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天色方由濃闇逐漸轉為深藍。某間並非二十四小時營業的義大利餐廳「Sia la Luce」，此刻卻綻放著溫暖黃光。明明門口掛有「Colsed」木牌、百葉窗全數拉上，用餐席位亦維持打烊狀態，這燈光仍像在等待某人到來般靜靜於街角守候。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TfVnOwHCN
正面裝飾著棕褐木板的櫃檯後方，一名體格健壯的少年正伏桌淺眠。微捲綠短髮整齊梳理，身上是準備外出長途旅行的打扮，穿得不像平日幫忙餐廳營業時輕鬆休閒。腳邊擱置的登機背包很小，簡直像一旁的滑板才是真正的隨身行李似的。
風鈴叮咚作響，傳達店門被推開的訊息。綠髮少年立刻清醒，從櫃檯後方跳起，輕喊：「薰！」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4gg7H9l5B
然後，與踏進店裡的友人面面相覷好一陣子，彼此呆愣地凝望對方。
「「真是嚇我一跳，原來你穿便服還挺人模人樣的嘛。」」
發現彼此異口同聲道出一樣的感想，兩人再次沉默。被綠髮少年稱呼「薰」的少年甩甩束成低馬尾的柔長櫻髮，挑起眉毛改變了語調：「要出國總是得穿正式點吧？平常的耳扣、唇環之類的哪能戴呀？」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8PoLUa923
「喲，原來你有自覺啊，櫻（Cherry Blossom）。」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4Jmz0BLZz
故意用好友．櫻屋敷薰在秘密滑板聖地「Ｓ」的代稱叫他，南城虎次郎瞇起眼睛竊笑。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EAi5NUB3I
「你才是該注意言行的那個人，喬（Joe）。如果到了LA你仍舊只顧泡妞，我可是會好好修理你的。」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msn8Qzd3U
「知道啦——我們這趟不是去玩，而是要揪出愛抱夢（Adam）把事情問清楚。對吧？」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JoCstulyU
「嗯。」一提及旅行目的，櫻很快又陷入深思，眼神變得凝重。雖然身體仍繼續著收起腳邊滑板、檢查隨身行李的冷靜動作，但喬就是看不慣好友那副陰沉表情，於是以開朗聲音招呼：「先來吃早餐，我有準備你的分喔。」
櫻有些驚嚇：「你究竟多早起床？還有時間做早餐？」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5snj7jVPF
「昨晚先做好的啦。總比在超商亂買亂吃有營養得多，也節省經費。」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5rAQmQGy3
「那我就不客氣了。」櫻非常自然地伸手接過盤子、挑選喜歡的調味料、於櫃檯前方的專屬位置坐下用餐。喬對變得輕鬆的氣氛頗滿意，坐到好友身邊開始享用自己的手作料理。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wkuapJoHz
因為尚須預留搭電車及等待登機的時間，兩人無法悠閒地慢慢品嘗。即使如此，櫻依舊發現了某個細節。
「虎次郎，這早餐很費工夫吧？你到底有沒有睡夠？」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QRnWhg99I
「還好啦……反正飛機上也能睡。」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jcohJCMQy
「若我來得晚一點，導致時間不夠吃的話，這樣的美味就浪費了呢。」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OCFzM0CXy
「我倒從不擔心。你是個連零點幾秒都斤斤計較的機械狂人，不可能會遲到。」喬微笑。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AvTRwQ6co
櫻斜睨喬一眼，無法分辨這算挖苦還是稱讚？但沒時間鬥嘴了，兩人盡早吃完、洗淨餐盤、關掉燈光、鎖上店門後，便各自踏上滑板，以輕快的速度溜向車站。
◆
「……好香。」（日語的「香」與「薰」發音相同）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aKSaVXO4k
「什麼事？」櫻回頭，突然發現喬的臉近得僅差幾公分就要撞上，趕緊拉開距離。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Fo3m3e7Ja
喬彷彿從電車規律震動帶來的好眠搖晃中驚醒，捉緊吊環後支吾回答：「呃，只是有點驚訝……你身上的氣味還滿好聞的。」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FqO22stfS
「沐浴乳的味道吧。」櫻語氣僵硬。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TcDjBdEes
「要不要……介紹我用的牌子給你……聞起來比較有男人味。」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jvyUZEfp9
看喬那副快要閉上眼睛、說話斷斷續續的恍惚模樣，果然是睡眠不足。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nv7NtK5nB
