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號,雨勢滂沱,你不像往常一樣回頭道別,你曾跟我說過,如果不愛了,離開的時候就不回頭了吧,那頂多也只是徒具溫柔外殼的殘忍罷了。在我們相識的第十五年,第一次的大吵,三十出頭的我們,卻還是幼稚得像高中生一樣。
王磊,高中同班二年,大學雖然念不同的學校,但因為都在台北,我們很常碰面,他總是自嘲說他這種衝動個性,又懶,朋友好像很多,交心卻很少。我也有點記不清怎麼開始變熟的了,我在班上是乖乖牌,他則總愛頂撞老師,愛往外跑的那種人,曬得很黑,挑染,基本上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第一次搭話,應該是在剛上高二那年吧,因為重新分成三個類組,班上熟的人不多,那年學校開始強制住宿,4點下課後,到晚自習有大概有兩、三個小時的空擋,通常回男宿匆匆洗個澡, 再到地下食堂吃完飯,我就會一個人回到教室,看點小說或讀點書,本來壅擠的教室,在那幾個小時,突然偌大了起來,格外安靜。
「啊,抱歉。」我趕緊退到教室門外。
原本貼著的兩個人聽到聲音也分了開,髮尾輕輕燙捲的長髮,短不及膝的百褶裙,微微凌亂皺起的白襯衫轉瞬間跑過我眼前,好像是隔壁班的,一抹燙紅的臉左轉下了樓梯。
「欸,不要跟老師說喔。」一個平頭男子倚著教室前門,微笑著。
「我沒那麼無聊,要說什麼啦?」我走到我的座位上,準備拿一點書來看。
「好像也是欸。」平頭男子傻笑著,然後跨過幾張桌椅,在我前面坐了下來。「你來看書?期中考還很久欸。」
「小說而已啦哈。剛剛那女友喔?」我抬眼觀察突然湊近的平頭男子,很黑,些微雀斑拓印在他曬紅未褪的臉頰上,右耳打了耳洞,言語間虎牙露了餡。
「嗯……算還在追吧。」
「還沒交往就親喔?」
「就……就不小心」平頭男子輕輕撓了撓後腦勺,短暫的撇開了視線,兩三步的起身跳坐到窗邊,「都還沒問你什麼名字,我王磊。 」
「也轉太硬了吧。」我忍不住笑了起來,「蔣以熙,所以的以,康熙的熙。」
「完了,被看穿欸。」窗外突然傳來幾聲叫喊聲,王磊轉頭向窗外探頭笑罵了幾聲,從窗外往下探,正好是籃球場。
「欸,朋友喊我打球,先閃。」王磊拽下還勉強扎進褲裡的半邊制服,「今天的事保密喔。」邊回頭,擠眉弄眼的喊著,邊往教室外跑。
桌椅的影子漸長,整間教室突然又安靜了下來,我從抽屜翻找著看到一半的倪匡的紅月亮,六點鐘聲突然噹噹地敲響了起來。
「欸,發什麼呆,快點,我好餓。」王磊點著手機螢幕上的遊戲,抬頭看了我一眼。
「沒啦,就突然想到我們高中剛認識的時候,你還記得嗎?被我抓包哈。」我翻著菜單,勾了一份清炒野菇雞肉義大利麵,冰水果茶,然後把菜單遞給他。
「白癡欸,想那幹嘛哈哈,幹,超久以前,誰還記得,欸我再點個披薩,瑪格麗特?」
「喔喔好啊,這樣夠嗎?」
「我女友下午好像還要去吃⋯⋯好像是,叫什麼店名啊……反正就一間新開的店,在東區那,她想去拍照,點一堆最後都變我在吃。」王磊右手點著遊戲,左手在空中揮了揮叫服務生過來點餐。
「欸,不是說女友太盧,幹嘛還不分開。」
「哈哈不知道。」
「什麼不知道啦,爛好人也不是像你這樣當的。」
「就……都交往兩三年了,她的脾氣我也知道啊,可能我們做愛的時候很合吧,哈哈哈哈。」
「無聊。」
剛上大學王磊就交了一個同系的,一貫的長髮,看起來清秀的類型,應該是他的第三任吧。
「總共兩份餐點,兩杯飲料,對嗎?」穿著青草綠皮短裙的店員動作迅速的收著菜單,然後在手裡的IPAD點了點。
最近新開的餐廳除了簡約或北歐風格,好像也很流行普普風,這間開在我家附近的義式餐廳,鮮渚、鵝黃色的絨布沙發錯落在窗邊,搭配ㄈ字型的透明壓克力桌,牆壁到處貼著像是Marilyn Monroe、John Lennon等經典外國明星的海報,餐廳中間則是黑白幾何圖形的吧檯區,但不知道是老闆的愛好還是今天值班的服務生負責,店內卻放著周杰倫第一張專輯。
「漂亮的讓我面紅的可愛女人,溫柔的讓我心疼的可愛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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