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如往常,隔著車水馬龍的路口,在號誌燈下向我招手。
看外表應該是個約莫二十出頭的男生,穿著合身的襯衫與西裝褲,胸前戴著藍底白紋的領帶,站姿標準而挺直,左手與臂緊緊的貼在身側,右手臂呈V字形,四指併攏,緩緩的左右搖動。以及垂掛在曖昧不清的臉龐上,那張毫無波瀾的微弱笑容。
他總是離我有一段距離,每踏過一條斑馬線,他的身影似乎也變得模糊。正當我納悶之際,一個眨眼間,他又不見了蹤影。
他到底是誰?至少能確定他應該不是人類,不僅僅是直覺所言,畢竟打從我有記憶以來,那個人每天都會出現在我的眼前。無論是在路上、教室裡、便利商店中,甚至是我房間的窗戶外頭,又或者是在我的夢裡。這邂逅是躲都躲不掉的。
一開始我也是被他嚇得不輕,但日子過得久了反而也接納了他的存在,反正他也沒對我怎樣。應該是說倘若我試圖接近,他定會漸漸淡出視野,我們倆也因此從未沒真正交流過。
雖然毫無根據,但我猜他應該是我的守護神。
常聽我媽講,那時我還不到懂事的年紀。總是會在路上橫衝直撞,活像是條失控的牛犢子,絲毫不顧周遭的危險。
果不其然就出事了。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bmcfK5yn1
為了撿球而奔跑到大馬路上的我,被一台聯結車迎頭撞上,等到大人們發現時我已經渾身鮮血,倒臥在路邊,救護車到的時候,周圍還引來一堆民眾圍觀。據說醫生看到我被撞成這樣,認為就算撿回一條命,也極有可能會臥床終生的慘烈程度。而事實上,我奇蹟似的活了下來,甚至連後遺症都沒有,健健康康的活到了現在。
說實話,我對那次事故並沒有太多印象,沒有痛感、沒有心理陰影,只記得自己好像做了場很長的夢。夢中的我走在路上,不小心絆跤,走在我身旁的大哥哥及時扶我一把。他的笑容可掬,口中似乎念念有詞,之後我也記不太清了,等到清醒過來時,就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仔細想想,那大概就是我第一次遇見他。畢竟他和夢裡大哥哥的模樣幾乎如出一轍。
從此以後,他形影不離般的出現在我的生活中,起初我總會哭著跟媽說附近有怪人在看自己,結果只換來對方困惑的反應以及急促的安慰。
好一陣子後我才發覺,大家似乎都看不見他。之後看到他站在人行道中央,被周遭的路人穿透過去後,我便更加篤定,他絕對不是人類。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笑容並非恆久不變。
我小六那年,跟朋友一起出門玩,行經大廈林立的街道時,我在不遠處的路樹下看見了他的身影。表情卻反常地......清晰。
平時笑瞇瞇的鳳眼瞪得老大,布滿血絲的眼珠子投射出充滿威脅性的眼光,抬頭紋和眼角紋撕裂了皮膚,緊閉的雙唇用力的撇向一角,誇張的怒容讓他的面容頓時老了好幾十歲。
我嚇到猛地停下腳步,旁邊的朋友們看我有異樣也沒繼續走下去,紛紛靠過來問我怎麼回事。我正想回答,卻被突如其來的撞擊聲打斷思緒。
砰。
下意識地摀住嗡嗡作響的耳朵。定睛一看,只見前方不遠處,憑空出現了一台被砸得稀巴爛的冷氣機。
幸運的是,沒有人受到波及,只是我們一夥人都嚇壞了,甚至還有人當場尿褲子。大家都很清楚,如果剛才繼續走下去的話,或許被砸得正著的就不是堅硬的地板了。
我瞥見他還站在原處,表情已經恢復成以往的微笑,隨後便消失無蹤。
是他又救了我一命嗎?儘管不甚清楚,但日後再看見他的面容時,似乎也沒那麼害怕了。
時光荏苒,我也順利從高中畢業,回想求學時代也遇到不少意外,都是他替我解圍的,不知不覺也過於依賴他的存在來過生活。雖然他每天都如期而至,但一想到他如果沒現身的話,恐怕我也會不知所措吧。
他是誰已經不重要。也不過就只是日常生活的一環罷了。
最近去家裡附近的公司實習,每天都會經過這條大路口,早晨時人群熙攘,車群爭速,而他總是不疾不徐地在同樣的號誌燈底下,微笑著向我招手。
只要他的笑容依舊,通勤路上也能求個安心。
今日也一如往常,與大家比肩走在斑馬線上。不知為何,總覺得心頭有點緊繃。說不定是被繁重的工作操到過勞了,這公司對新來的完全不手下留情。
不對,並不是因為勞累。直覺告訴我有什麼事情會發生,下意識地朝周圍目光掃射,倒也沒看見什麼奇怪的東西。然而心臟卻跳得更加激烈,就像是剛跑了幾千公尺一般,喘不過氣。頸部也覺得異常沉重,只能看著地板緩慢前行。
好不容易跺著沉重的腳步走到路口,趕緊靠到一旁歇息時,我瞥見了一雙純黑的皮鞋。有人站在我面前......?
