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倉皇走上階梯、鞋跟踏地的回音與不規律擺動的長裙顯現出內心的焦急。一個轉身,銳利的眼神直衝著我來,來不及反應的我,呆滯在那,目送著那人孤寂的背影、隨他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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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寒冷憂鬱的季節。
蒼白的臉龐漸漸貼近窗邊,捧杯冒著縷縷熱氣的熱拿鐵,賞著外頭綿綿細雨的青巖,不知從哪落下的透明水滴,墜地形成的波波漣漪,好美。一滴雨,慢慢滑落至窗框,使我想起了多年前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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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如潰堤般的落下,走在街頭、任傾盆大雨數落著,身上的白襯衫因淋雨而變得半透明,即膝的灰格子裙也早已濕透。我奔向路旁的公車亭,擰乾正滴水的髮辮,深吸一口氣,準備再度踏上回家的路。「咦?」緊閉雙眼,走出遮雨棚,卻毫無雨水滑至鼻尖,我仰望天空,大大的紅雨傘就停在我正上頭、回頭一瞥,一雙無神的眼眸,正與我四目相交。溼冷的梅雨季不再溼冷,他,使我的生命,起了些色彩……
一位高中同學,文晟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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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巧合
汗水淋漓的初夏,幾個碩大的身軀在球場上演一場激烈的「戰爭」,歡呼聲此起彼落,身穿白T的男孩靈巧閃避對手的阻擋,快速運球、轉身一躍……「唰!」籃球與籃網相互摩擦的聲音格外清晰,好一個帥氣的三分球!場邊的女孩紛紛放聲尖叫,伸手向他遞出瓶裝礦泉水與白毛巾,一旁的男孩卻面無表情的視而不見,獨自走遠。恕不知,那些正值青春年華的女孩反而覺得更著迷,我深深的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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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晟錫,鼎鼎大名的校草,不僅體能好、身高一八O、成績更是校排第一,想當然,是全校一堆女生的理想型。長相更是不用說了,那白皙的肌膚加上挺拔的鼻樑,還有那冷漠又擁有神祕感的單眼皮,光是直視他就能讓無數女生陷入暈船狀態。個性呢,除了冷淡、還是冷淡。從未有人見過文晟錫的笑容,他總是不多話,且毫無神情。可對我來說,他卻與每個人所想的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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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要不要喝可樂?」他面露無奈的望著我,掠著稍稍不再潮濕的頭髮,我避開他的眼神。「哦……好啊……」文晟錫幫我撐著傘,倆人一路沉默的走到附近的小七,坐在朝向落地窗的圓椅凳上,我刻意別過頭。「今天雨下得真大。」這時,他突然蹦出了這麼一句話。沒想到他會「說話」的我,慌了手腳,結結巴巴的答道:「呃!......對呀!」萬萬沒想到,他的嘴角正開始慢慢上揚,最後噗哧一笑,看著呆滯的我,咧嘴笑著。「幹嘛那麼緊張啊?我是會吃掉你喔?明天記得還我五十元唷!」「欸……不是要請我的嗎?」漸漸的,我們熱絡了起來,平時幾乎「面癱」的文晟錫,現在正像孩子般淘氣的數落沒帶傘的我。因為一場雨,使我們倆從同班同學成了朋友。
望著他那雙帶有靈氣的雙眼……真是難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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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
時光如流水般,一轉眼,我們早已度過了三輪四季,白駒過隙的高中生活,即將畫下句點。考完會考,在烈陽高照之下,離別的日子也隨之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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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下課去吃麵!」從高一雨傘事件開始,文晟錫便與我是莫逆之交的哥們,不知道有多少女孩為此妒忌。再過一個月就要會考了,每天放學,我們就到圖書館鑽研功課、狂寫考古題,為的就是希望兩人能夠一起順利考上交大。全托他的福,考完會考後,我們還能去學校對面的牛肉麵攤大肆慶祝,這一周,文晟錫和我都膩在一起,畢竟過了周日,就要舉行畢業典禮了。不知為何,心中感受到一種,無形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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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六下午,我們在籃球場相約較勁,想當然,我是不可能贏的了他的。傍晚時分,坐在空無一人的球場,夕陽往西南方緩緩下沉,橘紅燠熱的光灑落各處,籃球在腳旁來回滾動、鐵製球柱在剛粉刷過的深綠地板映出漂亮的剪影。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手拿芒果口味的枝仔冰,我望著正傻傻注視天空的文晟錫,突然興起了心中隱約的溫柔,臉上突然一陣灼熱。「喂!中暑啦?」彷彿抽離地面似的,我聽不見他說的話。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微笑的弧角成完美的四十五度、惱羞成怒時會不經意的嘟嘴,看著他這副擔心的模樣,可愛的皺著眉,不禁使我再度沉浸於無限遐想中,今天的晚霞,好像變得更美了。
