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睜開他的雙眼，眼前是一片漆黑，他又用力眨了幾次，才看到天空中掛著一如往常的皎潔月亮，一時有點回不過神。
「你總算醒了。」黑暗中，有雙明亮的紫色眼睛在看著他。
「葉......大人?」十七緩緩說道，口中飄出來的聲音卻是沙啞微弱。「我還活著?」
「死了，不過又活了。」葉冥有些引以為傲的說。
「什、什麼?」十七震驚地問，連忙想坐起身，卻動彈不得，往下一瞧，才發現自己全身都被埋在土裡，只有臉露在外面。
一個可怕的猜想浮上他的腦海。
「我該不是成、成了殭屍吧?」十七驚恐地問，過往看的那些話本在他腦裡過了一遍。
「哈哈你在說什麼呀! 殭屍哪有這麼容易做得出來。」葉冥笑出聲，回道。「你是被我的魂牽夢縈卷軸復活了。」
「可您不是說這兒沒有魔氣嗎? 那法術怎麼可能......」
「沒想到你還挺聰明的，這都記得。」葉冥有點驚訝地說。「不錯! 我是沒有魔氣，不過要使用魂牽夢縈，最重要的是魂魄。那群金皮毛猴都死光了，雖然不是靈獸，不過拿來給凡人修補身體，勉強夠用。而且你才剛死，靈魂都還在體內，也用不著甦醒儀式，挺省力的。」
「原來如此......那、那我為何在土裡?」十七接著問。
「泥土生於乾坤之間，孕育萬物，存有稀薄的天地精華。」葉冥邊解釋，邊幫十七把身上的土撥開。「其一，可以滋養保護你的身軀；其二，可以避免你的魂魄迅速逸散於世。」
十七恍然大悟的點點頭，過了一會兒，總算能坐起身來，他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發現上面也都是泥土。
「接、接下來我們該去哪呢?」十七問。
「接下來呀......」葉冥眼珠子轉了轉，突然問道:「十七，你原本便是結巴嗎?」
「啊?」這問題來得太過突然，十七愣住。
「不回答也無妨，只是隨口問問罷了。我擔心是我把你復活時，留下了什麼後遺症。」
「不! 我不是結巴。我只是......」十七連忙擺手，大聲否認道。不過說著說著，他的表情變得落寞下來。
「葉大人，您為何要復活我呢? 」十七落寞難過的表情中，摻雜些許茫然無措。「我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凡人，沒什麼用處，也幫不了您。還不如讓我跟隨教主大人，一同死去......」
「胡說什麼呢。」葉冥從蹲姿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十七旁邊，說道。「不是我選擇你，而是你選擇了我。」
「那一天，有千百個魂魄徘徊遊蕩在那片土地，只有你是自己鑽入我的魂牽夢縈卷軸中。」葉冥說。
「但那可能只是巧合啊! 」十七反駁道。
「不是巧合。」葉冥認真地看著十七。「進入卷軸內的魂魄，下場只有魂飛魄散，並且化為魔氣為我所用。只有你，拚命往我的魂魄擠來，可能是發現了我所在之處是唯一安全的地方吧。我那時正在準備復活，沒留意到，沒想到救了你。」
「所以你肯定是很想活下去的，別再胡思亂想了。」葉冥拍拍十七的頭頂，語氣溫和地說道。
十七感受到頭頂的溫暖，一股酸意湧上心頭，用力吸了吸鼻子，手撐著地站起身，面向葉冥。
突然，他跪了下去。
「葉大人，您拯救了我，我的生命和軀體都屬於您，毫無疑問。但我曾發誓此生只忠於教主一人，現在依然如此。」十七跪在地上，真摯地凝望著葉冥雙眼。
「我必定要為教主大人報仇雪恨!但我也用教主起誓，我會將一切都奉獻給您，絕不背叛。我會竭盡所能變得更強，強到能為您所用，強到能擋在您身前，所以，請讓我跟隨您吧! 葉大人，請您接受我的跟隨!」
說完，十七重重把頭磕在地上，聲音之響，在樹林間都形成了回音。
葉冥先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十七。半晌，臉上浮出一抹微笑，緩緩站起身。
「我相信你，十七。」他說。「在你賭上一切、拼盡全力抓住猴大王時，我就相信你了。」
他彎下腰將十七扶起，鄭重地說道: 「我答應你，十七。」
接著，葉冥話鋒一轉，調笑道: 「所以你果然不是結巴呢，話說得挺溜啊十七。」
「才、才沒有呢!」十七被葉冥一說，不由得臉紅，小聲否認道。
「咕嚕咕嚕!」或許是一下子心情放鬆了，十七肚子突然發出好大的咕嚕聲，害得他臉更紅了，捧著肚子，不知道該說什麼。
「嘻嘻!走吧，去撿點木頭，來烤猴子肉囉!」葉冥偷笑道。
「是!」
夜晚的森林很是危險，因此兩人並沒有走得太遠，在附近撿些木枝後，就尋了一塊沒有猴屍的空地升起火。
葉冥熟練地用被他磨尖的石頭，將猴子的皮肉分離並剁成塊狀。十七則將肉塊戳在較硬的木枝上，接著插在地上火烤。
不一會，篝火旁就插滿了一圈肉塊。見此，葉冥停下，用身邊的樹葉擦拭滿是血汙的雙手，準備等吃的。
十七趁此機會，開口問道:「葉大人，您看我已經十七歲了......還有可能修魔嗎?」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aSz5plERh
「修魔?」葉冥盯著烤肉，漫不經心地回道: 「那麼，你喜歡殺人嗎？」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i6SJWEnIU
一聽此話，十七原本神采飛揚、滿心期待的表情愣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又恢復鎮定，回答道：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HLoknTgRs
