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欣桐在台灣找著她住在台北陽明山的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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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頭紥馬尾,英姿颯颯,駕著他的 FJ CRUISER V6 引擎的越野四驅車,飛馳在東西橫貫公路上,由台北直走台中,去日月潭。這樣的走確比坐乘內航機要快,省回那許許多多的等排隊等入閘等飛機起飛等等的無謂等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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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是死在水裡,他們年紀都很小,都是小四年級的學生,都是隨著這屋的木材,由台灣的日月潭來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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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材是在日月潭潭底發掘出來的。張欣桐認為,小孩子的鬼魂都是隨著木材運到香港,他們一定是死在日月潭的潭水裡,而且與浸在水底的這批百年木材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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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查了大堆資料後,得知木材來自阿里山,於是,兩人乘小火車過森林上阿里山。到得阿里山,兩人茫無頭緒,正不知從何入手查找之際,他們見到有一個年約十七八的青年,一副很粗框的眼鏡架在鼻樑,在那歷史資料和典藏非常豐富的「亞里山風俗文化博物館」前站著,向他們招手,示意他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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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死,為什麽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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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亞里山風俗文化博物館的日月潭歷史館裡,張欣桐的眼睛被一幀很大的照片吸引著。照片中,一名老師帶著一班學生在一間小學的正門前站立,數一數學生的人數,她心裡有了數,惟恐自己數錯,她叫她表哥認真的再數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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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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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三十六個,照片中依稀看到那小學的名字是「明潭國民小學」,照片的下面有簡要的描述,張欣桐看後十分心痛,非常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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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三年九月二十一日,台灣大地震,圖片是當日在日月潭罹難的台灣南投縣魚池鄉明潭國民小學四年級乙班全體三十七名師生的遺照。當時災難來得非常突然,數十秒內,吞噬了三十七條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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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欣桐看到這裡,心裡已經猜道事情的十之八九,她要找的東西,也差不多可以找到了。這些,全是多得那位站在亞里山風俗文化博物館門前的青年 「引導」,她才會這麼容易尋找和發現這事件的背景,和事發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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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那個青年已經死了。他在「亞里山風俗文化博物館」前向她招手那後,當兩人差不多走到他站著的那處時,他就在她們面前忽然消失,一剎那間蒸發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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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要去台灣,上日月潭,為他們找出他們到底是誰,為什麼會被困在這裡,要速去速回。他們人數太多,怨氣太重,以我目前的修維,恐怕無能力為妳再做什麼,也相信本地也沒有什麼人能有足夠的本事鎮壓得住他們,更莫說把他們驅趕,他們的怨氣很大,我感覺得到他們的身世相當可憐,他們死在南投阿里山附近的日月潭,速去速回,半分耽誤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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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三年九月二十一日,台灣大地震,死了二千多人。地震來得太快太急,事前沒有明顯跡象,又或者是台灣預測地震的技術太過落後,預測不到那次地震的發生,地震的震央在台中,阿里山地區遭受到嚴重的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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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台灣南投縣魚池鄉明潭國民小學四年級乙班的三十六名學生,由班主任帶領著,浩浩蕩蕩的乘坐旅遊巴士前往日月潭去野餐和寫生。原本是一次十分輕鬆愉快的開學旅行,只幾十秒時間,變成了慘絕人寰的人間災難,美麗的仙境化成恐怖的地獄,山嶽搖動,大地震撼,飛來的橫禍把三十六名學生全數拋落山腳,再跌入日月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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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該是上天一定要他們死。這次大地震,令潭水翻滾,把藏在潭底深處上百年的木頭,湧上了水面。那些都是價值連城的楠木,生長在阿里山上的大塔峰,百年前給人砍伐,運載途中發生意外,全數掉落日月潭的潭水中,當年市值估計,每斤以千元做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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湧上水面的木材,覆蓋了大片面積的湖面,在被木材覆蓋著的湖面下面,就是那三十六名學生葬身之處。他們一個接一個,在一條連著另一條的粗壯楠木下面拼命掙扎。呼叫,哭泣,痛苦,絕望,窒息,到死亡,才三十二秒。木材與木材之間,伸出了一隻隻彊硬的小手,卻沒見到一個小小的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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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隻彊硬的小手,抓著一碌碌的堅實木頭,上面有很多剝落的手指甲,那一碌碌的木頭,都是顏色朱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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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災過後不久,這批浮上了水面的百年珍貴楠木,被政府推出市場發售,建築公司和木材商人都爭相激烈競投。十五年後,用來建造石澳道 69 號近海邊的那間木屋,正是這批深水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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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我之見,如果他們有任何的要求,最好還是照他們的意思去辦,望能化解他們的怨念,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阿彌陀佛。妳回來之後,我們再來從詳計議,跟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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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潭離亞里山山區不遠,不消半句鐘,張欣桐和她表哥已經來到了國民小學,國民小學的校長是個國民黨,不善交際不喜歡應酬,他對當年的這宗慘劇,依然瀝瀝在目。所以,他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年的校刋,借給我們即場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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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發生的事,真是明潭國小一個非常痛苦的回憶,也是明潭國小一個十分沉重的包袱。」 校長吁一口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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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格來說,應是三十六名學生和一位老師罹難,那位班主任,警方當時並沒有找到他的屍體,當局只以失蹤作為定案。」 然後,校長陷入深遂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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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南投縣魚池鄉明潭國民小學二零零三 / 二零零四年度的那本校刋裡,在各個校董、校監,和校長的賀詞和訓勉之後,第十九頁有文字詳載這宗事件,接著還有教育部代表、輔導官,和警察廳總長寫的三篇輓詞。第六十四頁更有那四年級乙班全體三十六名學生的姓名和相片,都用黑邊框著,表示全部經已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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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的校刋,舊得有些發黃。奇怪的是,第六十四頁那些小孩子的面孔卻仍然清晰,竟然好像是剛在不久前拍攝的照片一樣。那位班主任的相片卻是殘舊,微黃的照片中,看得出他十分年青,臉孔瘦削,表情木獨,鼻樑上架著一副十分惹人注目的眼鏡,眼鏡十分惹人注目,因為它的框架很粗,照片下方寫著的名字是謝天麻老師,來自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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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從報章得知,謝天麻老師並沒有死,他是這次慘劇的唯一生還者,看著心愛的學生一個一個的死去,痛心疾首非常內疚,獨個兒返回香港。回港之後患了抑鬱和妄想,最後跳樓身亡,據悉,教書是他的立志,在港找不到教席,飛去台灣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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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欣桐如獲至寶,向校長要了那本校刋,立刻便啓程回港,前後只用了兩天時間,過程如此意想不到的順利,真要多得那個不善交際不喜歡應酬的國民黨校長,和那位原來已經死了的謝天麻班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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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欣桐認為,這本校刋可以令那些小四年級的學生,從此安息,魂消魄散。她擇定吉日選好時辰,預備在大屋內的天井內,焚燒那本明潭國小二零零三 / 二零零四年度的校刋,逝者已矣,亡者可以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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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三姑突然出現,將她制止。三姑向她說出他們的要求,出乎她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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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石澳道69號近海邊這棟六層都以百年深水楠木為建築材料的超級豪華朱紅色木屋,仍然矗立在海旁堅硬的石壁之上。鱗影波光日正當空,屋後不遠處一大片樹林,蟬鳴處處,真正背山面海,座北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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