覓雪 - 終章榮耀

從那次見面之後，龍老師再也沒有看過阿雪，也不曾專程上台北找她。但透過網路，龍老師也知道雖然沒有考上他想就讀的高中，但學習狀況倒是一天比一天進步著。

兩年後的某一天，老王意外出現在補習班門口。

曾經被老王震撼教育過的櫃檯老師，看著老王的現身，回想起了兩年前老王在補習班裡大聲咆嘯的模樣，心想：都兩年過去了！這個人怎麼又出現在補習班裡了呢？

不過，今天老王當然不是來吵退費的，所以當他看到櫃台老師驚恐的表情時，就忍不住地笑說：

「老師~~別擔心！我不是在吵架的！當年真是抱歉，嚇到妳了！」

「沒……沒關係！事情……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緊張的櫃檯老師雖然對當年無理取鬧的老王很反感，但卻也無法否認經過老王當年的震撼教育，確實讓她擔任櫃檯老師的功力增加不少。兩年來大大小小的收費爭議，她都能妥善回應，也算是老王大鬧櫃台後的一大收穫吧！

「請問：龍老師在嗎？」

「龍老師嗎？他應該在教室裡準備等會兒要上課的東西吧！我幫你叫他下來。」說完，櫃檯老師馬上廣播呼叫龍老師。

幾分鐘後，龍老師來到了櫃檯。他看著老王的出現，有點訝異，但也感到很高興。能讓學生，讓家長惦記著，多少也算是對老師一種肯定。

「王先生~~好久不見！是來這附近談生意嗎？」

「不是的。老師~~我是專程來找你的。」老王表情嚴肅地說著，讓龍老師心中興起了一絲絲的不安。

「阿雪……不，是夢雪她又不聽話了嗎？」

龍老師之所以改口叫阿雪為「夢雪」，是因為兩年前阿雪寫信給龍老師時，曾經提到她新名字的涵義。「夢雪」這個有點夢幻的名字，是因為阿雪認為她的人生很夢幻，一來她繼承一筆能讓她終身衣食無缺的財富，二來她曾經遇過一個充滿傻勁，總是不會放棄她的老師。因此當年她跟爸爸去台北，老王提議要換個新名字展開新人生時，阿雪就決定把名字改為「夢雪」。雖然龍老師還是覺得「阿雪」聽起來比較親切，不過龍老師還是答應她，以後都會改叫她「夢雪」。

「老師~~阿雪沒有不聽話，她是乖小孩，我的乖女兒。」老王邊說邊哽咽著。

「王先生~~發生什麼事情了？請你說清楚一點好嗎？幾個月前夢雪才寫信跟我說，她考上國際志工的資格，要利用今年暑假去國外當老師，教導那些沒有機會受教育的小孩呢！」龍老師突然覺得背脊發麻，有種不祥的預感。

老王用手擦拭著眼角的眼淚後，從外套內的襯衫口袋中取出三隻筆，並緩緩地遞給龍老師。

「老師~~阿雪已經走了！」

龍老師用顫抖的手接著當初送給夢雪的筆，淚水從眼角滑落。

回想起這兩年來夢雪跟他通過不少次信，包括第一次通信時，夢雪描述自己的成績足夠進入某高中就學，卻因為國中被記過太多而被拒絕。龍老師也回信安慰她：凡事都有意義，要靠自己去找尋這件事帶給他的教訓。另外龍老師也勉勵夢雪要利用高中的第一次考試機會，幫自己的重新訂個嶄新的位置。

第二次通信時，夢雪說她拚了命地準備考試下，竟然意外地考到班上第三名。由於考試表現優異的情況下，讓老師跟同學把她定位成好學生，也因此夢雪告訴龍老師：第二次考試她也要繼續保持名列前茅的模樣。

第三次通信時，夢雪除了分享了自己第二次考試的優異表現外，也告訴龍老師她想報考國際志工，但她英文程度不夠，因此她爸爸幫她去美語補習班報名上課，讓她第一次打從心底愛上補習，每天下課就第一個去補習班，晚上也熬夜練習著英文呢！

龍老師回想著這幾次跟夢雪的通信，就覺得內心很溫暖，當年那個跑網咖讓他四處操心的阿雪，如今已經找到人生的目標，並努力邁進了呢！

「老師~~！」老王的喊叫聲，讓龍老師的思緒拉回到了現在。

「……王先生，夢雪……發生了什麼事呢？」

「阿雪……。」老王緩緩述說著壓抑在心中的那段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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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左右，阿雪出國擔任國際志工，到落後國家教導孩子們學習。看著女兒滿心歡喜的模樣，老王心想：總算對得起老婆的在天之靈了。