「沒必要，男子氣概不是靠味道、頭髮長度、小麥色肌膚或猩猩肌肉構成的。」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qPiEsmL4X
「哼……就算我學你留長髮，最後也是我比較有男人味啦……」喬以空出的另一手戳戳櫻的肩膀：「你倒是長點肌肉啊！沒了滑滑板時那副痞子扮相，有夠像女孩子。」
這句話踩爆櫻的地雷。他迅速伸手掐握喬尚停留在自己肩上的手指，捏得綠髮少年哎哎亂叫。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LVQjkN87M
「廚、廚師的手很纖細，不要這樣拗啦！」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OzxlEua1x
「收回前言。」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jJDesbDzT
「對不起，是我錯了。」睡意全消的喬認真道歉，櫻這才放手，撇開臉低聲回答：「我會考慮的。練點肌肉這件事。以免你或其他人老是拿我的外表說三道四。」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JvbvpAQsY
默默按摩手指舒緩疼痛，知曉好友家庭狀況的喬並未答腔——原被期待是女孩的櫻屋敷家第二胎，竟然又是男生，父母基於補償心理，為孩子取了中性名字、給予陰柔優雅的儀態教育、盡力培養他成為適合繼承書法世家的文藝人士。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EdIOqvzmG
薰在這種長輩期待與自我形象落差間尋求壓力出口，才會頂著既文弱柔雅又痞氣十足的矛盾打扮，出現於深夜的滑板少年團體裡，尋求競速、炫技、浪蕩冒險等體能刺激。喬從未因好友的性別氣質對他另眼看待；相反地，擔心外來異樣目光會對櫻造成傷害，才會不時戳一下他的心結，要他做出一些改變。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iDhtK3QbA
「其實還有個更簡單的方法：累積夠多的異性粉絲，保證外界不會誤認。」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j4cMZltEC
「我沒有花心大猩猩那種招蜂引蝶的嗜好。」櫻一秒否決。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UtdOcSzvf
「哎，我可是在確知對方也只是玩玩的情況下，才敢跟女生搭訕的。」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R6iKgJIoP
不管櫻是否對此話題感興趣，喬自顧自開始認真說明：「你看我後來都一次跟兩個以上的女孩搭訕，這種組合高機率是逢場作戲，現場嬉鬧曖昧完之後就不會再聯絡了。她們享受被寵愛、捧上天、幽默笑話與新鮮的玩樂方式，而我則享受被美女包圍、依賴、崇拜的氣氛，算是各取所需。」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sF3lcvjKe
櫻報以完全置身事外的冷淡：「哼，你就祈禱這些女孩子裡面，沒人想認真談戀愛吧。」
喬沉默幾秒，突然說：「高一時的那件事，你還記得嗎？」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DmBuHHAYk
櫻僅消回想幾秒鐘，即「啊」一聲答：「那位被你拒絕而哭得很慘的女生？你這個混帳。」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hrHYTNu4s
「其實我對她很過意不去……所以之後幾乎不去接觸乖巧老實，有可能會對逢場作戲認真的類型。」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Zs13ITeMq
「你直接戒女人不就好了？」櫻沒好氣地說。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c6oH2YlBu
「在我確定答案之前，可能還沒辦法戒吧……別擔心，我不會也不想傷害任何人。」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gmPuQb11b
電車駛抵機場內的車站，強迫中斷話題。櫻內心懷抱著未能提出的疑問，匆匆與好友一同跑向航站大樓。
◆
坐進柔軟舒服的機艙座椅不到十分鐘，喬即倒頭呼呼大睡，讓尚想重啟話題的櫻沒機會開口。苦笑，拉動左腕袖子，櫻確認最近才開始練習佩戴的智慧型手環正常運作，便也雙手抱胸、微微俯首，以相當節制穩重的姿勢準備補眠——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c9oh0J1bf
肩膀傳來粗獷的洗髮精香味、溫暖呼吸及生命的重量，把才剛瞇眼的櫻再度弄醒。但他沒有任何動作，老實地擔任好友的臨時枕頭，僅低聲輕喃：「謝謝你的早餐了，虎次郎。」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PFu517TPP
下一句則是試著對智慧型手環傳達指示：「飛機抵達前一小時叫醒我。卡拉（Carla）。」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Z8Opk6dUx
