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
風和日麗的早晨。
學校禮堂前的大草坪上聚集一群又一群的大學生們,期末考剛結束,能在外面享受美好陽光的,自然各個臉上都洋溢著明媚的笑容,討論著即將到來的假期。
Dwight絕對不是其中一員。
他唉聲嘆氣地站在樹蔭下,眼神緊盯著禮堂的門口,終於,在一名身材身材略顯纖細的華裔男子走出來時,立刻迎了上去。
「我可算等到你了,Allen。」
Allen挑起了右眉,卻沒看向Dwight,只是瞄了眼正往這邊聚集視線的人們。
被這死亡光波掃到的學弟妹們,立刻眼觀鼻、鼻觀心地轉回頭做自己的事,沒敢再往那邊看過去。
開玩笑,那可是去年度的學生.傳說多到嚇人.會長,即便卸任了,餘威仍存,因此就算會長皮相再好、就算那個被號稱豔冠(畫線)校草aka校花(再次畫線)的Dwight學長聚在一起簡直美如畫,他們還是沒那個膽量直接盯著兩個人看。
見沒人再把他們當做動物園裡的猴子觀賞,Allen這才不緊不慢地走到了略高他半顆頭的Dwight身邊,「早上才剛見過面,你又發什麼神經?」
早知道他是這樣性格的Dwight不以為意,很習慣地成了靠件地掛在Allen身上,哀怨地道:「不是我發神經,是老頭子發神經,說什麼我要畢業了,是時候該回家裡幫忙了,天曉得我根本就……」
「說重點。」
Dwight家裡的風風雨雨在他們成為室友的這些年裡,Allen早已聽到耳朵都要生繭,自然要他跳過那些什麼不想接公司、不想回本家、不想……總之,就是只想跟家裡對著幹的廢話。
「嗯,重點就是,我不想被老頭子控制,所以我決定自立公司!」Dwight掛在Allen身上的同時,也把他帶到了學校的停車場。
看著眼前的新款跑車,Allen忍不住斜睨了他一眼,「你沒那本事就別去禍害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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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生活的形影不離,足夠讓兩人對彼此知根知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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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wight是美國娛樂經紀公司能排上前幾名的董事長的兒子,從小養尊處優卻不是紈褲子弟,對股票、基金、投資這類的理財非常的──能說是具有天賦也可以說嗅覺敏銳。
在大家都不看好的情況下,他一往直前──嗯,厚著臉皮跟母親借了一大筆錢試水,接著一路上有多順風順水地還了母親錢、又因討厭老爹在買了莊園卻不住、卻硬要擠學校宿舍真不必多說,因為他也無意提起買莊園不過就是為了有足夠空間放他喜歡的跑車罷了。
這也是為什麼,Allen會說他沒本事卻不會說他沒錢的原因。
至於說他沒本事,還真是沒本事,他就沒看過有人可以把班活協調的如此之爛的人,要不是他出面安排,只怕在大一的上學期不是面臨分班就是發生流血事件──是的,擁護Dwight派與反對Dwight派的爭鬥。
但事件中心者完全沒人敢動,誰讓對方背景顯赫又貌美如花。
不知該說有趣還是不幸,這也是當初他被推出來當代表的原因。
所以說,外在不代表一切,Dwight可謂是身體力行地幫班上的人狠狠上了一課。
可實際上吧,當事者也哀怨的很,他是個很有自知之明的人,本來就想安靜、低調地度過班會,誰知硬是被推了出來,不過大概是他生來就是個好運的人,這不,本以為會鬧得一發不可收拾,卻因禍得福的結交到了Allen。
因此,對於Allen的那句話,Dwight深以為然,但還沒來得及回話,就已經走到了車子的邊上,他便先解了鎖,並十分紳士地幫Allen開了車門,當然,又被狠瞪了一記,卻是嘿嘿直笑,「哎呀哎呀,習慣了嘛。」
「別把我當成為在你身邊的那群鶯鶯燕燕。」
「鶯鶯燕燕?什麼意思?」雖然因為Allen是台灣人而特意學了中文,但僅限於普通日常對話,遇到比較拗口的詞,Dwight就會這樣不恥下問地等著對方回答。
「一群女人,或者再難聽點的比喻,就是覬覦你的所有人。」Allen則是看心情回答他,有時候亂回答也不一定。
「哦。」Dwight點點頭,然後又皺起了整張臉,「我才不會把你當做那樣的人呢,你可是我經紀娛樂公司的總監呢。」
「我答應你了嗎?」Allen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反正你也不想回白家,不是嗎?」Dwight聳了聳肩,說出了Allen的心聲,「我們都想跟家裡對著幹,我出錢、你出力,不是正好?」
Allen偏頭看向窗外,不發一語地若有所思。
Dwight見狀,也就直視前方地專心開車。
他知道Allen這是在思考這主意的可行性,也就不敢打擾他。
注意,是不敢,在他眼中,Allen就是個理智過頭的人,不會因為他又繼續鼓吹而一頭腦熱地同意或煩躁地反對,所以無論後來決定如何,打擾Allen的思緒,就要有被報復的心理準備。