但沒想到，一個星期後，他接到了通國際電話，說夢雪落水，下落不明。

在外交部的協助下，老王急急忙忙地飛去該國，經過十多小時的折騰，終於趕到現場。然而已經過了搜救黃金時間了，此時搜救人員仍未找到夢雪。

其他團員告訴老王，這次的教學志工不太順利，不少人都不贊成小孩前來上課。一來是因為路途有段距離，還要跋山涉水，二來是孩子們去上課，家中農事無人可以協助。

此時，夢雪告訴大家：

「那如果我們前去接送他們，這樣不就可以保證孩子們一路上的安全？另外，我們也可以用閒暇時間幫忙村莊的農事，如此兩個疑慮的解除的話，他們就沒有理由不過來上課了。」

「沒有必要做那麼多吧？這超出我們的工作範圍了！」有人馬上站起來反對夢雪的建議。

「我知道這樣超出志工的工作範圍了，但是……我記得有位老師告訴過我，要感動別人，除了做該做的事情之外，做些多做的事情更能撼動人心。就像我口袋裡的這三支筆一樣，有人告訴過我：紅色是無論如何都不做的事、黑色是一定要做的事、藍色則是心有餘力時可以多做的事情。我認為我剛剛說的那兩件事應該是心有餘力可以做的事情。」夢雪邊說邊拿出口袋裡的三支原子筆跟大夥解釋著。

在眾人表決下，最終大夥都贊成了王夢雪的提議，接送那幾位孩子上下學，並利用假日幫忙農事。

然而，卻也因為在接送過程中，有位調皮的小孩邊走邊玩耍之際，不小心滑落水中，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大夥不知所措，有人在找樹枝想讓小男童拉住，有人拿出手機想找人求救，卻因收訊不良而慌亂不已。在眾人手忙腳亂的時候，夢雪早已直接躍入水中，在湍流的河水中拉住了小男孩，並緩緩地划向岸邊。

「加油~~夢雪~~！」在眾人的呼喊聲中，夢雪終於划到了岸邊，讓大家拉住了驚恐不已的小男孩。正當夢雪準備上岸時，沒有人注意到一塊從上游流下的漂流木正急速往下游移動。

「夢雪~~小心！」當大夥發現那漂流木時，卻已經來不及了！那漂流木擊中夢雪，夢雪沉入水中，此後再也沒有人看到夢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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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裡是我家阿雪被漂流木打中的地方嗎？」老王問著。原本一度以為阿雪是因為貪玩才落水的，如今老王才發現女兒是因為救人而落水。

「不是。夢雪是在前方十公里左右的地方落水的。而這幾天以來，搜救小組已經沿著漂流木流下的方向搜索了好久，但始終沒有發現她的蹤影。我們在想，她會不會跟著漂流木沖到海中了？」

「可以帶我去阿雪落水的地方看看嗎？」在老王的要求下，他們派個人開著車帶老王前往夢雪幾天前落水的地方。

老王望著夢雪出事的地點，回想著夢雪從小到大的往事。曾經因為經濟困難，而把她寄放在親戚家，每個月看到夢雪時，從她含淚的雙眼中看出夢雪對親情的渴望。曾經因為老婆去世，而被夢雪怨恨，有好長一段時間不曾跟她說過話。曾經接到學校電話，說夢雪在學校抽菸，而氣得衝去學校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得到的卻是女兒的回瞪，那充滿殺氣的眼神讓老王一度以為女兒已經離他遠去。而幾個月前拿著國際志工資格的夢雪，興高采烈地在他面前歡呼的模樣，也好像只是發生在昨天一樣。

正當老王正在感慨不已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請問，你們有在這裡有搜索過嗎？」

「沒有耶！王先生。夢雪是跟著漂流木一起沖往下游的，所以我們的搜索隊直接往下游的地方尋找。目前看來應該是凶多吉少，請您節哀。按常理，可能還要再找個三五天，有不少落水的人都是在出海口附近找到的。」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家阿雪沒有跟著漂流木被沖走呢？可不可以派人還這裡搜索看看？」

「這……。」再拗不過老王的苦苦哀求下，搜救小組放棄了目前的進度，回到了夢雪落水的地方尋找，並且很意外地在不到半天的時間裡，就找到一具被水草勾住的遺體。

那浮腫的遺體，讓人不敢直視。老王忍著想吐的感覺，瞪大眼睛地看了好久，終於，老王竟露出了笑容。

「這……不是阿雪。絕對不是！我家阿雪身材還不錯，怎麼可能會腫成這樣？我家阿雪留著一頭長髮，怎麼可能像那屍體那樣毛髮稀疏？不是……這不是我家阿雪。我家阿雪一定是被附近的人救走，就像很多故事一樣，我們快點去附近的村落看看。」

「可是，王先生，你看清楚，她身上穿的是志工的制服。而且屍體泡水了好幾天，會腫脹、會掉毛髮是很正常的。」眾人其實都看得出來老王在壓抑著，因為這具遺體怎麼看都應該是夢雪才對。

「不可能~~不可能~~！這絕不是我家阿雪~~！」終於，老王像是崩潰一樣地大吼著。

「王先生，請您冷靜一下，我們可以驗DNA來確認身分。」

在找不到任何身分證明的情況下，這似乎是唯一的方法了。就在老王心情漸漸平復之際，有人喊著：

「遺體手上好像握著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