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 《一》出生

我家經常發生怪事。

例如昨天還是豬一樣的弟弟，今早忽然消瘦了，帥得讓人無法直視。看他一臉自在坐在早餐桌前，我差點認不出他，還以為他是弟弟帶回家過夜的朋友，不過看他挑食的臭臉，我就知道他是弟弟。

家裡沒有人為此覺得驚訝，因為這種事經常發生。

上個月家裡的貓也發生了變化，忽然追逐鄰家的狗來吠，差點被抓去人道毁滅。我也曾經在考試的時候忘記了所有溫習過的內容，我肯定這是怪事之一，並不是我腦子有問題。

還有嫲嫲，她曾經有一段時間只會說英語。嫲嫲從小家貧，只有初中程度，也不認識外國朋友。那陣子她一開口就是英語，完全是純正的口音，話速超快，我和弟弟也差點聽不明白。嫲嫲不覺得自己有問題，也能聽懂我們說的話，如果叫她說中文，她會吼：「what7 you say? I’m speaking Cantonese！」

最近，爸爸石化了，變成一尊人像，他在廁所一邊吹口哨，一邊小便的時候，忽然就石化了，全身僵硬，皮膚、頭髮摸起來也硬邦邦的。

因為他正在小便，為免他解除石化後弄髒地板，於是家人合力把他移到浴缸上。

「哎呀，很重！」弟弟幫忙抬起爸爸時抱怨說。

「沒辦法，他吃太多了。」嫲嫲也跟在後面幫忙。

「你小心不要撞到他的腳。」媽媽真細心，怕爸爸解除石化後會有腳傷。

「我不想花錢維修。」原來她不過是擔心浴缸會被刮花。

聽到媽媽吩咐，弟弟小心地移動爸爸，他轉換角度，讓爸爸的右腳先跨進浴缸。

一輪忙碌後，爸爸成功被放進浴缸，但因為他在小解，所以只好將他面向牆壁，背向我們。

面向牆壁的爸爸看起來像在做什麼不雅的行為，我舉起手機拍了張照片，紀念這次家族事件。媽媽拉上浴簾，叮囑：「不要帶朋友回家！」

爸爸就這樣佔據了這個廁所，幸好我的家是村屋，現在只能去天台屋的洗手間了。

爸爸正在石化狀態的那段時間，媽媽肚子大了，不是因為肥了而變大，而是有孕了。

我以為我會再有一個弟弟或妹妹，但媽媽卻說：「也不知道會生什麼出來。」

好嚇人的一句說話，她再補充：「近來我根本沒跟你爸做過。」

這句更嚇人，我們盯住她看，她回瞪怒吼：「我沒有出軌！」

幾個月後，媽媽的肚子愈來愈大了，但爸爸仍在石化狀態。

「我覺得是個妹妹。」弟弟期望會是個妹妹。

「妹妹也好。」我附和他。

「可能是你們的哥哥。」媽媽不經意的說。

我們愣住，比我們遲出生，為什麼是哥哥？！

然後媽媽跟我們說了以前的事——

七年前，她頭一次懷孕，一切檢查健康正常，肚子一天一天變大，但到了第五個月後，忽然一天一天變小。為什麼會這樣？眾人一頭霧水……

而那超聲波圖像中，胎兒一次比一次縮小，最後什麼也照不到，就像時間倒退了一樣。媽媽什麼也沒有生出來，胎兒就這樣離奇消失了。產檢沒有流產跡象，醫生也覺得奇怪，實在解釋不了。那段時間媽媽很傷心。

「我覺得是你們的哥哥，他回來了。」說這話的媽媽眼泛淚光，沒想到過了七年，消失的哥哥終於要回來了。

九個月後，哥哥出生了。

我們前往醫院探望，隔著玻璃觀看，躺在保溫箱裡頭的嬰兒傳來極明亮的聲音，心頭的悸動讓我明確感受到哥哥的真實感，他不會再倒退、消失。他已長成人的外型，降生到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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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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