『沒問題，主人。』音量極小的合成電子女聲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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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個夢。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WhCeduIgk
從如今已是大學畢業生的年紀，旁觀高中時代的自己和同伴們，因滑板而連起的友情。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gsDXBDl93
小小的細長木板載不動身分地位、家世門第、學校光環、社會觀感、外界眼光等沉重的東西，只能帶著單獨一人分的勤奮努力、經驗積累、勇氣、創意、表演欲、挑戰衝動及熱情憧憬前進。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iP06v3SL4
在這些充滿個人色彩的元素裡，再碰撞出切磋、研究、教導、分享、同樂、共同冒險等情感基礎，是擺脫世俗枷鎖的真正友誼。所以才會產生許多令現在的自己懷念不已，燦爛輕狂的回憶。
除了拂過全身的清涼夜風和暢快速度感，夥伴們的笑容、歡呼、炫技、話語，都還深深刻印在腦海裡。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XBqSdv78S
那其中不乏愛抱夢的身影——突然地，了解他為何將英文名字Adam，漢字寫作「愛抱夢」。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FQj3fmSH7
對那個包袱最沉重的人而言，我們這些夥伴、這些冒險、這些愉快的交流時光，都只是場夢吧？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okT2d2c0o
一起馳騁星空聊家庭背景、吃著南城家餐廳的試作料理當宵夜、互相較勁各種滑板技巧等往事，在他眼裡也僅是抱不住的夢吧？
剛升上高三的愛抱夢，雖為沖繩地區的滑板人尋獲、整頓、開創秘密競賽場地「Ｓ」，卻不是用來維持及延續與大家一起玩滑板的美夢，倒藉由艱困的山路賽道殘酷篩選「足以伴隨自己的滑板人」。跟不上的，就任對方身心凋零殞落，還有許多人受了終身創傷，再也玩不了滑板。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0WZxX6aVQ
無法理解。無法原諒。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aBTcRqLWx
自己深知愛抱夢的家世必定帶給他巨大壓力。但那不是傷害別人的理由。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EeCpfkKTo
而且，他明明擁有我們這些朋友，卻將大家推開，宣稱自己總是孤獨一人。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xVbcF7J4A
——已經夠孤獨的你，為什麼要讓自己變得更加孤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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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醒來時，身邊的櫻指尖正在平板電腦上滑動。他維持依靠對方肩膀的姿勢問：「還沒放棄繼續傳Ｓ的影片給他？」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mWgiagPXb
「你若醒了就把頭移開，很重。」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eA77WC6pr
喬雖然挺起上半身，視線卻仍盯著螢幕：「啊，這是終點的廢棄工廠塗鴉作業過程。」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q2B1MASe2
「或許我們這些滑板人擅自更換成現在的賽道、增加志願團隊及設備，會讓身為創始者的他不開心。但……原本的Ｓ簡直像他個人的處刑場。我希望愛抱夢能正視『這樣才像滑板人的樂園』一事。」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L3zZdZ6XX
「也有可能我們辦得好，他就直接將Ｓ丟給我們管了呢。」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H0Nw8vRkb
櫻側頭：「那倒無妨。我只希望原本的那個愛抱夢能好好地回來Ｓ。」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huxhfkuLz
電子合成女聲與螢幕訊息框同時跳出：『主人，已完成從機場至入住飯店、飯店至某大學的最佳路線計算。旅行社也已經將行李送抵飯店。』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tkVQB3egs
「謝謝妳，卡拉。」櫻的語氣自然得像對真人說話。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8zTYjBMXm
喬的眼睛亮了起來：「你哥公司開發的新ＡＩ啊？好酷！」停頓一秒，像發現什麼細節似的喃喃自語：「卡拉……卡拉……Carbonara？（培根蛋麵）」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i9itsSXrb