「我、我當然會殺人，絕對不會猶豫的。」十七堅定地說道，雙手放在膝上緊握成拳。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lzHBTzZ8g
「我可不是在問你會不會殺。」葉冥搖頭促狹地一笑，像是在取笑十七的天真，繼續說道：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Dctz8O4xC
「若要舉例的話……摁，看到手上有隻螞蟻就隨手捏死；看到有銀錢掉在地上就隨手撿起……殺人對修魔者來說，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葉冥苦思了一會，勉強舉出兩個例子，不過身旁的十七反而更加迷茫了。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dUuxds0Dr
「可是葉大人，您也不像是殺人魔呀？甚至您還救了我！再說，之前我的教主大人也是每日窩在宮殿裡，很少出去，更別提殺人了。」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ZaNxGRxCu
葉冥一聽，立馬低頭悶笑。過了一會，才抬起頭看向十七，眼眸幽深晦暗，只有火光在其中跳動。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6QncBS7ck
「十七，你如何知道，我們不殺人，或許只是殺膩了呢？」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GkDHjZlO0
葉冥的聲音變得沉著而輕緩，一字一句的說道：「何謂修魔? 屠盡萬象蒼生，只為供奉一人。你要牢牢記住這句話，別太天真了，十七。」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ghhwZHrhl
語畢，現場一片靜默，十七緊抿著雙唇，凝視著葉冥。似乎想開口反駁些什麼，卻又說不出口。又過了一會，烤焦的肉塊發出『滋拉滋拉』跳油聲，焦香四溢，混合上濃烈的燻燒木炭味，可以輕易刺激所有動物的味蕾。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wKNHOTP3p
葉冥早早就餓了，一整天沒吃東西，雖然他的體質跟凡人大不相同，但在沒有魔氣支撐下，還是會照常餓肚子的。他抬手拿起一根肉串，細細聞了一下，便大口吃了起來。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8jEtniGZJ
當葉冥啃著手中的肉串時，十七依然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眼中的光亮暗去，強壓著內心翻騰的混亂情緒，他自己也說不清這種感覺，不過又是一次期待落空罷了，他不是應該早就習慣了嗎?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SjsH1Kq3n
十七從以前就知道，知道自己資質駑鈍、辦不了事。當初一同被教主大人挑進身邊做僕役的，幾乎都在前輩的指導下，幾個月內就成功引氣入體，從凡人搖身一變，進入了煉魔堂。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vegRlPIzj
只有他，始終如一地跟在教主身邊，沒日沒夜的端茶打雜，沒人會多看他一眼，也沒人會同他說話。也就只有教主大人，會在吩咐命令時看著他的眼睛，雖然十七總是因為害怕而立刻低下頭，不過內心還是激動開心的。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6Iki1ngB6
只可惜，這已經是過往的事了，都因為他......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sylvJHsfI
「葉大人......對不起。」十七說著低垂頭顱，不想讓葉冥看到他眼眶中泛起的淚水。「是我、我太沒用了，幫不了您任何事。」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5TDmrdSXu
「......」葉冥有些疑惑地放下手上的木叉，眨了眨眼睛看著十七。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85n9Q9b55
「雖然我註定是個凡人，保護不了您，但我能端茶倒水打雜清掃煮飯縫衣────」十七話還沒說完，葉冥就急忙打斷。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ejaoxYn0N
「等等等等!你為什麼註定是個凡人?」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ywWY7KlLo
「因、因為您不是說我不能修魔麼。」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zWZfRBdMH
「難道你不能修真嗎?」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suPmsNIGb
「啊?」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cjdXvDIaY
