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物語
晚上十一點，剛值完小夜班的劉怡臻拖著疲憊的身軀從醫院走出來，十二月的寒風襲來，讓她直發抖，她下意識地拉緊身上的大衣，向前邁進。
掀開紅布簾，熱氣及香氣撲鼻而來，劉怡臻稍微適應了一下周圍的溫度便開始向吧台的老闆點餐。6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XLauJebWN
「老闆，老樣子。」劉怡臻邊說著，邊將大衣脫下，坐在爐子邊倒有些熱了。
「好的！一份竹輪和烤玉米對吧！」由於每天的宵夜都在這個深夜的小店舖解決，老闆也相當了解她的習慣了。
劉怡臻點點頭，莞爾，拿出智慧型手機，打開臉書開始滑動態，由於店內除了她和老闆並無別人，她也開始放鬆地哼起歌來。
突然，刷地一聲，遮掩店面的紅色布簾被拉開，一個身高高到快頂到小路邊攤天花板的男子走進來，老闆邊烹煮著劉怡臻點的食物，邊打量著眼前的男子。
「帥哥，要吃甚麼？」老闆含笑問。6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6ZJeN2KUd
「我想要一份豬血糕和一份關東煮。」男子朝老闆笑笑，俯身拉開劉怡臻身旁的小板凳，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明顯感覺到被人凝視著的劉怡臻下意識地從臉書的廢文中抬起頭，正好和男子兩眼對視。
「我…我們認識嗎？」被這麼一個美男凝視著，不害羞都難了，即使一滴酒也沒沾，劉怡臻也明顯感覺自己的臉熱得可以煎蛋了。
「唔，小姐，妳忘了我嗎？之前妳在Q Shock服飾店幫過我啊！」男子傾身，也一臉困惑，對劉怡臻的疑惑不解。
「…有嗎？你記錯人了吧！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吧！」劉怡臻努力在腦海中搜尋著這個男子的臉孔，卻徒勞無功。
「你可能貴人多忘事了吧！我很感激妳呢！喏，這是妳當時掉的手帕。」男子從上衣口袋抽出一條上頭印有碎花的手帕，遞給劉怡臻。
「啊啊！這確實是我的遺失的手帕，只不過，我真的對你一點印象也沒有。」劉怡臻想起她上個周末確實去逛了Q Shock，但她沒有幫別人忙啊！
「沒關係！反正我們現在認識了！」男子一臉他鄉遇故知的樣子，劉怡臻遇到這樣帥氣瀟灑的男性，頓時也不知道怎麼拒絕。
「怡臻，這帥哥我看了不錯，人家來跟你搭訕，你也回應一下啊！」老闆看著兩人有些尷尬的互動，忍不住插嘴說道。
劉怡臻的臉因為老闆的話更紅了，她從來沒和這麼帥的人接觸過，更不用說攀談了。
「我…我」劉怡臻緊張到說不出話了。
「我叫洪貳杉。」洪貳杉向她釋出善意的微笑，暗示她自我介紹。
「我叫劉怡臻。」聽到男子的名字劉怡臻差點沒笑出來，二山？這是甚麼怪名字，不過也緩和了她緊張的情緒。
「怡臻小姐常常來大叔的小吃攤吃消夜嗎？」二山拋出了一個問題，揭開兩人的話題。6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LLSCLJqJ8
「嗯！幾乎天天來。」劉怡臻細語回答。
「怡臻啊！自從調職到這個小區之後就常常來我這小吃攤吃消夜，一開始甚麼都點，後來說最喜歡的還是竹輪和烤玉米。」老闆將兩人的料理端上，撫著微凸的啤酒肚莞爾。
「怡臻小姐是護士？」洪貳杉又再次跌破劉怡臻的眼鏡。
「你…怎麼知道？」6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9mhB274kp
