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噹~叮咯
生銹的鬧鐘響起,同學們紛紛跑回自己座位,等待老師的來臨。
突然,外面傳出「轟隆隆」的巨響。課室地面彷如變成了一張軟彈床,所有學生都不約而同地向上彈了一下,然後落到地上,掛燈在強烈的震動下劇烈搖擺,撞得天花板上的灰塵散落一地。
學生們非常冷靜,而且很熟練地躺到書桌下,等待地震結束。最不可思議是在等待的這段期間,他們非常自然地開始聊天,不是談及地震,而是……
「雛菊,今日老師會說什麼故事?」流著鼻涕的悠一用手指戳雛菊的肩頭。
「不知啊~」雛菊嗲聲嗲氣地說道。
「一定是美人魚故事!」旁邊的女同學搶叫道。
「不,是桃太朗!」有男同學加入戰場。
學生們開始哄動起來,議論紛紛,就像吵鬧的街市。
地震漸漸減退,回復平靜。學生們掃去書桌和椅子上的灰塵,就像平時一樣,坐回座位乖乖等候老師的來臨。
老師拉開横門,第一句說:「各位同學早晨,有沒有人受傷?有的話今天所有人留在這裡,無間斷重復練習躲在桌子底,直到放學為止。」
沒有同學舉手說自己受傷,所有人都雙手放在桌上。即使面對強烈的地震,居然沒有小孩被嚇得哭起來,他們的行為已完全不像四歲小孩應有的表現。
比起知道有沒有人受傷,他們更期待另一件事。
「老師,今天說什麼故事?」
「老師,我想聽『人魚公主』!」
「我要『桃太朗』!」
學生們紛紛舉手大叫,說出自己最想聽的故事書。
「好了好了,今天老師準備了一個全新的故事,叫『潘朵拉的盒子』。」老師拿起一本預先準備好的故事書,展示給所有人看。
老師暗中作樂。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就連愁眉苦臉的樣子也特別可愛!
「那開始吧。在很久很久以前,……」
「潘朵拉的盒子」是希臘神話中最著名故事之一,相傳眾神創造了一個擁有一切天賦的女性,名叫潘朵拉,並賜予一個甕,但是眾神叫潘朵拉絕不能打開這個甕。對於這個神秘盒子充滿好奇的潘朵拉在多次被人從容後,不小心打開了它。在盒子裡飛散到全世界的,是各種無法想像的災難,飢餓、戰爭、疾病、貪婪、搶奪……潘朵拉立即把蓋子蓋上,唯一留在甕內的是神留給人類的最後一份禮物。人類堅持不打開再次打開這份禮物,因為他們相信如果把它拿出來,到時人類就真的滅亡。因此,他們人們憑著自己的努力,捱過各種慘不忍睹的災難,一直保留那份禮物給後人,那就是「希望」。
雖然故事內容有點含糊和難以理解的地方,但小朋友保持著一副「似明」的樣子,細心聆聽著老師說故事。
老師合上書本,問:「有沒有同學不明白剛剛的故事內容?」
悠一舉手。老師允許,她先說:「悠一同學有問題想問?」
「老師,我們之所以要留在地底生活,也是因為『潘朵拉的盒子』嗎?」
老師被考倒了,從來沒有想到會有小朋友問這個問題。她躊躇了幾秒,開口道:「老師我不太清楚。雖然我們人類在地底生活已有數世紀,但我相信,人類一定可以不依靠盒子內的『希望』涯過這一關的。」
學生們被老師的偉大發言嚇得呆若木雞,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老師站起來,拍了兩下手,把所有學生的靈魂叫回來,提高幾級聲度:「好啊好啊,今天有考察活動,記得要打醒十二分精神,等你們長大後就是由你們代替『那班哥哥姐姐』的工作,知道嗎?」
「知道~」學生們以一把奶聲回應道。
小息過後,老師帶領學生們離開學校,進入人來人往的街道。這個地底城市的天空是一個半圓形外壁,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都是黯然無光。人口大約七萬人,環境煙霧瀰漫,到處也是沒有打理的垃圾和廢物,衛生非常惡劣。地底世界雖有警察,但人數遠不及暗中作姦犯科的壞人,烏煙瘴氣,單單一條街就已經有幾個黑社會組織,他們間中會因地盤問題發生打鬥,嚴重的隨時會殺人,治安令人不安。
學生們一個跟緊一個,彼此手牽手地走,緊貼老師的腳步,免得中途走散。雖然街道很可怕,但他們沒有被嚇得害怕和驚恐,因為這個環境由他們出身前就已經這樣,習以為常。
穿過幾條街後,看見一個非常特別和新穎的大型建築,深紫色牆身和呈金字塔的建築物。這種風格和維修,跟附近那些長方體的破牆破壁爛建築格外不同。
老師拿出通行證讓保安們過目,然後被允許放行進內。進入金字塔內的第一眼,便看見有很多身穿全黑色軍服的人走來走去,男的黑長褲,女的黑短百褶裙,大部份都聯群結隊,各自提著一把白色步槍和腰間配備了一把很像手電筒的東西。
有人走過來迎接老師和學生們。