「就只是卡拉而已！」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drYqf347i
櫻的語氣變得非常強硬。可惜喬完全沒被嚇到，意味深長發出「嗯哼——」的喉音坐回原位。
◆
曾於日本機場海關發生過的小插曲，在洛杉磯又再度上演。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v7bR4kHEE
喬雙手合十，不停向海關人員說「I promise！I would not skate in the lobby！」努力想讓隨身滑板過關。由於語言隔閡增加溝通難度，發現對方不領情，喬便半強迫地拉櫻下水——「See？ My friend also bring a skate board……」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3tk5k0z76
然後發現櫻本來帶在身邊、從Sia la Luce到車站那段距離使用的藍底黑面滑板，竟已不見蹤影。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MbCy3ta9s
「薰！你的滑板呢？」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MzfcHqw3U
置身事外般輕鬆撥弄滑順長髮，櫻答：「在日本的機場時，因為會被海關刁難，就先拿去托運了。」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8z7JDP7tu
「欸——那等等我們要怎麼移動？坐巴士？計程車？不是說好用滑板節省交通費嗎？」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f6Kq0YosE
「你自己去煩惱吧。我先到外面等你囉。」語氣間流露憋忍的幸災樂禍笑意，櫻瀟灑揮手通過安檢門。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R34iLxhI6
約莫二十分鐘後，總算說動海關人員的喬一臉疲憊，挾著滑板乖乖步行至機場大門外。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ElWEEZM89
「太慢啦。」櫻皺眉抱怨。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s141cFKPH
「誰叫你丟下我！」像小孩鼓起臉頰嘟嘴反駁，喬將滑板立起：「現在呢？只有一塊板子要怎麼移動？」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NF7PqCrYn
櫻沒有回應，不疾不徐放下背包，取出數塊黑色零件板——類似平板電腦外殼那種霧面強化塑膠，相當俐落熟練地拼組起來。翻面，裝上金屬支架及圓形滑輪後，喬嚇得睜大雙眼：「這東西、是滑板？」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agjyqdw3t
「活用卡拉的ＡＩ核心而特製的科技滑板。今天首度上路。」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Y1OW4LItS
輕巧躍上板子，櫻帥氣發號施令：「卡拉，開始導航，往今天的入住飯店！」即單腳划地製造前進動力。喬連忙也向前拋板，以迅猛的衝勁追上好友速度，並肩齊行。
經過ＡＩ精密計算的路徑，車既少、路亦平，且大多是能令人享受乘風速度感的下坡道，跑起來毫不費力。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IIfGpZba8
「真棒的功能！薰，能不能請你哥也給我一塊科技滑板玩玩？」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YkGDgilLM
喬漂亮地一扭腰，緊接著小幅度騰空跳躍，板面在腳下幾公分處華麗翻轉，令路旁經過的女孩們尖叫歡呼；相較之下，毫無多餘表演動作的櫻則壓低重心，以不可思議的精準傾斜角度流暢轉彎，繼續帶路。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bIjO0Ylec
「只怕卡拉承受不了油膩猩猩的體重。」俟好友追上後，櫻冷笑回答。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1pRL2uO45
「什麼話！我又不像我老爸老媽！就是知道當廚師容易變胖，我才積極健身的！」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f70PQKxVj
「脂肪代換成肌肉，還不是一樣很重？」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4facbEW1I
「沒有這種事！」喬加速衝往好友身邊，甚至有些超前。「而且健身除了維持體格、確保運動時的體力，更能吸引女孩子的目光——」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y2ZU9KJDn
話語未完，卻見櫻重心一傾，整個人彎進旁邊小路。喬急忙大喊：「別丟下我啦！」硬是轉向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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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合評估旅行預算、對住宿環境的品質要求，以及彼此因熟到不能再熟，只要不是同床就尚可接受的交情，櫻訂的是著名飯店的雙床小房間。整理旅行社事先送來的行李期間，他嘗試重啟那個話題。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AeO2eo7xK
