，他都扛得住。

可是。

尚清華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淚珠無聲地從眼角滑下，每次換氣，冷人的空氣被扯進肺部，胸口總會隱隱作痛。

可是，現在的他卻不甘心。

他不要吃那女人施捨的麵。

他想吃某人下的一碗麵。

那吃過一遍後，其他麵都入不了口的一碗麵。

他不要委屈自己來成全別人。

他想要被愛。

就是，這麽簡單。

驟然，身後傳來了一陣寒氣。尚清華登時轉過身，下意識地喊出了某人的名字，換來的卻是途人詫異的目光。尚清華擦著淚痕，焦急地尋找寒氣的來源。仔細觀察，原來是便利店的空調，在自動門開啓後吹出了冷氣。他有點失落，這便利店的店長鐵定是闖過江湖，都冬至了，晚上居然還開空調。不過既然和這間便利店有緣，那就乾脆進去吧。於是，尚清華拖著疲憊的脚步走向了放杯麵的架子，畢竟他剛才還沒填飽肚子就跑了出來。

付錢後，尚清華把杯麵放進了微波爐，小聲贊頌著科技的偉大，又點開了手機版的終點文學網。體驗結束後，被遣返回現實世界的，應該不只有他。荒廢了那麽久，手指依然盡責地以每日萬字的速度，給絕世黃瓜這個賬戶發了條私訊：瓜兄，回來了？我們談談吧。你來......

輸入地址並發送後，微波爐恰好也“叮”地響了。尚清華縮在沒那麽冷的角落，邊等邊吃，要是吃完了瓜兄還未到，那就算了。

等著等著，便利店的自動門伴隨著愉快的音響打開了。店長竟然紆專降貴地啓齒了：“晚安先生，請問您需要點什麽？”

等一下等一下，説好的江湖老大呢？店長你OOC了！

那人一言不發，走向了尚清華，聼聲音，是穿著皮鞋。瓜兄到底什麽來頭？

尚清華放下木筷子，努力掩飾著哭過的痕跡：“瓜兄，等你好久了......”

“誰是瓜兄。”

心跳......好像漏了一拍。尚清華猛地抬高了頭，一張陌生的臉孔近在咫尺。對方也彎下了腰，與生俱來的强烈的威逼感仿佛要把尚清華困死在墻角，眼神更是牢牢地釘住了他的靈魂。

“別要我說兩遍。誰是瓜兄？”

那張陌生的臉龐論神情，的確和那人有三分像，都是冷如冰霜，拒人於千里之外。不過，的確是陌生。往下看，就是一身西裝加上黑色大衣外套。

“蠢貨，認不出來了？”

“呸！也不想想是誰每天貼身侍候你的。”

“你看你，都會頂嘴了。”

“呵，頂嘴又怎麼了？這裏可是老子的世界。”

“......麵，味道怎樣？”

尚清華本來認為“不怎樣”，但他頓了頓，竟改口道：“你不在的時候，難吃死了。現在.......應該好點了。”吃麵什麽的，果然還是得看誰煮，和誰吃。

“所以說。”漠北君挑眉道：“想我了？”

大王，你說話怎麼沒有邏輯啊。

“不然為什麼哭了。”

該死的，淚痕這麼明顯嗎？尚清華紅著臉反駁道：“老、老子哭未必是因為你——”

未說完，漠北君一俯身，便延續了穿越前的吻。見狀，店長隨手拿起身後的雜誌遮臉，把空調的溫度調更低了。

一生一世，你說過的。

若然，你不能繼續追隨我。

那麼，這次換我來追隨你。

系統：【任務完成，於現實中重遇尚清華。感謝使用情景小推手。請問是否確認購買豪華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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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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