彼時Dwight還是個天真活潑的大一新生時,就因為不懂Allen心、咳,更正,是不知人心險惡而自找苦吃,幸好他還算是個記吃又記打的人,總算是在大一下時摸清了Allen的性子,也是在那時候,兩人的情誼突飛猛進,順帶知道了Allen跟家裡的不合。
Dwight就沒見過Allen主動跟家裡聯繫,或者說基本上也沒聯繫過,與他這種純粹看父親不順眼的狀態又不太一樣,複雜的很,但對方沒打算提,他也不會多管閒事地去揭傷口。
這樣說吧,長得好看、聰明又有本事的人,不諱言的說,Dwight身邊簡直不要太多。
但面對擁有同樣條件,還想跟家裡對著幹、而且絕對不會因任何理由向家裡低頭的Allen,Dwight表示,不牢牢黏在這人身上,那才真比崩盤還令人崩潰。
這也是為什麼,明明大四上學期才剛結束,他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拉Allen入伙的原因──以及,這傢伙厲害的讓他不由得不讚嘆一句:全才。
美國的大學不好考更不好混,尤其向他們這種菁英學校,周圍一個賽一個聰明、有才華,即便是Dwight當時是以全校前十的成績入學,卻也不得不對這一開始勉強撈上前五十名的Allen另眼相待。
原因無他,Allen是海外考進來的,本身就有一定的劣勢,可怕的是,那還是他匆促準備下的成果,這也是Dwight後來才知道的,因為Allen太想離開白家,所以是將近截止日前才堪堪準備完畢,就連這樣都能撈個全校前五十名,可見其實力。
之後就更不用說了,待在Allen身邊三年半的Dwight,從大一下學期親眼目睹了一個個關於Allen的傳說,雙修、旁聽有興趣的非專業課程、學生會長等,不僅游刃有餘還能有空閒的時間發展第二興趣地與他一起理財投資──但Allen在這上面還真沒什麼天賦,所以後來還是交由他來管理。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上帝幫關了一扇門,肯定會在開另外一扇……咳,套在Allen身上,根本就是外掛似的全是窗,還是落地窗的那種。
尤其是「識人」這項本領,簡直是準地讓Dwight曾產生懷疑,是不是Allen曾學過那些中華文化中的算命什麼的,要說他們是好朋友,Allen對他了解無話可說,當時的投資試水,也是Allen的鼓勵下才跨出了第一步。
但後來小到班級各項負責人、大到學生會用人,就從來沒出過錯,更別說自從他進了自家老爹的娛樂經紀公司實習,就目前招募進來的苗子,還真是完全就如同他所預料的穩定發展──而這也是為什麼Allen還沒畢業,他就急著把人搶過來的原因之二。
開什麼玩笑,他才不會把那麼好的一個人才讓給自家老頭!
「要我進你的公司也不是不行,但我有一個條件。」Allen的指尖敲著自己的膝蓋,這是他在思考時的標誌性動作。
Dwight略略挑起了眉,直到把車停到了倆人共租公寓的地下停車場裡,才藉由白熾的燈光,看向Allen。
「條件?幹嘛要開條件,整間公司都歸你管了,我只負責投資,配股的部份也差不多就那樣,你不用擔心啦。」
Allen解開安全帶,抬起了眼,「所以你的目的也不是想要經營一間公司,那又為何非得要另立一間娛樂公司?」
「嗯──純粹噁心我家老頭子?讓他不要再來煩我?」Dwight一邊說著,也一邊與他同樣下了車。
Allen率先走到了電梯前,神色淡漠地道:「如果是這樣,那我可能要讓你失望了,因為我唯一的條件就是這家公司必須掛上D.M.的頭銜。」
Dwight詫異地瞪圓了眼,抓住了他的手腕:「老頭派你來當說客?」
Allen沒有第一時間回應,只是下移視線到Dwight抓著他的手腕的右手。
Dwight見狀,也沒打算鬆開,卻是放緩了力道,「我就說讓你別去我家公司實習,你看看你,才實習不到半年,心就完全偏過去了!你這樣怎麼對得起我!」
「讓你別看偶像劇來學習中文。」Allen冷然地睨了他一眼,把手抽了出來,就事論事地道:「D.M.這名字確實俗氣了點,但成為子公司後阻力確實可以少一點,而且總公司最近的計畫有意往亞洲發展,所以我認為你可以爭取,到了亞洲,天高皇帝遠,你家老頭就算想管你也管不著。」
聞言,Dwight摩挲著下巴,很是認真地思考起了可行方案。
其實他真的跟家裡沒啥矛盾,老爸老媽恩愛的很,上面只有一個哥哥是十佳五好又疼他的那種,所以他完全沒有壓力,只是因為老爸總覺得他生性散漫、不務正業,管他管的緊了,總逼他專注在自家公司,有意讓兩個兒子一同管理公司。
卻沒料到,Dwight其實是過於自知,知道自己不是經營者這塊料,大哥既然做的不錯,那就讓大哥繼承,他也無所謂,反正憑藉在金融上的天賦,也餓不死,就不知道為什麼老頭那麼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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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wight這邊陷入沉思,Allen只是淡淡地撇了他一眼,打開門後,直往冰箱走去。
他確實是受到D.M.總裁的請託,前來當說客。
在Allen眼中,這根本就是一齣家庭喜劇,一個生怕自己兒子玩世不恭沒法養活自己、一個覺得自家老頭管的太多直想逃離,因此,他提出了這樣的方案,也就一點也不意外地被總公司接納了。