「虎次郎……你說無法戒女人是為了要尋找答案——什麼的答案？」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FJ1HTaMzK
「啊，那個啊。」高挑少年搔抓綠色短捲髮。「怎麼說好呢……我確實喜歡女性，也會產生心動、想親近、認真研究該怎麼讓對方多注意自己、增加互動等衝勁。但細想下去，我似乎只是想看對方臉紅心跳的反應、被動地被我追求。倘若她們變得主動，或是嘗試要介入我的生活，我反而會產生抗拒感。」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T0aORFlrz
櫻呢喃：「聽起來像御宅族們喜歡二次元女角的狀態呢。」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Pn39IgaM3
「對！這個比喻很好！大概就像那樣的感覺。」
只要漂亮可愛即會產生一定程度的好感，但沒有任何女孩走到讓喬想認真談戀愛的地步，每段短淺緣分僅像在收集戀愛遊戲裡的攻略清單。為了不耽誤人家，喬也調整了攻略對象，不去碰有可能投入真感情的女性，僅玩著如舞會國王般吸引異性眼光的遊戲——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qEVU54Wrj
「那你反而更該戒女人。既然談不成任何一段感情，又何必浪費時間？」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Fmx3jbylG
「哎，搞不好只是命中注定的人還沒登場嘛……在此之前，就當做未來認真談戀愛時的練習。」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ZL9AsXqT8
「命中注定。」櫻邊笑邊吐出這個詞，扶額道：「真是蠢斃了，你竟然相信宿命論喔？」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vE9mHDavK
「沒什麼好信不信的，僅僅『當作是這樣』而已。」
喬突然貼近櫻，趁其無防備地抬頭瞬間，把好友推向牆壁，健壯雙臂從兩旁包圍對方。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DdEESfJxc
「如果我戒女人的話，你要當我的練習對象嗎？薰。」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zeAdmt6Gj
好近。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0WdclLbY9
可以感覺得到彼此溫熱的呼吸，氣息紊亂。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98fQZbpyg
不管再怎麼努力保持鎮定，被對方瞳眸鎖住的視線仍無處可逃，也藏不起自己眼底的驚惶動搖。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2yJbkNZcj
耳裡充盈鼓動震響。兩人都很清楚，那是兩人分的心跳聲。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HYY2gog4W
比起臉頰灼燙、身軀顫抖等表象窘境，雙方更害怕埋藏於理性深處的秘密情感被童年摯友發現。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9H8Y4sj6h
但又有一絲絲期待對方發現。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OYHgb41jY
微啟的薄軟雙唇愈靠愈近——
「玩笑開過火了，虎次郎。」櫻使盡全身力氣，總算扭動頸項，將臉撇向一旁。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wHY2giFwE
喬放開雙手，還給對方自由空間，尷尬傻笑：「確實呢。不過我沒有把你當成女性，這點要特別強調。」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DGg2qCUBB
「哼，好色直男竟拿另一個男人練習異性戀愛技巧，光聽就覺得有夠詭異。」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DQXlaQpUF
邊說邊從喬身邊的縫隙鑽出去，櫻回到整理行李的作業。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lh08QUN04
喬則愣在原地，仔細咀嚼剛才的對話。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ORRmMZJ54
——為什麼不是「兩個直男」？
◆
僅花一小時半休息、調整體感時差，梳洗過後的少年們重新踏上滑板，朝愛抱夢就讀的大學前進。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vxbpKDcW0
由於逐漸深入人口密集地帶，必須停下來挾著滑板走的次數增加，兩旁商家景色也較容易映入眼簾。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bba6mrRvl