還沒反應過來,就發現頭好像被什麼東西砸中。還來不及喊痛,我便撲在了地上無法動彈。
等我回過神來,自己就站在路邊,像是無關緊要的路人一般目睹著整個情況。
我看見眾多行人在喧囂驚慌著,圍繞在那個被行人號誌燈砸中,整個上半身浸透在血泊之中,後頸扭曲得不成人形,無論誰看了都不覺得能撐過去的,我的身體。
那是我的身體?我會死嗎?不對,我還在這裡好好的,一定有什麼方法可以回去......
正當我還在驚惶,那張無比熟悉的表情突然映入眼簾。靠近一看他那蒼白,了無生氣的笑容,只讓我感到陰寒。
「你,你想做什麼?你明明可以救下我的,為什麼我還會在這裡?我不該在這裡,我為什麼會遇到這些事情?我還不想死,我......」還沒反應過來,嘴巴便連珠炮似的拋出了一堆胡言亂語。
他沒有答腔,只是靜靜的摸了摸我的頭。他手指傳來的觸感異常冰冷,雙唇戲謔般抿了又抿,最終才吐出了幾個字:
「時間到了。」
我下意識地想躲,但他的手跟我的頭合為一體,怎麼動都沒辦法掙脫。
「我已經等了太久,總算等到你了。還好我隨時都照看著你,不然你就要被別人搶走了,我絕對不允許。」
語速極快,咬字卻很清晰。彷彿是餓了好幾天總算看到獵物奔跑的掠食者般,不斷地打量著我的身體。
「謝謝你幫我照料這副肉體,我會好好珍惜的,接下來換我永遠保護你了。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
如同複讀機般不停地道謝,他緩緩地抬起手,直到我的雙腳懸空,像是懸絲木偶般掛在他的手心。
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咧開上揚的嘴巴,張裂成無法想像的大小,裡頭一片漆黑,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無底洞。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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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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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奇蹟呀,那個年輕人被砸成那樣居然還能活下來?」
「對呢,送到醫院的時候明明脖子都摔斷了,大家都以為他沒有希望了。想步到他非但沒事,復原的速度也挺快。」
「他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這孩子據說在十年前也碰過類似的意外,上次是被大車子迎面撞上,這一次是被號誌砸中,儘管多災多難,竟然能鬼門關前走兩遭又成功活下來。這稀有的案例在醫院的工作人員中蔚為話題,大家都管他做「奇蹟的孩子」。
他總是笑瞇瞇的,厚重的瀏海都遮不住他燦爛的笑意,每當有人來探望時,他都會一邊微笑著一邊揮著手,總是把「謝謝你」掛在嘴邊。感覺上就是個懂事又開朗的好孩子。
看他經歷了再多苦難都能咬牙撐過,或許未來就算遇到再多困難都能迎刃而解,大家都這麼相信著。
來自創挑:今夜不讓你睡:Nosleep系列
恐怖創挑?本人怎能不參一腳呢?只可惜不給寫R18G,不然這篇應該可以更有味道的(鐵鏽味先不要)。
故事發想超級單純,就是一個鬼奪舍一個人的故事,簡單到我都懶得多加琢磨,想到就寫。或許未來哪天會再補充一些設定或擴寫一些內容吧。
還有,用太多人稱代詞讓我的腦袋有點脹痛,雖說有放了點巧思,但下次不想再用類似手法來寫文ㄌ......至少第一人稱視角沒有亂跑成第三人稱,有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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