「啊?」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bMMENCh1r
葉冥和十七四目相對、片刻間相顧無言，接著十七下意識地移開了視線，又再次低頭，雙手不由自主地攪動著自己的衣角，有些尷尬。說實話，十七從未想過要修真，雖然這本應該是所有凡人的第一夢想，但從小待在魔教的經歷，讓他徹底遺忘了這個可能性。畢竟在魔教裡修真? 怕是要找死吧。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fRDCX9oPV
「可、可我還能修真嗎?」十七沒自信地說道，他不敢抱持太大的期望。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7VwTIljez
「當然可以! 修真有什麼難的。」葉冥大聲說道，他拍了拍十七的背，讓他打起精神，接著拿起一根肉串遞到十七手上。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ptglys22l
「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YptC0wXZ9
「是!」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ropNrAboj
十七重新打起精神，開始大快朵頤。他沒吃過猴肉，原以為猴肉應該是又柴又硬的，沒想一口下去，居然還比雞肉嫩上許多，可惜有點外焦內生，腥味濃重。十七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最裡面還未熟透的部份給丟了。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nLoatQ5lD
葉冥見狀立刻出聲: 「喂! 別浪費食物啊!」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KD0tKQymd
「啊? 是! 對不起。」十七有些驚訝地看向葉冥，慌忙應道。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esM7iPVyc
一直跟在教主身邊的十七，平時也能跟著吃到一些珍饈佳餚，相比之下，對食物的講究居然比曾是教主的葉冥還要挑剔。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eZJkH8SZ0
十七把未熟透的部分放回火堆邊繼續燒烤，開口發問: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2rorYiqKY
「葉大人，請問我該如何開始修真呢?」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ejAcONNTO
葉冥又是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說道: 「那不就坐下、閉上眼睛、引氣入體，就可以了嗎?」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azoScZ6wZ
「......」真討厭這些天才。十七木著臉心想，回覆道: 「我想應該不是這麼簡單的，葉大人。」
葉冥仔細想了想，距離他初入修練已經有三千多年了，很多事情想不起來，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當初他到底是如何引氣入體呢?
「我想想......我跟我弟弟遇上了師父，接著......啊!」葉冥自言自語道，突然像是想起了些什麼，大叫了一聲。十七立刻滿臉期待的湊過去。
「師父讓我們待在森林裡，認真感應天地間的氣息、萬物之聲、萬象之變......之類的，我也記不清師父在唸叨著些什麼，反正我跟弟弟在紫重山脈的森林中住了一個月後就成功引氣入體了。」
「弟弟? 葉大人還有弟弟呀?」聽了這麼一大段話，十七卻抓住了其他重點，或者應該說，這段話本來對修練也沒什麼幫助，如果引氣入體真像葉冥說的那樣輕易，那這世界就不會有凡人了。
「是啊!但那不是重點。」葉冥一語帶過十七的發問，轉而說道:「懂了嗎?這就是引氣入體的訣竅，只要能好好感受，一定可以開始修練的。」
「是嗎?我怎麼這麼懷疑......」十七用極小的聲音嘀咕道，但即使再小聲，葉冥依然聽得一清二楚。
「十七!」葉冥叫道。
「是!」十七被這一聲嚇得打了個激靈，連忙正色回應道。
「十七，你一定要成為修真者。」葉冥的神色很認真，這大概是他復活以來最認真的時候。「我需要你，你對我來說非常重要。明白嗎?」
「是!!」十七激動地回應，只差把心都掏出給葉冥看看他真熾的忠誠。
「很好! 那麼我們就開始修練吧!」葉冥神情一鬆，開心地拍掌說道。「首先......」
葉冥四處張望，瞥見了身側的樹叢邊，有一株非常小巧、不起眼的植物，這植物單獨生長，外表是白葉黑花，不仔細注意，根本發現不了。
葉冥起身把這株植物連根帶土拔起，細細觀察了一下後，交給十七，說道:
「修練的第一步: 觀察。這植物就交給你了，好好照顧，跟它培養感情，看看能不能感應到些什麼。」
「......是!」十七捧著這株嬌小可憐的黑花植物，雖然還是很懵然，不過既然決心跟隨葉冥，不管是多麼奇怪的命令，十七都會照做。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ZAPPzEkBP