「會常常晚下班，來吃消夜的，通常是長期上晚班的人，而且這附近還是市立醫院，再加上，怡臻你的手機皮套夾著一張醫院的進出證。」聽完洪貳杉精闢的分析後，劉怡臻驚訝地張開了嘴。
「難道…洪先生你是偵探？」劉怡臻試探性地問，不過偵探這種職業真的存在嗎？她也只在漫畫跟電視劇中看過而已。
「哈哈！當然不是啦！我只不過很會觀察人，畢竟我的工作每天接觸的人很多。」二山笑著，露出他一邊梨渦，很是可愛。
「啊啊！原來是這樣啊！二山先生真的很會觀察人，記憶力也很好呢！」劉怡臻開始對這個開朗的男性產生好感。
「我的名字是貳，比較多筆畫的國字貳。杉是杉樹的杉。」洪貳山解說著，卻使的劉怡臻臉更加紅，像是熟透的柿子，難道二山先生一直知道她誤會啊！所以說自己偷笑都被他發現了！
「沒事，我只是解釋一下而已，怡臻不用感到緊張。」洪貳山邊說著邊夾一塊豬血糕放入口中。
「啊啊！我可以叫你怡臻吧！感覺這樣比較親切！改天我請你吃飯？」洪貳杉不等劉怡臻的回應便逕自說下去。
「可是，我常常值夜班，沒什麼時間在外面吃飯。」劉怡臻感到可惜，她其實也很想和這位二山交朋友。
「其實我的工作也要到這個時候才會下班，不然，我們明天也在這邊吃關東煮吧！」洪貳杉提出了兩全其美的建議。
「好啊！大叔，明天記得要準備我們兩人份的關東煮火鍋喔！竹崙記得多放點！」劉怡臻欣然答應，並要求老闆為他們準備一鍋她一直夢寐以求的關東煮火鍋，每次想吃，都因為只有一個人怕吃不完而沒點，現在終於有人能陪她吃了！
＊
隔天，劉怡臻交代完交接護士事項之後，便快速換完衣服，迫不及待地衝向小吃攤，一拉開紅布簾，便看見洪貳杉早已坐在裏頭，和老闆噓寒問暖。
「啊！怡臻你來啦！老闆，我們的關東煮上菜吧！記得多加點竹輪和豬血糕！」洪貳杉邊幫劉怡臻拉開板凳，邊向老闆囑咐著。
「好咧！」即使是大半夜，已是中年大叔的老闆卻也相當有精神，邊哼著老歌，邊替二人烹煮料理。
「貳杉先生，今天很早呢！」劉怡臻注意到她比往常早到，洪貳杉卻比她更早。
「是啊！今天早下班了，不過聖誕節又得加班了。」洪貳杉有些埋怨，下意識地拉緊身上的黑色大衣。
「這樣啊！那就不能和貳杉先生一起過聖誕節了。不過，二山先生難道昨天睡在公司嗎？好像這身衣服都沒換過呢！」劉怡臻上下打量了身邊的男子，感覺到異樣。
「我有好幾套這樣的衣服啦！不然每天上班都要選穿甚麼衣服很麻煩！」洪貳杉有些尷尬地說。
＊
「不過，貳杉你到底從事甚麼工作啊！」漸漸熟稔之後，劉怡臻也不再客套，開始只以名字稱呼洪貳杉。在一同吃過好幾次消夜後，她才終於鼓起勇氣問了這個問題。
「我的工作啊！算是跟服裝相關的吧！」在豬血糕上淋了一些辣椒醬，洪貳杉回答著。
「是喔！是模特兒吧！貳杉感覺身材很好，又很高，是天生的衣架子。」劉怡臻稱讚著洪貳杉。
「也沒有很好啦！就只是穿衣服很搭而已，在我看來，怡臻也是啊！不僅長得可愛，人又很善良。」洪貳杉咬了一口蘿蔔，邊呼氣，邊說著。
「你們兩位啊！明明彼此欣賞，為甚麼不直接在一起呢？在我這小店裡面一直...那個叫甚麼，年輕人說的…喔！放閃！只在我這裡放閃不好啦！去外面放閃給人家看啊！」老闆用混著台語的中文，打趣著兩人。
「大叔，我對怡臻有意思啊！只是我不知道怡臻是怎麼想的。」洪貳杉這話看似是向老闆說的，但其實是說給坐在一旁，臉已經紅到不像話的劉怡臻聽的。
「我…我也喜歡你啦！」在洪貳杉旁敲側擊下，劉怡臻才終於表明心意。
深夜裡，這兩人默默地確認了彼此的心意，默默相愛、默默相依。
＊
「貳杉，你怎麼受傷了？」接近聖誕節，到處張燈結綵，好不熱鬧，但在市立醫院旁的小小路邊攤仍舊很寧靜，他們的約會地點依然是這小路邊攤。這天，洪貳杉臉上掛彩的走進小吃攤，神情恍惚，還差一點撞到小吃攤天花板。
「沒事，不要緊。」洪貳杉卻不像他說的沒事，身體搖搖晃晃，彷彿快要倒下。