多好,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Allen斂下了眼瞼,才剛拿出可樂,Dwight就喊了一聲。
「Allen,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沒吃中餐,現在喝可樂,你嫌你的胃太強壯?」Dwight沒好氣地從櫃子裡拿出一塊麵包。「先吃點墊墊胃,晚點阿姨就來了。」
Allen不客氣地接過手,但手裡仍然沒放下可樂,「所以呢?你的決定?」
「都說了公司給你管,你決定就好。」Dwight撇撇嘴,卻是一臉嫌棄,「可D.M.實在是太不符合我的美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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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Allen心想,卻也真的不是Dwight父親的錯,畢竟Dwight也是受到了他的影響,才知道原來D.M.在台灣的用法是廣告文宣的縮寫。
堂堂一個在美排行前五娛樂經紀公司名,在台灣人眼裡,倒還真是變了味。
不過他也沒打算將子公司設在台灣,因而吞下了口中的麵包,無所謂地道:「殘忍一點來說,明星、偶像不也等同於商品?娛樂經紀公司就是把這些商品包裝的好看一點,一次排列出來?」
「可你不是說你一點也不想做這樣的經紀人?」Dwight皺著眉反問。
說實話,他真的是一個胸中無大志的人,一直生活在優渥的環境中,很多事情對他來說都是理所當然、信手拈來,所以對未來、老實說也沒什麼打算,是個標準地活在當下的人。
但Allen跟他完全不一樣,他是個極度自律且有規劃的人,因為喜歡娛樂產業,所以儘管跟所讀科系不太吻合,但還是進了娛樂經紀公司實習,並在實習第二個月,就迅速地找到了畢業後想從事的職業,且有了明確的職業生涯規劃。
有句話說:「你崇拜的對象,其身上的特質往往是自己身上所欠缺又極度想要獲取的一部分。」
對Dwight來說,只對了半句,他並不想成為像Allen這樣的人,但他深刻地明白自己的欠缺。
既然不想要成為那樣的人,轉而幫助對方,也是件有趣的事。
反正他什麼沒有,家族資源可不少。
他不是傻白甜,異想天開地打算自立門戶,他這D.M.總裁二兒子的身分就擺在那,也不是跟家裡鬧翻,這種行為吧,講好聽點較獨立、講聽點是任性,可不管怎麼說,其他家的公司對上他,都沒有理由不給D.M.經紀娛樂公司一點面子,就更別說那個寵他的大哥,肯定會把資源傾注給他。
啊喔。
對,大哥。
Dwight這才突然覺得,自己確實是想的太少,只顧著駁老頭的面,卻忘了幫哥哥忙。
幸好還有子公司這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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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了?」Allen挑起了單邊眉,一臉嘲笑。
「你還沒回我呢。」Dwight不甘示弱地又把問題丟了回去。
Dwight相信Allen。
三年半確實不長,他也不如Allen那樣擅於識人,可他懂得觀察,看得出Allen的野心。
Dwight從不怕錢如打水漂般一去不回,除去天賦外,能夠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資產,也是刻在骨子裡的瘋狂,敢於豪賭的強心臟。
所以他敢賭,也知道Allen敢接。
可前提是,這符合他的三觀。
Dwight曾聽聞Allen說過亞洲偶像圈的一些文化,覺得可怕之餘,也同樣認為想要認真對待藝人的Allen很對他的胃口,所以才有了想要投資Allen的想法。
所以,對於Allen如今脫口而出的這句話,他不免有些在意,儘管他深知Allen是個非常固執的人,一旦認定了某件事,就不會輕易改變,所以既然「認真對待藝人」已經成為他的固有觀念,那麼就不太可能會有反轉。
不過,豪賭的勇氣要有,小心謹慎也同樣是致勝之方。
因此,他才會揪著Allen的這句話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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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啊,我只是說出最表層的意思,但我的核心思想,並不會有所改變。」Allen察覺到他的執著,很是坦然地把心裡話說了出來。
Dwight盯著Allen看,說不上是被說服了、還是心存質疑,只是環抱著手臂,右手指尖輕點著唇瓣。
Allen輕笑,伸出手:「合作愉快。」
Dwight先是略略瞇起眼,而後繃不住地彎起嘴角,並伸出了手,「合作愉快,我的總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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