相較心繫目的地，只觀察交通狀況筆直前進的櫻，喬顯得較放鬆樂觀，好奇目光持續掃視街道。路過好幾間裝潢令他感興趣的餐廳、聞到各種食物的香味，他總算在某個街角停等紅燈時開口。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iYTvQI6Sc
「薰，能不能叫卡拉先幫我們找間餐廳吃飯？我餓了。」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OHaGeqpE3
「卡拉不是觀光導航軟體，沒這種功能。」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Ue7xYLusa
「那就憑我的直覺選囉？例如說斜前方數來第五間，那個金色招牌……」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xJZtBwfF7
「先辦完正事再說！貪吃的呆茄子。」伴隨人行道綠燈亮起，櫻邊邁步邊撇頭往後不屑地瞟一眼——
差點被無聲無息橫向飛掠的電動機車撞上。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TElwYMEMd
「唔！」幸好櫻閃得夠快，急忙倒退一大步才只是擦身而過。正想怒斥對方闖紅燈，旁邊即傳來年邁女士無助的尖叫聲：「Help！」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fUaJNuN6R
定睛細看，騎士懸空的左手正舉著半秒前還掛在女士肩頭的側背包，準備遠逸逃離。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4nNuVHJZR
站後排的喬動作比櫻迅速果斷，滑板向前拋甩，邊衝跳滑行邊用日文大喊「我去追他」；櫻則安撫年邁女士先打電話報警，然後對卡拉指示「計算附近能抄過去的捷徑」也跳上滑板，準備從小巷趕路，包夾搶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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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不住興奮喘息。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VirnR46mv
雙手掐緊電動機車握把的小混混內心得意，自己正從鬼鬼祟祟、怕東怕西的菜鳥，逐漸變得駕輕就熟。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O4aW6OjSm
最困難的階段已經過去。剩下僅有「快速抹消蹤影」這個收尾動作。專挑沒能力追上來的弱勢對象、極為低調的配色打扮、在混亂人群中行搶、安靜的電動機車，每一項都是他盡其有限的智商想出的點子。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8hzYi8Ua8
——只要轉過前方街角，下坡路加速逃逸……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q5kcoODng
佔據後照鏡三成面積的人影，嚇得小混混電動機車龍頭拽了一下。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ASV8nQYcH
竟然有人追來了！而且是用滑板！那個死神般的恐怖速度是怎麼回事！
集中所有注意力追車的喬，也極盡自身閃避路障技巧、善用仍在鍛鍊中的健壯體格為滑板加速。時而切換人行道、時而切換柏油路，轉角時就飛躍起來卡住路邊欄干，藉板底摩擦力強制轉彎。他不但完全沒被搶匪甩遠，反倒愈衝愈接近。搶匪一咬牙，放棄原本路線，改走某條更陡的下坡道。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USHfVH7A9
他卻遺忘了另一件事：「被人追趕」是種恐懼；「失速滑墜」也是種恐懼。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WztivWdWZ
矛盾地既掐緊煞車又扭動握把加速，小混混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能甩掉後面那個可怕的外國人。繼續轉彎只會重複著被追上的狀況——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7G9eiPp11
對了，這裡是下坡，所以還有這個方法！
在抵達坡底橫向馬路的瞬間，搶匪半用蠻力地拖曳電動機車粗魯大迴轉，內心狂喜詛咒綠髮少年會失速摔進下方車陣裡。下一秒，他就能走回原路爬坡逃逸——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WEPm2W9va
眼底掠過櫻色長髮飄舞的影像。但是，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左掌附近的側背包重量消失了？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4ERlSxB8k
原該準備加速逃逸的時機，搶匪卻因掌心莫名的空虛感而呆愣半秒。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lEvVnUyMV