「怎麼可能沒事，來，跟我去趟醫院，我們去擦藥。」劉怡臻擔心著。
「沒事，沒關係，別碰我……」洪貳杉虛弱地撥開劉怡臻的手，跑出小吃攤。
劉怡臻追了出去，卻沒瞧見他的身影。
＊
過了聖誕節，家家戶戶紛紛將裝飾用的金蔥條和聖誕樹拿下來，取而代之的是迎向新的一年的裝飾，市立醫院旁的那個小吃攤依舊屹立不搖，但卻更寧靜，因為缺少了從前有過的笑語。
「洪先生，好久沒來了呢！」老闆擦拭著拿來裝熱茶的杯子，感嘆道。6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bsd3yi2HK
「也不知道他到哪裡去了，受那麼重的傷能去哪裡？」劉怡臻啜著熱茶，卻像在喝烈酒，每一口到達喉頭都是心碎的滋味，那麼地嗆辣，使她想流淚。
「要不要去找找看洪先生呢？他不是在做模特兒嗎？」老闆問道。
此話點醒了劉怡臻，沒錯！洪貳杉確實在做模特兒，打聽看看或許真的有他的下落。
＊
幾天過去了，各大模特兒公司劉怡臻都找過了，卻仍然沒找著她朝思暮想的身影，就在她想放棄時，突然想起Q Shock的事情。
記得第一次見面時，洪貳杉便說在Q Shock曾受到劉怡臻的幫助，可她卻始終想不起來自己曾經幫助過甚麼人，她努力思索著，卻仍然沒有找到她想要的畫面，劉怡臻決定，她要去Q Shock看一看。
恰巧是十二月三十一號，急診室的護理長原本不讓她請假的，因為這天是一年一度的跨年盛會，一定會有很多人不論大小原因受傷，但看劉怡臻懇切緊急的模樣任誰都不忍心，護理長只好讓她去了。
恰巧是十二月三十一號，因此Q Shock擠滿了年末大清倉的購物人潮，整家店擠得水洩不通，令劉怡臻寸步難行，但即使難以行走，她卻喚起了一些自己在這家店的記憶。
沒有，沒有，她並沒有發善心幫助某一個人，她拼命搖頭，努力甩開對自己毫無幫助的記憶，努力想找出洪貳杉的身影。
對了！ 那件大衣！打從洪貳杉與她第一次見面起，她就覺得他身上的那件大衣非常眼熟，但，她是在哪裡見過那件黑色大衣呢！
難不成……？
黑色大衣、模特兒、Q Shock、服裝工作、接觸人、每天穿同一套衣服、深夜才下班、洪貳杉……
難道？
那天的情景忽然湧現，劉怡臻震驚地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向櫃台。
「請問……」顫抖著詢問完店員，劉怡臻拖著宛如綁上石膏的雙腿，一步一步地向目的地前進。
她發了狂似的翻找著，尋找著，那編號『紅 二三』。
＊
難得休假，劉怡臻來到Q Shock，這家平價服飾店買衣服，逛著逛著，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模特兒搖搖欲墜，劉怡臻箭步向前扶住，不讓它倒頭栽，一旁的店員一邊批評著老舊的模特兒人偶，一邊向劉怡臻說謝謝。
＊
「洪貳杉，你在哪裏？你到底在哪裡？」劉怡臻發了瘋似的不停在破舊的人偶堆裡翻找著編號為『紅 二三』的模特兒人偶。
「為什麼不跟我說實話？這樣我就會去找你，而不是讓你在這裡孤苦伶仃，被拋棄…….為什麼……？」好不容易，身上漆著編號『紅 二三』的人偶才被她找出來，劉怡臻抱著它的頭痛哭，淒厲的哭聲使人聽到都覺得心碎。
＊
「大叔，來一份關東煮火鍋，竹輪和豬血糕記得多加點。」劉怡臻坐到店裡，已是溽暑，她卻依然未改半年以來養成的習慣。
紅布簾掀起，一個身高高到快要頂到小吃攤天花板的男子走進來。
「老闆，我要一份豬血糕和一份烤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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