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是被眾人唾棄的貧民窟,更是世界上最無法則、規矩的地方,幾乎毫無任何一處是乾淨的,到處都有人們爭鬥遺留下的痕跡,甚至是早已發臭腐爛的尸體。
在這裡出生的孩子,從小就要經歷數不勝數的危機,只因這裡的所有人都維持著恆久不變的饑荒,稍有不慎就會被生吞活剝,若是遇到沒有一絲血性的父母,甚至會在一出生就死無全尸。
凌思姚便是在貧民窟出生的孩子,提心吊膽的活到至今,剛好年滿十四歲的小女孩,已經習以為常的與相依為命的父親多次打倒因飢餓而失去理性的成年人,亦早已嘗過那刺鼻的血腥味。
說真的,超級難吃。
她苦著臉吞下那難以下嚥卻不能不吃的肉塊,那仍然溫熱的鮮血,慢慢佔領口腔和鼻腔的血腥味依然令人難以習慣,每一天的每一次進食都忍受著這種不可能習慣的感受,有時候,甚至會吐出來……
她一點都不想繼續此般殘酷的生活,若不是因為父親孤身一人,她早就捨命離開這個地方了。
體弱的母親臨終前,用最後的力氣叮囑凌思姚要努力生存,活得更強大,才能改變如此腐敗的世界……
據聞外界並非如這裡般的充滿暴力、恐懼,母親曾是外界之人,不過不知是何等原因被扔進來了這個毫無人性可言的地方,而父親便是極少數保持理性的『本地人』。
「父親,姚兒想離開這裡。」
看著身體逐漸虛弱的父親,凌思姚第一次對自己的父親凌溢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她不忍心再看到自己的父親被強勢的人傷害,雖然每次都能成功逃脫,可是若當真有一次不幸,她完全不敢想象將會面臨的後果。
沒有親戚,沒有朋友,只有一個父親在自己身邊,已經沒有任何事物可以失去了,也不想再失去任何東西,所以她堅決地再次重複道出自己的想法,只見凌溢輕歎一口氣,伸手撫摸著她亂糟糟的頭髮,惋惜道。
「姚兒啊,我的好孩子,父親已經無力離開這個無人問津的貧民窟了。」
那毫無光輝的黑眸直視著凌思姚的臉龐,眼神裡透出了無盡的不捨,似乎還有些孤寂……他道。
「離開吧,我驕傲的堅強的孩子……離開此處,到和平的地方重新活一次吧。」
聞言,凌思姚立刻理解到凌溢的意思,卻不解得緊皺眉頭,不安湧上心頭,道。
「父親……不和姚兒一起走?」
凌溢看著自己的女兒,苦笑一聲,自嘲道。
「你的母親在此處逝去,為父不可把她扔在這裡,她懼怕孤單,身為丈夫,我不忍離開。」
雖然非常不捨,雖然非常不甘,但是凌思姚知道凌溢早已打算獨自留下,也早已打算逼迫她離開,所以並無勸他一起離開,只是緩緩地坐在他身旁,默默落下充斥著悲痛的淚水……
「孩子,離別並不是哀傷之事。」
凌溢輕輕撫摸著凌思姚的頭,一下又一下的順著髮絲輕撫,就像是回到了她尚且年幼之時一般……
「不要因為我和你母親而感到愧疚,只要你能離開這裡,在外面活得快樂,我們此生,便無憾了呀。」
聽著,凌思姚心中的悲傷忽而氾濫,緊緊抱著自家父親瘦削的手臂,能抑制將要離開父親的恐懼,卻無論如何都無法令洶湧而出的眼淚暫停……如何是好?以後要自己一個人了,以後……就連父親是生或死也……
想到這裡,背上一股寒顫,凌思姚緊張地彈起來看著凌溢。
對了,以後沒了我,父親如何活下去?那些飢餓的瘋子不會放過他的……!
「不行……一起走!姚兒是不會讓父親留在這裡等死的!」
凌思姚第一次逆凌溢的意,是確實的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了。
父女二人的交談聲,以及仍然新鮮的血腥味吸引來了兩個壯漢……
從前遇到這種狀況,都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的,但是此次以凌溢的反應看來,凌思姚知道情況並不樂觀,甚至可謂是凶多吉少。
「父親!跑啊!」
她猛拉著凌溢的手要拽著他逃跑,但是他卻對她一笑,道……
「姚兒啊,讓父親最後再守護你一次。」
語畢便猛地把她推開,大喊一聲『走』後,便頭也不回的撲向那兩個壯漢。
兩個壯漢體型龐大,所以動作比較遲鈍,以凌溢的身手絕對可以逃過,但是自家女兒有了離開貧民窟的決心,他就絕對會讓她離開動身離開,就算是以死相逼,也要讓她永遠離開這裡,不能讓給她有再次回到這個地方的理由!
這個地方一旦開始了打鬥,便必定會有一方為敗,而敗者代價可想而知……死,成為敵方的糧食……
凌思姚知道自己不能過去,但是她更不忍心看著自己父親送死,可當她拿出小刀要過去的時候,卻聽見自己的父親幾近撕裂的聲音……
「走!!」
不能不走了……
大局已定,她握緊拳頭,落下一滴淚便頭也不回的拔腿就跑,心中默念的並不是『父親』二字,而是『爹爹』二字……
穿過了尸橫遍野的道路,爬上了泥濘不堪的山坡,再咬緊牙關的抓住長滿尖刺的荊棘,一點一點的奮力往上爬……終於碰到了『地面』,她艱難地爬上去,四肢都安全到地的瞬間便忽然力氣透支,全身癱軟的趴在草地上……
「爹……爹……嗚……爹爹……!」
她張口痛哭,對著刺眼的太陽悲鳴。再也不會有人在她悲傷時安慰,再也不會有人在她高興事亦同感歡喜……心裡的劇痛令她幾乎窒息,真正的一無所有令她不敢站起來,更令她對外界的那股嚮往銷聲匿跡。
過了良久,她的淚水似乎已經哭乾了,隨便擦了擦便起身,看了看底下的貧民窟……原來是這麼高啊,自己一口氣爬上了這麼高的地方啊……
掉進貧民窟非常容易,但是要回到外界便是一件如登天一般困難的事,因為爬上來時會碰到帶毒性的荊棘,毒液碰到傷口便會使傷口發紫,產生不可言喻的劇痛……剛站起來的凌思姚,不夠一會兒就已經被疼痛什麼得面容扭曲,甚至又重新趴在地上,踡縮起來不斷打滾。
「好疼!疼……!啊啊啊!」
全身就像被烈火焚燒一般,疼痛瞬間傳遍整個身體的神經,無法壓制只能張口大喊,卻得不到任何的幫助,只能任由大腦被劇痛吞噬。
好疼……好疼啊……爹爹,娘親……姚兒疼……真的好疼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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