然後吃了綠髮少年一記直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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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邁女士對兩位日本少年的義舉非常感謝。對話間，得知她正是愛抱夢就讀大學的教授，因此也獲取一些關於系所建築物位置、由哪個門口進入校園比較近、怎麼向研究所教職員辦公室要求拜訪朋友等事宜。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i5xM7ghAS
她還說，神道同學在大學時的生活即嚴格得宛若從軍，升上研究所後亦未改變，「真希望他能放鬆一些」。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Xev5yV7qJ
聽到這裡，身為舊友的喬與櫻沉默下來。教授似乎沒發現這點，提議想請兩人吃個飯。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oIXAEpqsw
「啊，我先前說的金色招牌那家……」喬指向遠處的餐廳。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ubRkQc89a
教授停頓一秒，接著微笑說自己尚有要事須先離開，跟店家報上學校名字可以獲得優惠。
結果那間餐廳就成為喬直覺失準的黑歷史。
◆
在會客室等待期間，兩人頗坐立難安。有太多話想對愛抱夢說，腦中也已經反覆練習好幾種版本，卻難以決定該怎麼開場。真的放棄滑板了嗎？為何要在危險賽道「篩選」滑板人？會棄Ｓ不顧嗎？我們的交情並非酒肉朋友，就算跟滑板無關，有煩惱也能找我們商量啊……
門板開啟，進來的卻不是愛抱夢本人，而是先前在辦公室見過面的助教。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bHGQTlkrj
他默默端著一塊方盤，似乎找不到任何緩頰之詞，只好尷尬沉默，有些為難地遞出盤子。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8MTPyll31
那是任何人看見都會震驚不已，且明白背後代表意義的景象。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l5jTCbb17
一支折斷的手機，還能看見裂成兩半的晶片。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ghs3XC5fg
喬與櫻立刻就認出來，那是愛抱夢以前使用的手機。摧毀它，等於表明從此拒絕聯絡，遑論這數年間，兩人陸續傳給他的訊息、影片和郵件——愛抱夢看也不看，藉物理方式直接把它們掰斷。
隨附的手寫信內容令人更加絕望。彷彿公文般的客套生疏用詞，感謝兩人千里迢迢前來洛杉磯見他，卻又說彼此認識不深婉拒見面，且「從未接觸過滑板這項次文化娛樂」、「不記得有非同校的朋友」。並表示手機號碼、電子信箱都已經換過，通訊軟體亦全面關閉帳號，若有事要聯絡，僅能透過神道家的正式管道，不便再提供任何私人交流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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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傢伙是什麼意思！」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blfaxUvk4
被掐凹的啤酒罐重重敲落桌面，手指仍緊捏施勁的櫻俯首顫抖，長髮凌亂。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1JqgNhUBc
倚牆喝悶酒的喬亦嗓音低沉：「真讓人想揍他一拳。」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jo4f9c2E8
兩人腦海裡重播著同一幅光景：高中時期的某個月夜，因身為名人之子必須東遮西掩的愛抱夢，在他們眼前脫下兜帽、展露真面目，並溫和說道「因為你們是特別的」。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3NsYibJqe
一起練習滑板技巧、一起想出新玩法、一起冒險、一起被警察追、一起分享心情的特別朋友。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SShrow5aD
如今竟矢口否認他們認識，完全切割三人共同度過的歲月。
堆在旅館房間地板的啤酒多如小山，且正一個個變成空鋁罐。然而大量冰啤酒澆不熄兩人的怒火，反倒勾起更多往事片段、憶及更多曾經的對話、重現更多當時的心情。那張薄紙卻直白斷言「這一切都不存在」——莫名傷害滑板人的行為、因滑板建立起的數年友誼，甚至是對滑板運動的喜愛，都未曾存在。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PXIAUqMVv
簡直從源頭斬斷了一切。
兩人明白，人會長大、會改變，因走上不同的道路而漸行漸遠。但友情是沒有保存期限的，它或許會被遺忘久置、改變型態，卻幾乎不可能徹底消失——原該如此。愛抱夢折斷手機一事，讓他們驚覺友誼的脆弱。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uMPmEsTLe
默默喝著悶酒的喬似乎陷入深思，放任櫻猛烈地一罐接一罐狂飲。他突然說：「或許愛抱夢是對的，友情其實脆弱得不堪一擊。」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6aIfPMbNf