「歡迎你們來到『地底軍事總部』,我叫娜娜子,是前線作戰的其中一個隊長,也是你們今天的嚮導。」她擁有翡翠般的長髮和雙眼,雪白臉龐,眉彎嘴小,卻笑靨如花。
雖然她在笑,但眼神有點空洞,而且帶有一點悲傷,就像替眼前的人感到可憐。
「好吧,今天我會帶你們乘搭升降機上地面世界,記得不要碰任何東西,知道嗎?」娜娜子叮囑道。
學生們紛紛說知道。
他們乘搭的升降機跟正常的有點特別,全玻璃長方體,玻璃是經過特別設計,坦克炮彈也未能破壞得到它。這玻璃外有很多微細被割花痕跡,而且沾有一點泥土,和乾透的血……
「這是一部觀測地面用的升降機,可以升到大約地面十米左右。以前這部升降機可以升降至由地面五十米高,但因為接駁器被『佐加』破壞了,所以以十米左右作為安全高度。」娜娜子跟學生們解釋道。
但除了悠一之外,根本沒有人聽她說的話,因為他們非常期待地面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快點上去吧,我很想快點知道地面是怎樣?」有男同學叫道。
「是否有森林、大海和天空的?」有女同學問道。
「動物呢?我很想看看獅子到底有多麼兇猛!」又有一個學生叫道。
學生們把之前曾經聽過的故事,幻想成地面的世界的容貌,有森林、大海、天空和數之不盡的珍奇異獸。
老師低聲駡道:「子朗、遙、光,不能這麼沒有禮貌!」
娜娜子聽到學生們的問題後,微笑轉為苦笑,說:「很遺憾,地面已經沒有天空、大海和森林了,動物也幾乎全部絕種。」
「那上面還有甚麼?」悠一忍不著問道。
娜娜子轉身,按下某個操作按揭,升降機隨即徐徐升上去。
升降機的微微震動,令到學生們興奮之極。他們非常期待外面的世界,雙眼睜大得很。
「幾百年前,世界突然被黑暗支配,黑霧在世界各地擴散,大部份物種都突然死亡,面臨死亡邊緣,除了一種物種,那就是人類。」
升降機離開了地底,直衝上更高的天空。小孩子原來充滿期待的表情,漸漸地回落,最後不復笑容。
「地底世界資源有限,糧食和物資分配不均,階級主義嚴重,有錢人往往是最幸福的一群,享有一切的物質,相反平民就是受盡折磨的一群,唯一有的,就只有貴族不要的東西。雖然社會混亂,壞人處處,危機四伏,但最少人類有一個居所,可說是人類的希望。如果這個地底世界是人類最大的希望,那地面世界一定是……」
地面世界天昏地暗,漆黑一片的天空落起灰色的雲,覆蓋了整個地面,但不足以填補地表崩裂的空缺。在地表盡頭,就只有無盡的黑暗和一些沒有樹木和植被的高山,死氣沉沉,令人心寒。在另一邊,有幾隻好像烏鴉的東西在半空徘徊,牠們發出淒慘的啼聲。
「有小鳥啊!」一個學生叫著。
所有同學們紛紛好奇地注視那方。
「那些叫『佐加』,外貌跟古人記錄的烏鴉非常相似,體型跟人類差不多,高度平均一米八左右,背後有兩隻非常橫闊的翅膀,手部呈如刀刃般的利爪,性格兇殘,危險度非常高。」娜娜子在小孩子旁邊介紹道。
「不是所有動物也絕種嗎?」悠一問道。
「『佐加』是一種非常奇怪的生物,古時沒有任何人記錄牠在生物字典裡。但是,我們發現牠記錄在人類轉移到地底生活前的書籍中,內容大約是說:『在天空中瀰漫的不只是黑霧,還有神祕的雀鳥,牠們見到人類就大開殺戒,不用一天,人類數目大幅度銳減,一瞬間殺了全球一半人口。人類在無可奈何之下,轉移到地底開展新生活。』」
突然,一隻佐加撞向升降機。
學生們被嚇得退後兩步,有些更尖叫起來。
雖然沒有直接破壞升降機,但牠沒有放棄,不斷用尖銳的嘴尖刺向玻璃,並且手腳並用,斷猛然地抓玻璃。
學生們最後被嚇得退到老師身後。
佐加叫聲不斷,瘋狂地亂抓亂打,好像看見獵物在前的飢餓野獸。牠被慾望驅使,失去判斷力,就連背後有人也不知道。
那人身穿黑色軍服加防護甲,身後有一個半透明紅色翅膀的飛行器。他奮身一踢,把佐加踢到地面,取出腰間如電筒的物體,按下按鈕,電筒頂部立即亮出一條紅色光柱,變成一把名副其實的激光劍。
那個人如燕子般垂直降下,以飛快速度,將劍插進佐加的心臟。
如雷電般的刺激令佐加不斷掙扎,但無補於事,反而令傷口加劇和擴大,佐加的傷口不斷流出深紅色的血,流得滿地也是。最後,牠終於承受不住,停止了一切的掙扎,啼聲靜止,就連呼吸也停了。
學生們親眼目睹這個令人震驚和心慌的一幕,心情有害怕和激動,嚇怕而流的淚水快要湧出來,但老師沒有打算蒙糊過去,反而希望他們可以看見這個世界的真正「容貌」。
「世界被黑暗支配,地面只剩下那些怪獸和荒地。如果地底世界是人類的希望,那地面世界就是希望的相反詞,『絕望』。」娜娜子補充剛剛還未說完的話語。
這個世界絕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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