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際的赭紅色,沙塵滾滾,炙熱的炎陽烘烤著大地。一輛重型爬行載具的六隻腳模擬著上古世紀的蟲緩緩前進,載具前端簡陋的皮帳篷裡坐著一名人類,身著防輻射服與過濾沙塵的面罩,面罩發出嘶嘶的呼吸聲。
匡當,爬行載具其中一隻肢腳不停抽搐,接著整臺機器像是被蜘蛛線綁住一般隨著蒸汽與金屬摩擦哀嚎的聲音停止運作。
「該死。」諾瑪跳下載具,繞著它檢查各個零件的狀況,一陣濃煙中她奮力地向機器狠狠踹了一腳。要不是錯過了移動城的路徑無法補給物資,老東西早該好好整修一頓了。
「諾瑪,還好嗎?」小小的腦袋從帳篷裡探出頭來。卡門抱著吉他,圓滾滾的綠眼睛像這座駭人沙漠裡唯一的綠洲。
「一些不太大但煩人的小故障罷了。」諾瑪從趴著的卡門手中接過工具箱,蹲下身開始拆解老東西的板甲。
諾瑪一邊扯弄線路一邊喃喃自語「應該能在天黑前修好......」
卡門倒吊在其中一隻肢腳上問「天黑真的會發生妳說的事嗎?」
「貪蟄破土而出,它們把所有在視線範圍內的東西吞進肚子。」
諾瑪皺眉,正在為缺少材料的地方煩惱。或許可以把借用一些貨物裡的零件,到時再補罰金就行了.......
「諾瑪!」卡門對諾瑪的無視感到不快。
「啊?嗯,所以晚上我們要待在老東西裡面。」
卡門跳下肢腳「貪蟄是怎麼來的啊?」其實她根本不在乎,但她喜歡問為什麼,因為諾瑪每一次都會細心地回答自己。
「這我也不知道呢,至今的倖存者都還在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諾瑪搔搔腦袋「卡門,能不能讓我專心修理老東西?」
卡門委屈的應了一聲,她只好乖乖在一旁看著諾瑪忙活。一陣子後女孩便感到無趣,又抱起吉他一根指頭一根指頭地按著弦,並生疏勾起弦線。炎炎大漠裡兩人與吉他聲相伴。
夕陽斜下。諾瑪嘆了一口氣,沒想到這些零零總總的小故障會花自己一整天。她拿出只有兩個時刻的鐘錶「卡門,該回去......卡門?」
看到卡門不在印象中的帳篷旁趴著擺弄那個古物,諾瑪疑惑地起身,在老東西附近一邊打轉一邊呼喊卡門的名字,但都石沈大海。
「如果妳再像上次那樣躲起來我真的會生氣喔。」諾瑪呼喊卡門的聲音拔高了一些,她焦急地在附近快步尋找卻始終沒看到那個矮矮的身影。
霞彩已經染上些許的墨色。她看了手上的懷錶,指針像催命一樣緩緩接近著下方的刻度。糟了,再這樣下去的話.....
遠方隱約傳來一陣陣像是滾水一般的低吼聲與砂礫因為撥土而落地的聲音,聽著讓人頭皮發麻。
諾瑪吞了口口水把懷錶收進口袋,靈巧的攀上載具。進入帳篷前,她抱著最後的希望回頭張望了一會,但還是沒見到那個充滿活力的小女孩。
諾瑪在昏暗又堆滿生活物品的空間裡找到了燈,並藉著溫暖的鵝黃光摸到開關,她按下,頓時重型爬行載具的肢腳攤平後往上延伸並蓋住載具背上的破帳篷,形成一個堅固的金屬堡壘。
她脫下面罩,一頭銀白的長髮傾洩而下。從箱子裡拿出上頭貼著彩虹貼紙的散彈槍,諾瑪上膛,又忍不住想到卡門。
說不定在貪蟄發現卡門前卡門就回來了,說不定卡門會在哪裡被其他人收留一晚......諾瑪的腦子裡亂糟糟的,她在裡頭來回踱步,著急的咬著指頭。
在深夜裡,假寐的諾瑪被腳步聲吵醒。會是卡門嗎?她拿著槍走到一隻肢腳的旁邊,貼著金屬肢腳想捕捉任何一點線索卻聽不到任何動靜,除了剛才的腳步聲以外是一片死寂。
咚咚咚,那是敲擊金屬的聲音。
是卡門!諾瑪緊握著肢腳旁的開關猶豫了一會,她還是按了下去,六隻巨大的金屬肢腳緩緩綻開——
放射線的小開口,出現是鮮綠色與靛紫色相互閃爍的巨大虹膜。
驚覺不對,諾瑪又趕緊按下開關,但老東西卻又因為故障不為所動。一聲震耳的咆哮聲從上方的開口傳來,接著是一隻長滿鱗片的爪子不停扒抓著不大的開口,整個載具都因巨大的衝擊不停顫動。
諾瑪冒著冷汗一下一下錘著開關,如果我有錢我一定把你拖去報廢廠然後買最新型的載具媽的。
金屬肢腳嘰呀一聲,終於開始閉合,但外頭的兩隻爪子已經一左一右的試著扳開開口,載具與怪物的較勁讓金屬肢腳發出即將斷裂的咖咖聲。
老東西的力氣顯然不夠大,開口已經足夠怪物的喙探進來,它張嘴時露出好幾排鋒利的牙齒,五條細細的舌頭隨著綠色的黏液蠕動著欲吞噬所有活著的生物。
喙到處亂啄,諾瑪狼狽的躲開一次次的啄擊,碗盤碎裂、桌子破半、書本散落一地,原本溫馨的小空間頓時變得雜亂。
它似乎體會到盲目亂啄是無用的,收回喙,小開口又出現那隻象徵噩夢的詭異大眼。
機會來了!諾瑪掙扎著滾地拿起一旁的散彈槍,對著大眼珠扣下板機,嘣一聲,紅色的鮮血像雨灑滿整個帳篷,怪物刺耳的哀嚎聲隨著關閉的開口而減弱。
諾瑪睜著眼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在一片狼籍中緩緩蹲下,心裡是一陣後怕。
又過了一會,指針終於指向上方的刻度。
諾瑪在指針一到刻度時就趕緊拉下拉桿,雖然知道機會渺茫,但整顆心都惦記著卡門軟呼呼的小臉蛋。
「卡門......?」
在諾瑪的眼前,是一眼只留下血肉模糊的空洞的、冰冷的小小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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