櫻的聲音沙啞：「所以你想說，擔心他擔心到計劃這趟旅行的我是白痴囉？」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jX2MlPTgW
「不……而是『簡單舉動就能把友情整個打碎』的事實。」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SPhs60NRm
微妙語氣勾起櫻內心深處的不安。即使醉眼朦朧，他仍努力瞪大雙眸盯著喬，等待對方反應。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NdD8CSL2M
但後者只是繼續喝悶酒。從櫻也極其熟悉的小動作來看，他知道喬的憤怒不亞於自己。可他究竟想說什麼？
「喂，話別說一半！還是你正在抱怨我拖你下水，白跑一趟卻什麼事都沒達成？」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qStDT9Bd2
「並沒有。」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uYsnCndC6
「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氣惱地從椅子上跳起，櫻搖搖晃晃走向喬，揪起對方領子厲聲發問。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roFmzYuML
「就是剛才說的啊：簡單舉動即能打碎多年的友誼。」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6C56Kmvc9
「你……你……」不敢講出「連你也想斷絕我們的友情嗎」，櫻只好僵直身軀不斷發抖。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xz73sPWSA
喬放下啤酒罐，另一掌覆蓋櫻的手：「你喝太多了，先停下來吧。」引導對方直接席坐地板。
俟櫻再度抬起頭時，微弱水光已逐漸佔據其眼眶。但他仍在逞強，不想對失去友誼的恐懼低頭。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qy41qmNun
「算了……你若不想繼續陪我胡鬧，趁現在做個了結也好。虎次郎。」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aHOT7wK2L
櫻自暴自棄續言：「就用你說的簡單舉動，讓我們各自恢復成孤獨一人吧——」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w2M0zQQXk
語尾尚未消逸，強壯臂膀即圈繞櫻的頸項拉近距離，帶有灼熱酒氣的吻隨之覆上其雙唇。
漫長的沉默，漫長的悸動。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iKP3OtepT
喬將臉移遠時，手臂還不打算放開櫻。紅潤臉頰分不清是酒醉抑或害羞，但表情確實寫著絕望。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4EGBjW60x
「如此一來……我們以後也當不成朋友了。對不起，薰。」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4qidSsya0
櫻仍處於震驚狀態，眼神恍惚地注視喬。下一秒，突然轉為盛怒：「這樣哪有破壞什麼啊？」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pbm7oX3HR
「啊？可是我對你懷抱朋友之外的感情……」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JMGJ8AwXL
「兩者又不互斥！把友情還給我！」說著自己撲往喬面前，粗魯而快速地吻回去。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CyMwQiGuE
這次換喬不知所措了。
「回答呢？」櫻連發呆的時間都不給他。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bdJUV7TjM
「…………好。」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SnmDOLaow
雙手緊緊將童年玩伴、長年好友、心儀之人摟進懷裡。總算鬆懈下來的櫻不敵酒意，邊碎念著「真是的」，竟就這樣睡著了。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dw4PC1fBk
確定懷中人熟睡後，喬在其耳邊低聲呢喃：「薰，關於『答案』那件事，我尚未說完。」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xnQdavBMj
——雖然容易受女性吸引，但我真正愛的只有你。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4RrTv7Liq
十多年前即察覺這不可思議的感情狀態，喬在異性關係裡反覆驗證、尋找足以駁倒「答案」的例子，不僅從未成功，且愈是明白自己的心意，便愈難開口講明。
「謝謝你沒有拒絕我。」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KkZ7Hoibi
喬溫柔的嗓音迴蕩耳際。藉對方臂膀掩藏面容的櫻悄悄睜眼，又幸福地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