天色逐漸變得昏暗,走在路上,我好奇問了文晟錫一個我埋在心中的問題,「你為什麼在學校都要裝『面癱』啊?」他想了一下,故作自然的說:「因為那些女生都很煩啊,整天一直跟在我後頭,煩死了!我不想被人喜歡。」隨後,他面露狡詐的笑容,手心用力的揮向我的背「總之啊,有妳這種朋友真好!」「靠!很痛欸!」我也回敬他,兩人就在喧鬧中走入捷運站。他並沒有發現,我那有點落寞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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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站在月台前,我的腦中不停浮現著這三年來與他共同相處的時光,心臟猛烈的跳動、不知哪來的緊張,我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直到他轉過身,問聲「怎麼了?」此刻,我決定交出勇氣,不試怎知道結果呢?――「我喜歡你!」可他不再是我熟悉的文晟錫。板著臉的他,在捷運進站的音樂聲與陣陣人潮中消失。「文晟錫!」我渺小的聲音,被蜂湧而入的人群完全埋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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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畢業,他始終一句話都不和我說,我才想起他曾說的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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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被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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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只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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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再度重逢
四年後的某一天,大學畢業的我,在一家小公司任職會計員,每天像隻螻蟻般日夜不斷的工作著。坐在窗邊無趣的把弄雙手指尖,我望著外頭,一片水泥叢林,恍惚許久,從透明玻璃的倒影中,清晰的,瞧見一個熟悉的人影……!
驚醒似的別過頭,我奔出職員室,腳下的黑色高跟鞋喀喀作響。隨著皮鞋踏過的聲音,穿梭於大樓中,不停尋找著那仍然使我無法淡忘的眼睛。我惦記著他,想念著他,盼望有天能夠再遇見他;捷運站的事情令他氣憤、更使我愧疚。與他併肩同行的三年,在記憶中留下了一段空白與酸澀。
夜晚,我坐在辦公大樓的頂端,俯瞰燈火明滅的城市,鵝黃的光柔和落在路面上,路上的車和行人顯得渺小又毫不起眼;仰望天空,厚厚的墨黑雲層遮蔽了明月。「嘎咿――」離我不遠的生鏽鐵門露出一絲縫隙,隨即開啟,那一刻,我屏住呼吸、五味沉雜的情緒堵塞至我的胸口,那冷酷的眼神,無視於我內心的澎湃,自顧自的靠在牆邊,眺望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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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晟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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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沉默不語,僵持了近一個「永恆」,最終,我打破了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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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可以當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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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凝視著眼前的摩天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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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城市再次陷入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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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文晟錫扔給我一瓶可樂,轉身就走,瓶身上貼了一張紙條,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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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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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似一滴雨水從眼角滑落,棕褐色的窈窕瓶身爍著微弱的光,摻雜著淡淡鹹味,潮濕的熱風,預知著春天即將結束。明明臉龐早已濕透,我卻傻傻望著天空呆笑著。和遇見他的那天一樣,有雨、可樂、和文晟錫……
只是少了枝傘,和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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